“謝玄,朕問你個問題,你可知究竟是哪個賊膽包天的刁民襲擊了朕?”
鳳瑾還記恨着腦後的鈍痛。
其實也不怪她記恨,要怪就怪在對方下手太狠,現在那後腦勺,隻要輕輕一碰就有刺痛四散而開,不碰的話也有持續不斷的麻木感傳來。
整個感覺就像是在腦後塞了一包味道極烈的花椒大料,酸爽無比!
謝玄略微沉默,而後擡眸,用一半的目光看着鳳瑾:“陛下……不知?”
雖是看着,卻無法與她對視,更無法清晰的看到她臉上細微的表情。
準确一點,是不敢看清她的任何表情,不願從那雙威勢逼人的鳳目中,窺見任何試探的端倪。
陛下武功卓絕,又在皇宮大内,天底下誰有本事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傷她?
沒有。
鳳瑾的右手一直搭在後脖子上,想碰又不敢碰腦袋的傷。
聽到謝玄的反問,她頓覺無語,她受傷的是後腦勺,誰後腦勺長了眼睛啊?
煩悶之氣從鼻腔裏噴了出來,她放下手臂,擡起頭直勾勾的盯着謝玄,幹脆又堅定的回道:
“朕,不知道!但你,應該知道。”
據她了解,謝玄手下暗衛不止長極宮的十七人,夜一等人不過是其中精銳,專門用來護衛長極宮安甯的。
還有一大部分潛藏在皇宮各處,雲京各處,甚至大禹各處,專門用來監視敵人和打探消息的。
出乎意料的是,謝玄僅平淡的回了個“屬下不知”。
“不知,你怎會不知?”
她還想借着謝玄的力量找到罪魁禍首,狠狠的教訓一頓呢!
這般略顯氣惱的話語落到謝玄耳中便成了嘲弄,陛下果然是在試探他,陛下就沒有信任過他……
“屬下失職,還請陛下責罰。”
謝玄輕嘲一笑,雙膝一屈,直楞楞的跪在了地上。
原本直如松柏的脊背頹喪的彎曲,好似有無形的高山壓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眼皮無力的垂着,若仔細觀察,就可發現那黯淡眸子裏令人心酸的微光。
他沒有說謊,這一次,他确實不知道。
……雖然,他能猜出來,但他是一點也不相信的。
自他被女帝鳳瑾那般對待後,底下的人就對他懷有異樣的眼光。
族中長老爲了防止他對鳳瑾不利,也在察覺他的怨恨後召回了皇宮内非其直系的暗衛,并命令其他人不再接受他的指示。
畢竟這個天下,暗衛弑主,比浴血沙場的将軍通敵叛國還要令人憎惡!
現在的他雖頂着謝姓,卻幾乎沒人聽他的号令,家族的人也無聲的将他排除在外。
那他,究竟算什麽?
“屬下失職,還請陛下責罰!”
他再次一重複着讓鳳瑾降責的話語,說的比上一次還要堅決,還要絕望。
鳳瑾隻知道,忠心大狗子又要哭了,是被她說哭的。
真不知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他的,對他的愧疚隔三差五的就會湧出,鬧得她心情總是不好。
鳳瑾無奈的歎了口氣,緩和着語氣說道:“朕沒有質問你的意思,隻是我确實不清楚。
“你要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更何況普天之下沒有幾人不想要我死,縱然朕武功高強,也不可能次次躲得過。”
她沒有說自己沒法使用武功的事情,一是怕謝玄起疑,二是怕被被有心人知曉後,殺她的人會蜂擁而至。
就算謝玄以一敵百,也無法次次護她周全。
……再者,謝玄巴不得給她陪葬呢!
不會武功一事,就像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挂在鳳瑾的頭上,随時都有可能掉落,收割走她的小命。
她琢磨了許久,腦中閃現過八百種套路,都沒有找到解決辦法,可看着跪在地上一心求死的謝玄,一種精妙絕倫的破局之法在心中緩緩升起。
鳳瑾嘴角逐漸上揚,鳳眸裏閃着奇異的光。
她将雙手背在身手,繞着謝玄審視了幾圈,而後才于他身前側身站定。
頭仰四十五度,用落魄詩人的失意語氣問道:“謝玄,你說朕修爲高深,可謂當世強者。沒有朕的允許,無人能夠接近朕?”
謝玄微微擡起頭來,疑惑的看着那個睥睨天下的至尊。
曾經那慣于譏諷的朱唇輕啓,說出了與想象中截然不同的話語:
“從今往後,朕允許你接近朕,并命令你不得離開朕三步以外!
“今後縱有萬般危險,朕也不會出手,你是自願救朕,還是冷眼旁觀,朕是生是死全看你自己的選擇。
“朕不會爲難你,更不會記恨你,因爲,這是朕欠你的。”
鳳瑾緩緩蹲下身去,伸出手輕柔的将謝玄額前垂落的發絲理了理。
她指尖微涼,笑意溫柔,目光澄澈,這樣的場景到讓謝玄以爲自己又陷入了幻覺。
陛下?
謝玄察覺自己的心在一下又一下沉重的跳動,那種感覺就像一個身負枷鎖的囚犯,帶着渺茫的希望掙脫囚籠。
“從今往後,朕的性命便交托你手。或生或死,都是朕種下的因果。”
真好,總算解決了不會武功這一大難題!
鳳瑾滿意的喟歎,伸手将愣神的謝玄扶了起來。
隻可惜,尚沉溺于溫柔笑意的謝玄不知道,那愈發燦爛的笑容來自于她對她自己破局之法的得意。
鳳瑾這次有十成十的把握,依照謝玄這狗子有些受虐傾向的性子,隻要對他不是特别過分,他都不會反抗,遑論自己頂着他心上人的身份親切待他。
以退爲進,這便是鳳瑾的套路,套路忠犬謝玄的第一步。
雖然鳳瑾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渣,可是吧,她都已被迫成爲女帝了,名聲都糟透了,再潔身自好也洗不白!
更何況,眼下小命要緊,謝玄這條大腿,死都不能放!
鳳瑾所展露的滿溢的信任,讓謝玄早已灰暗的世界有了微弱的光。
右手顫抖的朝那渾身籠在溫潤光華下的傾世容顔伸去,卻又在即将觸碰到的時候想起了對方的身份,手指落寞的收起,最後寂靜的撫在了胸口處。
心跳很重,很沉,很響,是溺水的人最後的掙紮模樣。
陛下,我願意再信你一次。
他緩緩擡頭望着鳳瑾,幾乎從來不會上揚的嘴角多了一絲極其淺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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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