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可知那些刺客的身份?”
鳳瑾撫着刺痛的後腰,擰巴着臉顫巍巍的坐到床沿上,謝玄蹲下身子,将室内所穿的平軟繡鞋拿了過來。
“刺客身上沒有什麽标識,他們的身份屬下無從得知。
“屬下想不通的是,清河灣所在極其偏僻,陛下每次前往又很是隐秘,那些刺客又是如何做到提前在清河灣設伏的?”
說罷擡頭,正好對上鳳瑾淡漠的目光。
謝玄心如針紮,悲涼一笑:“陛下是在懷疑我?”
是了,陛下每次前往清河灣,所帶的人隻有他。除了他,還會有誰存在這個嫌疑?
一道森然寒光晃花了鳳瑾的眼,她連忙擡袖擋住,心頭一緊,哭嚎起謝玄要殺她來的事實來。
“陛下若是不相信,屬下這就可以證明給陛下看!”
悲苦的聲音響起,喚回了鳳瑾的神志。
“證明什麽?”
鳳瑾眯起眼睛,心驚肉跳的看着近在咫尺,鋒利晃眼的匕首。
吞咽了下口水,顫着聲勸道:“咱們,有話好好兒說,有話好好兒說!”
腳榻前單膝跪地的男子一臉悲情,純黑色的瞳孔裏閃着眷戀的微光,一身黑衣又襯得他很是堅韌。
他托着鋒利無比的匕首,用決絕而誠摯的語氣說道:“證明這顆心,始終忠于陛下一人!”
鳳瑾心覺不好。
果然下一刻,謝玄就反握住匕首,毅然的朝胸口刺去,他那要挖心給你連眉頭都不曾皺下的赤誠模樣,看得鳳瑾心頭一跳。
也不知哪來的力量,她身體瞬間前傾,右手同時将謝玄的手禁锢住,隻是身體有些失了平衡。
一道撲哧聲響起,鳳瑾就知道糟了。
刀劍遠離了謝玄沒錯,卻因她身體失重而逼近的原因,幹幹脆脆的插入了她自己的肚子。
狗賊,害我!
鳳瑾腦海裏瞬間蹦出這句台詞。
鳳瑾摸着熱流汩汩的肚子,就知道事實無可更改,後悔也不可彌補,隻能自己找了個台階下,并給自己鍍上了一層浪子回頭的金色光輝。
她忍着劇痛,緩慢又顫抖的擡起手,想要觸碰下眼前堅毅的臉龐,可在咫尺的時候,又猶豫着縮了回去。
“你,你沒事就好。朕已是衆叛親離,唯有你一直不離不棄。曾經我傷你良多,如今算是贖罪。謝玄,你要好好兒活下去。”
就像是将死之人最後的願望,她說得感慨又殷切。
望着那灰暗的雙眸泛起了晶瑩的光,恢複了極品黑珍珠三分的耀眼,鳳瑾就覺得很是欣慰。
一邊感慨着“好戲啊,好戲”,一邊緩緩的、再次暈了過去。
謝玄感受着粘稠的鮮血沿着匕首,流到了他被陛下禁锢的手上,血液滾燙,燙的他心似火海,好像要将他整個人燒成飛灰。
“陛下,陛下!”
他第一次如此慌張,就算讓他去死,他都不會如此恐懼,雖然鳳瑾死了他就會死。
他後悔極了,不是後悔剖心證明自己的忠心,而是後悔爲什麽不将匕首拿的離陛下遠一點,更遠一點。
他嘲笑着自己的不恥,明明無數次的想要殺了陛下,又曾放任過敵人對陛下下手,他那可笑的忠心又有什麽好證明的!
剛回到太醫院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的陳尋,又被弄來了長極宮。
他是被夜一夾在腋下捎來的,因此一落地就天旋地轉犯惡心。
“我說你們怎麽這樣,一點兒都不懂得尊老愛幼!老夫都一大把年紀了,骨頭都散架了!
“話說,老夫不是剛診治完嗎,又發生什麽事了?”
待看到跪在地上,抱着渾身是血的鳳瑾的謝玄,着急的表情裏多了幾絲戲谑。
“你們,這又是在玩兒什麽?不得不說,年輕人把戲真多!”
謝玄沒有心思與他糾纏,隻是一半命令一半祈求的說道:“陳太醫,快救救陛下!”
陳尋看他跪得很直,可那脊背給人的感覺,分明是彎了。
“老夫這就來給陛下看看!”陳尋按住醫箱跑到跟前蹲下,診治起鳳瑾的傷來。
謝玄一直在旁邊默默的守着,目光一瞬不離的落在鳳瑾身上,好似要将那猙獰的傷口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他是陛下的影子,理應爲陛下承受所有的傷害,卻不知爲何,三年前那如同身受的感應就消失了。
所以,他還有什麽不可或缺的作用?
他與普通的暗衛,又有什麽分别?
“謝玄,謝玄,爲什麽你也要騙我,爲什麽你們都在騙我?”
床上的人呓語不止,像是陷入了夢魇。
陳尋自覺離開,将空間留與二人。
謝玄自懲似的跪行至腳榻上,床上的人似有感應,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
柔荑如玉,嬌柔細嫩,但力氣極大,無知無覺間使了内力,謝玄感覺骨頭都開始發痛,但他不曾掙紮,更不曾皺眉。
“陛下,屬下從未欺瞞過你。”
他的聲音是見慣生死養成的冷漠,卻在平淡的冷漠外,多了堅定和赤誠。
箍着他的手一刻沒有松開,他便保持着姿勢,一刻也不動彈,完全化作了一尊忠心耿耿的雕塑。
……
慶雲宮位于皇宮西側,若走沁芳園的林蔭小路,到長極宮的距離可謂極近,但因沁芳園已被人爲封鎖,若要通往長極宮,就隻能繞道杏園,再從碧波湖上的長廊走過。
如此一來,二者的距離就變得極遠,幾乎算是跨越了半個皇宮。
慶雲宮裏,住着後宮唯一一位貴君,也是當今陛下唯一正式賜予名分,并宣告天下的人。
三年前女帝性情大變,他便被女帝厭棄,若非後宮之人不可輕易離去,想必早就被趕出宮門。
如今雖仍居後宮,卻也算得上被始亂終棄。
女帝的厭棄,他自己的收斂,讓這後宮位分最高的人迅速淡出衆人的視線,如今幾乎沒人記得他了。
“公子,聽說陛下重傷遇刺,您可要借機探望?”
立春是深宮裏長大的宮女,對于讓主子重複榮光,這是從小就樹立的目标。
“我才不去,你們誰愛去誰去,本公子要在這裏等我的阿瑾回來!”
立春循着那清越而尤帶孩子氣的聲音望去,眸中多了同情。
院中的男子一身低調奢華的白雲段長袍,衣袖衣擺等都用混金線的橙色華錦鑲了邊,脖間立領還縫上了一圈兒順滑的絨毛。
男子微微轉頭,臉上盡是天真的少年氣,一看便知被保護得很好。
在另外兩名宮女的幫助下,他小心的侍弄着院中的梨樹,待弄得差不多後,擡袖就擦起了汗水。
“待阿瑾回來,梨花一定能開得很好,她最是喜歡了。”
男子笑得明媚又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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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