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很快就被鳳瑾解決,一行人氣氛融洽的北上。
解決方法,無外乎是打擊挑事兒的,然後再對剩下的逐個擊破。
處理鳳歸麟,很簡單,就是以打他兒子來威脅,他肯定不在意, 但要是說她要去跟别人生兒子來打,他頓時就急眼了。
鳳歸麟旁觀了自家小姑娘生孩子的全過程,那種痛苦,即便是他這個旁觀者,都覺得生不如死。
而且那蘊含着巨大的危險,說他寵她也好, 自私也罷,他都不希望鳳瑾再經曆那樣的磨難。
坐在寬大的馬車裏,鳳歸麟再一次對鳳瑾洗腦:
“不準你再起要孩子的念頭, 要一個明兒就夠了,你要是想揍他,我快馬加鞭的給你擄來,随你怎麽撒氣,我都不會攔你。
“你想想啊,生孩子那麽痛,懷孕十個月,十個月呢,肚子裏揣着一坨肉多累啊!
“十個月啊,你舍得我麽,舍得外頭那幾個孬貨麽,你真狠的下心當一年的尼姑?
“瑾寶啊不是我說,他們幾個樣樣比不得我,生出來的孩子肯定不怎麽樣,你何苦要折磨自己,去生一個歪瓜裂棗?”
鳳瑾要笑瘋了。
外頭的幾個男人要氣瘋了。
你可以勸她不再生孩子了,他們也心疼她,但你他娘的有病吧, 拉踩他們做什麽?
什麽叫孬貨?
什麽叫生出來的孩子是歪瓜裂棗?
要他們說,你鳳歸麟更不是什麽好東西!
好不容易變得融洽的氛圍再次劍拔弩張,鳳瑾雙手枕在後腦勺,慵懶的坐山觀虎鬥。
鳳歸麟挺好一男人,可惜長了張嘴。
她倒是覺得沒什麽,畢竟那些針鋒不是針對她的。
打吧打吧,使勁兒打,免得一個個精力旺盛,總想纏着她!
謝玄等人果真去打架了,就連不會武的蘇北都鑽到了馬車前,拿着東西往人身上砸。
鳳瑾挑開窗簾,看向後面的馬車,輕笑着叮囑了安全,就靠回了車廂裏。
顧長風默默的駕着車,其他男人們一路打着架,一邊随着馬車前行。
小玄子歡呼雀躍的在馬車旁奔行,時不時的朝天上嚎兩嗓子助興。
大黃與白虎饅頭齊驅并駕, 累的直吐舌頭,對于天上的動靜充耳不聞。
它眼裏隻有跑,跑啊跑, 跑到下個目的地就歇氣。
也不知這大黃狗受了什麽影響,身形越發矯健,軀體越發雄壯,皮毛越發油光發亮。
現在的體型,已經比從前大了一倍!
一行人就這麽打打鬧鬧,遊山玩水。
春去秋來,花謝花開。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大禹在當今陛下的治理下越發繁華安定,當得上一句“盛世”之稱!
楚辭散朝歸來,卸下帝王朝服,換上了一身輕便的衣衫,伏案批改起奏折來。
他已經習慣了如此忙碌的生活,每天腦子裏除了政事,就是政事。
隻有身上錦藍色的便服,還能窺出一兩絲從前的模樣。
君子如玉,風華無雙。
張全已經站在了一個内監向往了一輩子的巅峰,行事越發滴水不漏。
無論是朝中的老狐狸,還是宮中的小滑頭,不僅無法從他手裏讨一分好,反倒是上趕着記着他的好。
他深知自己能擁有如今這一切的緣由,始終不敢忘記那神仙般的人物。
一心爲大禹,一心忠皇室,一心照顧好帝王與儲君。
歲月的痕迹爬上了他的臉頰,看着清涼殿的人伏于案上,從旭日東升忙到日落西山,隐約透出灰白色澤的眉頭,深深的蹙了起來。
他甩過拂塵,輕輕的推開了清涼殿的大門。
悄聲的将殿裏各處的燈點上,輕手輕腳的去了桌案附近。
“陛下,該傳晚膳了。”
案旁的男人聚精會神的審閱着奏折,朱筆時不時勾勒兩道兒,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有人。
張全佝着腰,仔細的将落在地上的折子撿起來,在一旁站了許久,楚辭才發現他。
緩緩放下朱筆,動了動僵硬的身子,輕歎道:
“什麽時辰了?”
男人批奏折的時候,習慣将帝王冠冕盡數除去,隻用了最簡約的白玉簪将頭發挽上。
配上那一身素淨的藍色衣衫,既有一種如玉公子的矜貴之感,也有一種蒼松翠竹的清冷之感。
隻是看着不惑之年的男人,曾經潑墨的青絲間,摻雜了許多的銀白,心裏油然而生一種心酸感。
張全調整了下情緒,低低的回禀道:
“陛下,酉時了,該傳晚膳了。”
楚辭一怔,似是不知時間流逝如此之快。
但隻片刻他便恢複了沉穩,揉着眉心,像是自言自語般歎道:
“酉時了啊……”
這已經是多少個日夜後的酉時了?
随後例行問道:“太子呢?”
張全無聲的歎了口氣,換上張欣喜的笑臉,往逗趣的方向說:
“陛下您忘了,明日太子殿下就到束發的日子了,您看着太子殿下近幾個月都特别用功,就特意批準他歇息兩日。
“現在啊,應該正要與幾位小将軍告别,往宮裏趕呢!”
楚辭又是一愣。
束發,童子之節也,缁布衣,錦緣,錦紳并紐,錦束發。
男子十五束發,二十加冠,如今小萬古竟然都是個小大人了?
這麽說鳳瑾已經離開将近十四年了?
十四年,他隻能偶爾從民間某些奇聞上聽到她的消息,哪裏有神迹出現,哪裏有仙子露面,哪裏有……
她真是夠無情的,隻言片語都舍不得寄來。
鳳景明可是她的兒子,她就一點兒也不擔心,就那麽笃定他會好好兒的将他養大?
楚辭斂上眸子,無力的擺擺手,嗓音多了兩分沙啞:
“不用傳膳了,你下去。”
“陛下?”
張全擔心的喚了一聲,隻得到楚辭無力的擺手。
殿門被輕輕的阖上,楚辭一個人靠在椅子上,恍然間瞥見茶杯裏倒映出一個青絲成雪的俊美男人,雙眸微濕,心裏湧現出濃濃的孤獨感。
他一直以來的理想都化作了現實,這下已然太平。
可他卻覺得心中空落落的,在夜深人靜時尤爲明顯。
長極宮的燭火變得幽寂,正在禦膳房吩咐熬點兒滋補甜湯的張全,眼皮直跳,急匆匆的就往長極宮趕。
已經走到宮門處的鳳景明,心頭咯噔一聲,狹長的眸子一挑,俊美無俦的臉上閃現過一瞬慌亂。
他直接将父皇所教的禮儀抛諸腦後,遍提内力,急速往宮裏掠去。
父皇曾不止一次的講,他有一個爹爹,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那才是他的親生父親。
可在鳳景明心裏,不管是父皇還是爹爹,都是他的父親。
他希望見到爹爹,他也不希望失去父皇。
他全速運轉輕功,在黑暗中往長極宮掠去。
在宮中巡邏的禁軍隊長,揉了揉開始出現魚尾紋的眼睛,看向身影消失的方向,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的景象。
他搖搖頭,情緒倏然低落下來。
清涼殿中,楚辭心跳猛地一滞,眼前出現重影,對外界的感知逐漸薄弱。
忽然間,一道蝕骨溫柔的女聲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
“阿辭——”
那聲音這麽叫着。
阿辭啊,這是多久前的稱呼了?
他的腦子有些轉不動,他有些記不起來。
“阿辭。”
聲音接近了。
楚辭努力的睜眼,看見一道朦胧的倩影踏着月光而來。
窗門大開,帶着秋天夜晚涼意的風穿堂而過,吹滅了滿殿的燭火。
倩影停在了他身側,坐在了他面前的桌案上。
蔥白的指尖勾着他的下颌,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他模糊的看見女子妖異的雙眸,嗅着那惑人心智的暗香。
染着香氣的血液進入他的口中,他的喉嚨不受控制的吞咽。
視線逐漸變得清晰,心口險些停止的沉悶心跳,恢複了青年時強勁的跳動。
頭上的發簪被人挑逗的拔掉,放下了那黑白摻半的長發,在披在肩上不久,一頭青絲便如潑墨錦緞般墜在了身後。
鳳瑾滿意的打量着眼前充滿禁欲氣息的男人,冰涼玉手撩開他耳邊的發絲,吻住他的耳沿蠱惑道:
“阿辭,該跟我走了哦。
“我們,遊山玩水去吧。”
楚辭伸出雙臂将人攬在懷中,斂了斂隐隐濕潤的眸子,低啞的應道:
“好。”
深秋的皇宮,一瞬落下漫天的花雨。
兩道絕色的身影,踏空離去。
待衆人趕來,清涼殿的書案上,隻留下一道龍飛鳳舞的明黃聖旨。
“太子景明,天縱聖德,靈武秀世,緯文經武,智與神行,可繼帝位。”
鳳景明立即冷靜下來,張全奉上诏書,審閱三遍後,問道:
“前後字迹爲何不一樣?”
張全上前,小聲的解釋:
“太子殿下,前鐵畫銀鈎之字爲陛下所寫,後矯若遊龍的……似是太上皇的字迹。”
“母親?”
張全默默點頭。
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