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骁沒什麽見識,卻也從電視和網絡上,不止一次見過所謂極光,無論是五彩斑斓的,還是單一顔色的,大多從天而降。
而這紅色光芒,卻是從下至上湧出,呈放射狀,更不受風勢影響,難說到底是光影,還是霧氣。
隻有一點不會錯,這絕不是瓊博士所爲,要知道璞山縣在西北方,而這紅光發自東北方,其規模也非區區森林大火所能比拟。
朱骁曾在書上讀到過,自上古時就記載有一種天文現象,叫做蚩尤旗,有說是彗星的,也有說是極光的,其中所描述的種種景象,今日看來,也許這才是其本來面目。
紅色光芒經久不散,朱骁漸漸失去興趣,轉而開始觀察周圍的情況,見狹窄的過道間,已經擠滿了圍觀的幸存者,有些連衣服褲子都沒穿上的,一個個目瞪口呆的望着天空,臉都被映成了紅色。
其中有一些跪在地上不住叩頭,高呼“火神萬歲”一類的口号,神情狂熱,看來也不怎麽招人待見,有不跪的,都遠遠躲開,生怕沾染了晦氣,在一旁指指點點,絲毫不掩飾蔑視的表情。
朱骁左右掃視了一眼,發現41号帳篷中那最不受歡迎的兩男一女也都站在門口觀望,表情卻十分淡然,而三毛哥等人,竟然都在下跪磕頭的行列,隻不過那三毛哥的神情始終保持着平靜,不似身旁人仿佛着魔的模樣。
眼看着紅色光芒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幸存者圍觀、朝拜,軍方顯然不會坐視不理,很快就有一隊隊的士兵趕來,呵斥着将聚集在外的幸存者驅趕回帳篷内,并嚴令不準再出來,被趕回帳篷的還不甘心,仍舊叽叽喳喳十分吵鬧,折騰了近一個小時,才最終回複平靜。
二零一七年九月二十九日,大風将層層烏雲吹至,遮住了昨日的晴空,風卻停了,空氣流通緩慢,在排列着密密麻麻、數百頂帳篷的操場上空,升騰起濃重的屎尿味,天色稍稍見亮,人聲早已鼎沸。
朱骁睡眠本就輕,稍有動靜就徹底醒了,隻是未有任何動作,仍裝作睡覺狀,偷聽帳篷中人交談。
那二十幾人再次湊到一處,有人悄聲問道:“三毛哥,今天就是最後期限了,那些二傻子會不會真信了部隊的鬼話,跟他們走了?”
三毛哥嘿嘿一笑,不屑道:“路都是自己選的,他們走他們的,隻要我們死咬住不松口,他們還能綁了咱們不成?”
談話内容不多,就這兩句稍微吸引了朱骁的注意,之後全是雜七雜八的生活瑣事,某某帳篷的内幕消息,某某人的八卦之類,毫無營養。
又過了許久,朱骁實在躺不住了,隻得起了身,見那不受歡迎三人組早已傻傻呆呆的坐在那裏,仍舊不聲不響。
接下來的半日裏,有幾個幸存者不斷來來回回打探和傳遞消息,朱骁裝作不在意,實際上已是全數聽了去。
“三毛哥,軍方的人已經到35号帳篷了。”一個幸存者彙報到。
朱骁忙豎起耳朵,聽見三毛哥問道:“看清楚領頭的是誰了嗎?”
那幸存者答道:“看清楚了,是剛回來不久的那個姓宋的軍官。”
三毛哥疑惑道:“姓宋的?不會是宋靖邦吧?”
那幸存者忙道:“對!就是他。”
三毛哥沉吟了片刻,面帶不屑道:“原來是他,這貨我最清楚,整個部隊裏就屬他架子最大,沒見有什麽本事,倒是狂得很。”
話音剛落,旁邊立即有附和的說道:“三毛哥說的沒錯,别的當兵的都吃生肉,就他例外,跟我們一樣吃罐頭、餅幹,比他們領頭的吳勝還會擺譜。”
聽到這裏,朱骁險些笑出聲來,說到吃生肉,這還是軍方密不外傳,用以提升實力的方法,而那些壓縮餅幹和午餐肉罐頭,卻明擺着不是什麽正經原料加工而成的,大約是些邊角餘料,落在這些幸存者們眼中,竟成了好東西。
退一萬步來說,軍方免費爲幸存者們提供的食品,在這人口中卻成了理所當然的,認爲隻有自己才能享用,非但不知感恩,反倒理直氣壯的抨擊起恩人,人做到這個份上,實在令朱骁側目。
更可笑的是宋靖邦,明明跟幸存者們一同受罪,卻落不着好,還要被如此編排,隻能說愚不可及。
負責通風報信的幸存者又往來了幾次,帆布門再次被掀開時,宋靖邦已經領着兩名士兵進了帳篷。
朱骁看得清楚,宋靖邦身後跟着的,正有昨天給自己送東西的士兵,顯是看見了朱骁,還笑着擺了擺手。
宋靖邦也見到了朱骁,卻隻是不動聲色的點了下頭,便開口問道:“誰是41号的負責人?”
三毛哥立即笑嘻嘻的站起身,略帶逢迎道:“首長好,我就是這裏的負責人,有事您說話。”
宋靖邦一絲不苟的敬了個軍禮,說道:“之前已經通知過你們了,關于上級制定的候鳥計劃,今天是最後報名期限,由我負責爲你們登記,在此重申一遍,過期不候。”
見朱骁有些疑惑,宋靖邦還刻意解釋了一番:“眼看着天氣轉冷,一旦進入冬季,以現有條件,恐怕難以确保普通人安全過冬,所以由上級決定,将組織駐地人員進行一次集體遷徙,目的地暫定爲南方溫暖地帶。”
說罷又向衆幸存者說道:“機會隻有一次,我知道你們都有自己的想法,軍方也已經給了你們超過半個月的考慮時間,但我個人還是想再次提醒你們,眼下的安穩終究不可持久,一旦軍方撤離,駐地就将進入不設防的狀态,若是冬季來臨,環境越發惡劣,栖息于寶山中的猛獸缺乏食物,駐地必定會淪爲其攻擊掠食的最佳目标,到時候沒了軍方守備,誰還能保你們平安?”
這番話連朱骁都覺有理,三毛哥卻隻是唯唯諾諾,應道:“首長,您說的我都懂,也願意跟着你們走,但我這些兄弟們在這裏待得久了,也都有了感情,我勸說了幾次,他們都不答應,我又不好撇下他們,所以您看……”
宋靖邦望向衆幸存者,果然個個面現冷漠之色,更沒一個應聲的,隻好暗歎一聲,說道:“那好吧,如果有想跟着部隊離開的,請到我這裏登記。”
話音落下,圍聚于帳篷右側的二十幾人果然沒有上前的,倒是左側那貌似被排斥的兩男一女,依次上前登記。
朱骁來回看了幾眼,按下心中的疑惑,也湊了上去,将名字工工整整寫入名冊。
偌大的帳篷,隻有朱骁等四人簽了字,朱骁還留意了名冊,發現上面名字并不多,算上自己等四人,總共也不超過二十個,看來這所謂候鳥計劃,并不爲集聚于此的幸存者們所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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