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骁見到周蛟,卻并不感到意外,倒不如說,自從在屍山之中發現周蛟開始,朱骁就已經對他的身份産生了懷疑,隻是急于找個能說話的,而刻意欺騙自己,盡力不去猜測罷了。
之後雨夜的神秘失蹤,以及周蛟和汪、付二人的穿插描述,都将惡魔的真實身份,指向了周蛟本人,當然,一開始朱骁并不敢十分确信,内心深處恐怕也不願意去相信,但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也由不得朱骁不信了。
周蛟氣息仍舊平和,貌似沒有要動手的意思,朱骁暗中警惕着,面上卻不露聲色,進了屋,直接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順勢打量着室内陳設。
這裏原本應該是一間病房,面積比較寬闊,現如今被周蛟一番布置之後,病床早被移除,又添置了許多家具,已經看不出從前的痕迹,倒充滿了居家氣息。
周蛟可能是很喜歡花花草草,所以連同這裏,都擺放了不少假花,房間一角擺放着一張單人床,床頭櫃、書架、穿衣鏡樣樣不缺,對面是一架衣櫃,另一邊則擺放着電腦桌和寫字台,上面還裝模作樣的陳列着一台電腦顯示器,牆壁上貼滿了各種球星海報,窗戶上還挂着白色窗紗,除去光線稍暗之外,與一般少年人的卧室,幾乎也差不了許多了。
朱骁左右看了半天,終于收回目光,笑問道:“這裏布置的不錯啊,你弄的?”
周蛟也笑着點了點頭,卻答非所問,說道:“你覺得外面那些人和動物,都是誰殺死的。”
朱骁沒防備周蛟這麽問,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反問道:“我猜不出來,你覺得會是誰呢?”
周蛟卻不回答,而是轉移了話題:“你看我這裏不錯吧?一丁點兒臭味都沒有。”
朱骁心知這是個瘋子,萬不能跟了他的節奏,于是追問道:“這裏就隻有你一個活人,外面那些不會都是你殺的吧?”
周蛟歪着頭,像是努力回憶,終于說道:“也許吧,不過我記得你教過我,如果是爲了生存的話,殺戮并沒有錯。”
朱骁對于周蛟的說法,産生了些微好奇,問道:“你說這是我教的?但那些屍山,無論怎麽看都不是這一天兩天能夠堆積成的,那時候我們還不認識吧?”
周蛟聞言,貌似痛苦的抓着頭發,呻吟道:“從前的事我完全想不起來了。”
之後稍作停頓,擡頭正色道:“不過你教我的東西,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說罷,周蛟從輪椅上站起身,走到床邊,一把将窗紗扯開,以雙手抓住窗戶上的鐵欄杆,望着窗外的密林,喃喃道:“朱骁,你有沒有殺過人?”
朱骁有些摸不準周蛟的思維模式,一不小心就被代入了對方節奏,答道:“确實殺過。”
周蛟仍舊臉朝着窗外,笑道:“我估計我也殺過,當然不一定是爲了生存,因爲那時候可能沒人教我,對了,你殺人也是爲了生存嗎?”
朱骁立即答道:“當然,如果不是爲了生存,誰會想着殺人?”
周蛟卻搖了搖頭,說道:“雖然你是這麽教我的,但我覺得,并不一定要爲了生存,就像從前的我,可能想殺就殺了,之後我可能仍會如此。”
朱骁眯起雙眼,卻并不答言,而是不動聲色的起身,悄悄挪到周蛟身後。
周蛟仿佛沒有察覺朱骁的動作,還在自顧自說着:“我認爲一切事物都在跟我作對,如果不把他們全部殺光,我就不會覺得安心。”
“我在回來的路上,也看到了幾座屍山,我覺得那些人和動物,很可能都是我殺的,即使是現在,我也覺得他們該死。”
周蛟望着窗外,繼續說道:“包括你,朱骁,如果繼續放任下去,我會連你也一起殺了,因爲我覺得你也該死,你難道就不想阻止我嗎?”
朱骁緩緩抽出開山刀,同時問道:“那你覺得,我應該怎樣阻止你?”
周蛟發出一聲噗笑,說道:“朱骁,你教過我的,怎麽反過來問我了?太虛僞了,你确實很該死。”
朱骁握刀的手微微一頓,滿臉無奈的走到周蛟身後,伸手拍了拍周蛟肩膀,笑道:“看來你還是受到了我的影響。”
周蛟回過頭來,沖着朱骁笑了下,表情随之僵住,胸前憑空多出了一截刀尖,竟是被朱骁,用開山刀從背後刺了個通透,鮮血很快便染滿了前後衣襟。
按照朱骁的猜測,周蛟這種間歇性神經病人,其實也挺痛苦的,發病的時候瘋狂殺戮,一旦恢複了神智,必然十分後悔,隻好自己騙自己,但畢竟不是傻瓜,并不是那麽好騙的,反複糾結着,病情就此越發嚴重,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恰巧朱骁适時出現,談話間難免會向對方灌輸一些自己的思想,朱骁的本意,自然也是爲自己所做開脫,沒想到歪打正着,恰巧産生了正面效果,若是冠以宗教之名,倒是把周蛟感化,使之立地成佛了。
剛剛周蛟的表現,顯然已心存死志,無非是以語言相脅,想要借着朱骁之手解脫,朱骁當然不會拒絕,畢竟殺了他,也算是絕了後患。
對于剛才的表現,朱骁十分滿意,甚至覺得可供回味,可轉念一想,又有些不解,畢竟有大黑熊的反常舉動在前,後有汪壁書、付新月避之入避蛇蠍猛獸,還有一路上層層疊疊的屍山,能幹出這種事的人,怎麽會那麽容易就被自己影響?
想到這裏,朱骁當即提起刀,沖到周蛟屍體旁,想着補上一刀,沒想到才舉起刀,便有一股狂暴的氣息,以周蛟屍體爲中心,向四周噴薄而出。
朱骁心知不妙,忙揮刀斬去,原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周蛟,竟猛然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刀刃,雖然被割破皮肉,鮮血迸濺,卻仍舊死死的将刀鉗住。
明明被刺穿了心髒,竟還不死,這一幕像極了詐屍,若不是朱骁久經戰陣,恐怕隻這一下,就要吓昏過去,當然朱骁也不好受,感受到周蛟手上傳來的巨力,同樣不敢怠慢,手腕用力一擰,終于将開山刀帶着一團碎肉,抽了回來。
情況不明,朱骁不敢繼續靠近,隻得奮力向後,一個縱躍跳到門外,将開山刀橫在身前,小心觀望。
此時的周蛟,正面朝下趴在地上,抓刀的手還舉在半空,身體卻開始微微顫抖,與此同時,那股狂暴的氣息也逐漸增強,與此同時,淌滿地面的鮮血,連同着碎肉,開始有生命般蠕動着,迅速遊回身體,拼命的往傷口裏鑽,沒一會兒就已恢複如初,連手上的創處都看不見了。
朱骁見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竟生出了逃跑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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