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姆特早晨穿好了衣服,跟兩個妻子共進早餐,又給每個妻子一個銀行卡,告訴她們這是生活費,讓他們以後要互相扶持,好好生活。薩姆特的兩個妻子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薩姆特最近一直這樣講話,要她們好好生活,要互相幫助,真主是會保佑她們的。
薩姆特走出家的時候,大兒子正從外面進來,兩個人并沒有打招呼,擦肩而過。對于薩姆特這樣一個窩囊的沒有什麽出息的父親,他的兒子早就失去了對父親的尊敬。不過薩姆特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兒子大了,自然要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他确實也沒有給兒子什麽。從兒子出生到現在,薩姆特并沒有能做什麽,因爲能保持全家人基本生活,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每天上午去工廠做工,晚上去最近才流行起來的夜總會守夜,就爲了能夠多一點錢,讓生活更好過一點。
薩姆特的兩個妻子,對他的夜不歸宿,或者是半夜回家的行爲已經充滿了怨恨。四十歲的女人,似乎離不開男人,這讓薩姆特覺得無奈。
薩姆特是一個農場主的兒子,但是他不是唯一的繼承者,他是十一個繼承者中的一個。農場主的遺産足夠她娶兩個妻子,可是卻不夠他安安穩穩地生活一輩子,他也沒有能夠安安穩穩地生活。
薩姆特在鎮上的一個小工廠工作。早些年這裏人口多,經濟繁榮,可是空氣不好,始終有霧霾籠罩着。他的父親不到五十歲就死了,咳死了。鎮上很多人都在這個年齡上下就死了。薩姆特也覺得自己沒有幾年好活了,盡管現在這裏沒有霧霾了,可是他依舊這麽覺得。他認爲自己會被他兩個肥胖的女人壓死在床上,或者會被瘦成一根麻杆的老闆壓榨盡最後一滴血。
他的工作是給工廠裏來來往往的運輸車隊提供電子計量,然後負責收錢。這是當年他以爲的好工作,不用去外面冒着四十度的高溫工作,也不用被大風刮得要抱住安全柱才能活命。他的工作環境好,收入也不錯,應該是一份好工作。可是上班沒多久,老闆讓他每天十一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就讓他覺得不能忍受了。孤獨寂寞的工作環境,也讓薩姆特覺得要崩潰。薩姆特每天回家就成了他最幸福的時光,家裏人也對他很好,很尊敬。孩子圍着他玩鬧,妻子給他訴說,他覺得自己很重要,很有意思。每天上班時,回憶家裏的甜蜜時光,期盼下班後的快樂心情,是他在這裏工作了十五年的根本動力。
孩子長大了,大兒子已經十七歲,需要女人了。二兒子十六歲,已經離家出走了兩次。女兒十六歲已經跟着一個大她二十歲的男人跑了。另外還有兩個不懂事的兒女,需要他撫養。薩姆特每天禮拜的時候,都在想這樣的生活是爲什麽?他的生活怎麽會越來越難過呢?他工作不夠努力嗎?他和同事們關系不好嗎?他禮拜不夠虔誠嗎?他覺得都不是,十五年沒有改變過工作崗位,老闆對他很放心也很重用。那裏就他一個人在上班,也沒有什麽同事關系需要處理。每天按時的禮拜他從沒落下過,态度極其虔誠,爲什麽自己的生活卻越過越不好呢?
沒有錢,兒子要買的各種新鮮玩意,他都不能給買。兒子已經不和他說話了,經濟不景氣,讓老闆的生意也是每況愈下,能給他這份工作,已經是老闆的仁慈,是真主的關愛。
薩姆特摸一摸枯草一樣的胡須,從地上爬起來,把敬拜用的毯子折起來,收拾好了。繼續上班,做事。
“嗨!真主保佑!”一個司機說。
“真主保佑!”薩姆特說。
“我的朋友,你這是怎麽了,整天唉聲歎氣的,有什麽困難,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沒什麽,感謝真主,我的日子挺好。”
“感謝真主,日子挺好。我以爲你有什麽困難,還想給你一點幫助。既然這樣,那就祝你幸福。再見!”
車子走了,薩姆特,沒覺得有什麽,反正那個人還會來的。他和這些司機都是熟人了,多少年來,他見過了不知多少司機了,心态已經很平和,再怪的人,在他眼裏都是一樣的。
不過,這個司機的熱情還是少見的,真是個好人。薩姆特心裏想着,也就漸漸忘記了。
薩姆特晚上十一點才回家,新開的夜總會裏烏煙瘴氣,盡管他在門口值班,也是受不了那種震耳欲聾的吵鬧聲。他回家洗洗手和腳,躺在床上,還沒睡着,兩個妻子就像兩條蛇一樣爬上他的身體,他知道是自己對不住她們,自然也就随她們纏繞在自己的身上。
薩姆特又見到了幾次那個司機,每次見面都會相互問候。漸漸地薩姆特開始和他聊天,說起自己的煩惱。漸漸地他把這個司機當做了自己的朋友,開始對他敞開心扉。
“朋友,你的煩惱,是因爲你對真主不夠虔誠。沒有得到真主的指引,你在黑暗中摸索,你被塵世的瑣事纏繞,你的靈魂沒有得到淨化。”那位司機說。
“我每次敬拜真主,心裏充滿了對真主的愛和尊敬,我真心地感謝真主給了我生命,給了我一切。我怎麽不夠虔誠呢!”薩姆特有點小情緒。
“親愛的朋友,真主是萬能的神,怎麽會讓你痛苦呢?你想過沒有,真主給了你這麽多,你爲真主做了什麽嗎?在你的心裏一直沒有一個目标,沒有希望,你當然就會空虛難過。如果你要是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真主,你就會放開對塵世的牽挂,放開對這些瑣事的注意,你的心靈才會真正的得到解脫,你就不會覺得難過了。”
薩姆特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沒有爲真主做過什麽,心裏充滿了愧疚。自己接受了真主這麽多的好處,卻沒有爲真主做什麽,這就是自己痛苦的根源。他相信這位朋友所說的話,可是他依舊不知道要爲真主做點什麽。
“要爲真主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捍衛我們的教義,捍衛我們偉大的真主的神聖。我們的真主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神,我們不允許有任何邪魔攻擊我們偉大的真主,亵渎我們偉大的真主。”
“可是我在這裏,沒有聽說過有什麽歪理邪說,也沒有見過有誰對我們偉大的真主不敬。我要怎麽去捍衛我們偉大的教義呢?”
那個司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開始和薩姆特談起了他的兒子,說起了他的女兒。薩姆特滿腹的辛酸和苦惱,都找到了發洩口,他絮絮叨叨的和那個司機說了一下午。而那個司機也認真地聽了一下午,沒有表現出一點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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