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的餐館飯店早就關門了，随着商店裏的貨物逐漸單一後，商店也終于走上了關門大吉的絕路。隻要一塊高能餅幹就能一天不餓，零食沒有了，飲料沒有了，各種美味食物沒有了，商店裏還賣什麽呢？
據父親說，大街上原來有很多很多的娛樂設施，他們在小的時候，生活真的充滿了喜悅和快樂，可是那些東西早就不存在了。她從小就是個乖乖女，父親要求嚴格，認爲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樣子，所以她沒有機會去那些娛樂場所。等到結婚了，她有權利去了，卻沒有興趣去了。再到後來，想去看看的時候，卻都已經關門了。
她還是從兒子的隻言片語中才知道了現在的人們不再去唱歌、喝酒、聚會、旅行了，人們隻需要在家裏戴上一個頭盔，一切娛樂體驗就都滿足了。兒子纏了她半年，她才給兒子買了一個頭盔。有一次兒子要她帶上體驗一下，結果沒把她吓死了。她仿佛置身于一個惡魔的世界，到處都是魔鬼，向她撲來。她吓得尖叫，差點把那個頭盔扔在地上，幸虧兒子眼疾手快，才沒有把幾個月的收入打了水漂。她看着兒子整天帶着那個東西，很擔心他會把頭腦搞壞了。可是沒想到學校的很多課程也漸漸地開始用那個頭盔給學生講解，學生們也不再去學校了，老師也漸漸失業了。據說幾個全國最優秀的老師，就把所有的學生都教了。
她在努力地往前跑，希望能跟上社會發展的腳步。從她出生時的電腦時代，到後來變得更方便的穿戴設備，再到後來的什麽虛拟實境，再到後來的真實再現。她追趕的好辛苦，有點氣喘籲籲。
人不去喝酒，隻要在戴上頭盔，在那個場景裏喝一杯酒，也會辣的吐舌頭；在那個場景裏和别人打架了，被打得頭破血流，自己也會覺得疼。李亞娟一次無意間看見兒子伸長舌頭的樣子很恐怖，就推了一把兒子，結果惹得兒子暴跳如雷，說她破壞了他的婚姻，他正在接吻。
李亞娟真的搞不懂了，爲什麽不真的去找個女孩子談戀愛呢？不過一想，現在的大街上還真沒有什麽女孩子了。走來走去的都是和她年齡相仿的大齡中年人，年輕人都不出門了。
盡管如此，她依舊覺得這樣的日子不合适，這些年輕人都不去談戀愛結婚，難道在頭盔裏面就能把孩子生下來嗎？
李亞娟的擔心，事實證明是多餘了。随着進入戰備階段。所有的頭盔在一天之内齊刷刷地不能用了，電視又成了最主要宣傳媒體了。電視上整天都在播放那個報效祖國的廣告，要年輕人都到臨時兵營去接受訓練，不論是男孩還是女孩，軍營都歡迎。
李亞娟拉住兒子的手不讓去，兒子瘦弱的身體真就被她拉住了。可是她看着兒子整天萎靡不振的樣子，心裏着急啊。她變着法子，給他把那些買回來的餅幹加工成各種各樣的形狀，就像是哄着四五歲的孩子一樣，讓他多吃一點。父親把自己的英雄事迹從小時候開始講起，颠三倒四地講到八十歲，就爲了逗孫子開心。半年後，李亞娟終于又看見兒子恢複了一個年輕人應有的壯實模樣。
可是好日子還沒過上一年，政府的征兵通知書正式發到家裏了，李亞娟的兒子黃一鳴必須應征入伍。而且政府将根據每個家庭的孩子入伍的情況配發食品和飲用水。如果沒有孩子的家庭就申請最低生活保障，有孩子卻不入伍的家庭将被列入黑名單，停止發放一切生活必需品。
黃一鳴看着爺爺和母親，沒說一句話就去準備行囊。然後煞有介事地親了一下母親的臉，和外公擁抱了一下，就離開了家。從此以後，兒子就隻是偶爾出現在李亞娟的電話機裏了。
在電話裏，李亞娟看見兒子的身體很壯實，皮膚也不再是蒼白的顔色，變得有點黑。她也就放心了，畢竟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政府要征兵，兒子也心動，不去是不行的。
兒子參軍後，全家人的生活标準就定在了一人參軍家屬的标準，李亞娟不用去做工也能生活。可是她忙碌了一輩子，也是閑不住。可也沒想到這才剛剛被辭工，仗就打起來了。
老頭看着女兒不說話，隻能默默地轉動輪椅，然後把自己放在床上，閉上眼睛假寐。
天黑了，外面一絲風也沒有。似乎已經很多年都不刮風了，即使有也是很小的風，連樹葉都不能吹下來幾片。老頭想起小時候，舅舅帶着他們到HN島，有自己全家還有兩個舅媽和兩個表弟，還有姨媽和孩子。外婆外公也去了吧？老頭最近常想起舅舅和外公外婆，反而對自己的父母印象不是很深。那時候，他們在大海邊過年，深夜到大海裏遊泳，他就是在那時候學會遊泳的。那裏的天真美，空氣裏有一股腥味可是非常清新。海邊的陽光太強烈了，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他記得舅舅給所有人都買了太陽鏡，他帶着幾個表弟表妹，排成一排照相。那些相片都到哪裏去了呢？
老頭有點困了，他現在有點嗜睡似的。是不是距離大限不遠了？唉，如果能再見到舅舅，就算是現在就走了也可以啊，去見到父母和外公外婆也能給他們說說舅舅的情況啊。
記得外公外婆死的時候都在喊着舅舅的名字。那時候小舅媽還是那麽年輕，她一直都說舅舅一定會回來的，她和舅舅說好了的。
老頭笑了，說好了的，說好了的又怎樣？有多少事情寫在紙上都不行了，說好了又能怎樣？小舅媽說是和舅舅說好了的，可是她自己現在在哪裏啊？
電話鈴聲響了，李亞娟接通了電話，沒有影像隻有聲音。
“姐，我是智傑。爸好嗎？”一個聲音清晰地傳出。
“混賬東西，老子不好，盼我死嗎？”老頭在卧室裏罵了一聲。
“嘿嘿，聽爸的聲音，說明他身體不錯。姐，你辛苦了。對不起！”李智傑的聲音變得有點低沉了。
“沒事，你也要好好的，注意身體。爸有我照顧呢，不會有事的。你在哪裏？”
“我在歐洲。我看見了新聞，米國和印度打起來了。你讓虎子趕快回家，就說有病也行。不要參與這次戰争，不要去做無謂的犧牲。我也想不出什麽辦法，你就想辦法讓他回家一次。就說你生病了，回家一次就有希望了。”
“你說什麽呢！什麽回家一次就有希望了？什麽意思？”李亞娟不明白。
“沒什麽，你讓他趕緊回家一次，不管怎麽，快點啊……”電話裏傳出一陣沙沙聲，然後就沒有了聲音。
李亞娟看着已經在身邊的父親沒有說話，他和弟弟的對話，父親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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