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設計的自動關窗系統在内蒙古遇到的主要情況是刮風關窗不夠及時。這裏大風一起,飛沙走石,灰塵漫天,如果不能在一兩分鍾裏關閉窗戶,房間裏就會全是浮土,他們希望一刮大風馬上就能關窗。可是如果下雨了空氣清新,他們又希望在雨後打開窗戶透氣。還有一些人家的情況還各不相同,就需要設計能夠自由調整關窗的時間和開窗的大小。
風力越大,關窗越快,這就不是觸發開關的事情,這裏面就有一個模拟量的處理問題,下雨後延時開窗的事情還比較好辦,延時電路就能解決。梅落花和何水清在賓館裏驗算了一整天,又去實地考察了風力大小和天氣變化的過程,得到了第一手的資料,才回到廠裏。
廠裏讓他們兩口子先不用到學校上班,全力研發升級系統。何水清沒同意,他每天都去上課,上完課就回家了。梅落花則借機在家休息,慢慢琢磨。
周末的時候,何水清跟兩個女人說起給兩個兒子設立基金的事情。
“我們這一段時間賺了一些錢,我想給兩個兒子設立一個基金,算是對他們未來發展的準備。我有這麽一個打算,我先給你們倆說說。”
何水清把梅落花給他說的那個思路又說了一遍,問她們有什麽想法。梅落花說沒意見,王麗也沒說話。
“我想拿出來一千萬放進這個基金,原則上兩個兒子每人五百萬。但是這個基金在兒子上大學的時候,才能取。而且上大學的時候,每年隻能取二十萬。到了二十二歲以後,根據他們各自的發展情況,一次性可以提取兩百萬,作爲他們發展的啓動資金。還有一些,他們可以每年取四萬塊,基本上夠用四五十年,加上利息,實際上連續取六十年也沒有問題。這些錢是他們将來萬一創業失敗的生活保障,這個足夠維持他們的生計。當然這是建立在每人五百萬的基礎上。如果後面這幾年我們生意做大了,有錢了,我會追加到每人一千萬。這樣一來,兩個孩子的未來也就有了儲備,不會因爲我們的生意變化而改變。”
王麗聽到這裏,她的眼裏全是眼淚,她強忍着沒發出聲音。過了一會兒,她一下撲進何水清的懷裏,終于還是放出聲來。
“麗麗,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我不會不爲你們娘倆打算的。以後有什麽想法就告訴我好不好,我們是兩口子,不要憋在心裏。”何水清輕輕拍着王麗的肩頭說。
梅落花也勸王麗不要難過,王麗才漸漸止住,還不斷地抽噎着。“我可以什麽都不要,可是我擔心孩子。我沒名沒分,兒子也是私生子,我就一直擔心他。”
“麗麗姐,豬頭可是你選的男人,是你要死要活嫁給他的。你就這麽不放心他啊?”
“我不是不放心他,這世上的事情誰能說得清,那天在飛機上的時候,我就擔心兒子。萬一我們掉下去了,兒子可怎麽活啊?”
“你的兒子和我的兒子都是他何水清的兒子,都是何家的孫子,那樣的情況不可能出現的,放心好了。”梅落花平靜地說。
何水清拿出來兩個存折,每個存折裏面都是一百萬,他把這兩個存折交給兩個女人,說這是零花錢,随便他們支配,花不花都由她們。梅落花堅決不要,可是何水清不行,說這是給她們的,就要拿着。
兩個女人最後還是把存折放在了客廳的抽屜裏,說大家一起花,誰需要就拿去。何水清對他們的表現很滿意,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是放下了。
梅落花在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告訴何水清,她已經把兩百萬打給陸小英了。何水清問銀行的基金設立怎麽辦理,梅落花也不知道,他們決定直接去銀行問問。可是他們到了銀行一問,才知道這種業務現在銀行還沒有開展,他們如果一定要實現這個目标,可以去找境外的私人銀行。
何水清把這件事交給梅落花處理,他嫌煩。梅落花就沒去上班,直接又回家了,她說要聯系香港的銀行,問問情況。何水清到了學校還是隻上了一節課,就回家了。
梅落花已經聯系了很多家銀行的業務員,她認爲香港的華僑銀行和彙豐銀行都不錯。但是要在彙豐銀行開戶,然後把一千萬人民币轉存進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梅落花在想辦法,何水清則在研究那個系統。何水清不論怎麽想,都不能在一個集成塊裏完成這個模拟量遞增的控制。而且他也不想再去找别的集成塊了,畢竟已經訂來了一百萬這樣的集成塊。
何水清連續兩三天一直都在驗算,實驗,沒有去管梅落花的事情。又到了周末,梅落花在樓下的信箱裏收到了一個厚厚的信封,這是梅落花在彙豐銀行給何水清開設私人存款賬戶的材料。銀行的文件說明,存款取款人必須持身份證明材料,在年滿十八周歲後可以每年支取二十萬人民币。當年滿二十二周歲時,可以一次性支取兩百萬,以後每年支取四萬元,直到存款全部取完爲止。如果取款人發生意外,這筆存款将在八十年後捐獻給慈善組織。何水清問她是怎麽辦好的,梅落花說她請香港那面的人辦理的,然後她把錢給那人轉過去就好了。
何水清不想問具體的情況,問了糟心,反正她什麽都不會說的,問也是白問。他把這幾天計算的結果給梅落花說了,梅落花又在電腦上演算了一遍,也認爲需要兩個這樣的集成塊。隻不過這個電路的設計和工業制闆就很複雜了。何水清說不用管這個了,先讓廠裏的人來驗收吧。
段安全和林建國對何水清采用的風壓管設計很感興趣。他們用電風扇吹風,三檔的大風,在十秒鍾之内就把窗戶關上了;一檔的小風,窗戶會漸漸變小,直至最後關嚴,效果都很好。
段安全非常滿意,再次和何水清簽訂合同,每套設備的專利使用費占設備的百分之十四。又追加付給何水清三百萬,同時從何水清手裏拿走了五箱集成塊,整整一百萬個。
十二月底,全世界都彌漫着世界末日的情緒,千年的最後幾天,大家都有點瘋狂。澳門回歸沖淡了國内的千年情緒,各個單位都在發錢,既是祝賀澳門回歸祖國,又是新年的年終獎金。電子設備廠終于給職工發了一千塊錢的獎金,是這麽多年裏最高的一次。學校的老師們在财務室排隊領錢簽字,何水清和梅落花站在一起說話。何水清說要回清水去,把石頭接來。梅落花認爲不必現在接來,過完年了再接。說着話就輪到他們倆,何水清把兩個人的字都簽了,領了兩千塊的現金。
“哎吆,何老師,這點錢恐怕都不夠你吃一頓飯吧?”張麗萍看着他們倆說。
何水清剛想說話,梅落花就搭話了,“張老師你還别說,這點錢真的不夠一頓飯錢呢。但是錢再少也是我應該領的啊,我總不能不要吧?”
梅落花說完就拉着何水清出了财務室,就聽見張麗萍咕囔,“有錢了不起啊,還不都是剝削學生的。”
何水清一聽,就想回去和她争辯幾句,梅落花拉着他,“狗咬你一口,你也要去把狗咬一口嗎?走吧!”
兩口子開車到了師大附中,接上王麗直接就往清水縣開去。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天色微暗。
石頭看着爸爸媽媽,一點都沒有驚喜,隻是過來抱着媽媽的臉親了一口,還說是幼兒園的老師教的。爺爺就告狀,石頭親幼兒園的小姑娘,結果被老師罰站了。石頭理直氣壯地給爸爸媽媽說,老師說對喜歡的人就可以親她的臉,我喜歡那個小朋友就親了。可是老師說話不算話,還批評我。爺爺就說人家老師告狀說石頭一直親人家小姑娘,放學的時候還要去親一下。
何水清三個人聽得笑彎了腰,這麽大一點兒人,就知道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了。王麗對何水清說,“你兒子都是繼承了你的傳統,你小時候是不是也這樣?”
何水清看着兒子,“你不能這樣,你這是耍流氓。偶爾親一下可以,不停地親人家,就不對了。”
“我也沒有不停地親啊,我親一會就停下了。我再也不親她了,我親她,她還抓我。”石頭氣狠狠的說。
梅落花哭笑不得,拉着兒子的手,“石頭,喜歡一個人是可以親她,但是也要人家同意啊。你喜歡人家,人家喜歡你嗎?以後要注意,不能欺負小朋友。”
石頭五歲多,看着很壯實,個頭也高。梅落花拉着兒子的手,問他想媽媽了嗎。石頭搖頭說,爺爺每天陪他玩,奶奶給他做好吃的,大姑和姑父還會開車帶他們到鄉裏去玩,才不想她呢!梅落花一聽,這簡直就是一個活脫脫的“此間樂,不思蜀”的翻版,氣得拉過來兒子在屁股拍了一巴掌,結果惹得兒子更不願到她跟前來了。
王麗抱着天天,逗天天說話,叫媽媽叫爸爸,忙得不亦樂乎。何水清問了一下爹媽的身體,吃了幾口晚飯,就出門去看學校的情況了。他在學校裏看見水蓮坐在校長室裏,正忙着整理什麽東西。水蓮見到他很吃驚,問他什麽時候來的。何水清笑着說剛到,過來看看。
水蓮倒了一杯水,就給弟弟說了今年的假期班招生情況,又說了她把李校長安排的校長辭退了,說他什麽都不幹,整天坐着看報紙,抽煙。
何水清笑着說沒事,一切都由她做主。水蓮就說,她自從把校長辭退了以後,老師們都聽她的了,大家也都願意和她商量,學校裏的氣氛好多了。現在很多老師上完課,都不急了回家,願意和她聊天說說學校的事情。何水清聽着姐姐絮絮叨叨地說着,也很高興。過了一會兒,姐夫也來了。一見何水清來了,也很高興,就說現在阖嘉那面的業務也有很大的發展,他現在基本上掌控着那面的财務。聊到最後,何水蓮和丈夫都要求何水清派人查查阖嘉的賬務,他們感覺那面的賬目不清楚。何水清就答應明天再看,讓他們别說。
三個人回到家裏,石頭不願跟着媽媽去睡,被何水清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才跟着梅落花過去了。三個人帶着兩個小的一起到了原來的房子裏,兩個女人帶着兒子一人占了一間房,何水清隻能在外甥的書房的小床上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全家人都在爹媽那裏吃早飯。石頭吃飯還要爺爺喂飯,自己不好好吃,爺爺就滿屋子追着喂。何水清一看就拉長了臉,要兒子回到飯桌上來自己吃,又對父親說不能這樣慣着他。何九曲就笑着說,等你們領去了慢慢教育吧,他可不想惹孫子不高興。
因爲是元旦,還是跨千年的元旦,城裏到處都是熱鬧的景象。何水清帶着兩個女人和孩子開車在街上轉悠,看着大街上的燈籠,彩旗,裝飾等等,明顯比前幾年發展很多。人們的穿衣打扮也比以前好看了許多,年輕的女孩穿着漂亮的羽絨服,男孩子穿着西裝在大街上三五成群,處處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何水清忽然覺得想去照個相,覺得一家人還沒好好照過幾張相呢!兩個女人都很高興地答應了。全家五口進了照相館,在照相師傅詫異的眼神中,五個人偎依在一起照了很多張照片。然後是何水清梅落花和石頭組合照相,接着又是王麗何水清抱着天天組合照相。兩個兄弟也在一起照相了,石頭努力地抱着天天,六隻手在旁邊準備着。照相師傅抓拍了一張六隻手圍繞石頭抱着天天的照片,大家看了都說好。
照相館的生意不怎麽好,他們等了半個小時後就拿到了照片,而且全部塑封,可以長期保存。何水清把照片都洗了三份,打算給爹媽一份,兩個女人一人一份。
何水清這一次回來沒有去見任何人,他給王志國打了電話,說沒時間去見他,約定過年的時候再見面。
何水清待在家裏和爹媽說話,兩個女人逗着孩子玩,三天時間轉眼就過了。何水清給姐姐說等他下個星期請好了人再來查阖嘉的賬目,讓他們還像老樣子,不要說什麽。
石頭還是留在了爺爺奶奶的身邊,要等過完年了就帶回去省城上學前班。三個人回到家裏,兩個女人都有點落寞,尤其是王麗表現得很明顯,還是想兒子。何水清就勸她不要難過,過幾天就放寒假了,馬上就可以回去了。
學校期末考試完全沒什麽事情,何水清的學生還不到十個。家長們隻要有點關系的都把孩子轉到好學校裏去上學,剩下的都是一些不愛學習的。所以何水清也沒有什麽壓力,很簡單地就完成了期末工作。
學期末的大會上,校長講了一件大事。廠礦辦學要取消,廠礦學校要慢慢地交到社會,所有的教師也将會轉成社會學校的編制。這一個好消息,讓所有的老師們都興奮不已,隻有何水清覺得這不是什麽好事。會議結束後,何水清往家走的時候,和梅落花說起了這件事。梅落花沉默着,沒有說話。
回到家裏,何水清又把這件事和王麗說了,王麗想說什麽又沒說,三個人都憋着。
吃了晚飯,何水清說,“如果我們都歸到市教育局或者省教委管理,我們的檔案就會碰到一起。就有可能被人發現我們的關系。但是我真的不想再換地方了,你們倆想想還有什麽辦法。
王麗又眼淚啪嚓地,看着何水清不說話。何水清拍拍王麗的肩膀,勸她不要傷心,會有辦法的。梅落花也勸她不要這樣,一起想辦法就好了。
梅落花想了很久說,“要不就不在學校裏幹了,我們自己開個學校吧,真正的私校。從初中到高中全有的那種。我們高薪請名師,每班限定人數,辦成精品學校。”
“辦補習學校和辦全日制學校可不一樣啊,首先要有地方,我們能把那個樓買下來嗎?”何水清有點苦惱的說。
“現在我們把所有閑置的房産全賣了,算算看。”梅落花說幹就幹,拿出紙筆,“現在清水能賣掉八套房,留下兩套就夠了,給你外甥的也有了。這八套房,能賣兩百萬吧,就算是兩百萬。新城區的四套房能賣一百五十萬。合起來就有三百五十萬,加上我們手裏的大概有五百萬吧,就有八百多萬了。那個樓最少也要兩千萬才能買下。還差點。”梅落花一邊說一邊計算,算完了又把手裏的筆一放,也沒辦法了。
王麗看了這個又看看那個,小聲地說,“要不就把兒子的基金取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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