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何水清還是一如既往地去給舅舅拜年。舅舅對他能來拜年很高興。也許覺得這個外甥已經是城裏人了吧,舅舅覺得何水清應該會跟講究了。給他坐的椅子是拿塊布子擦了一下才讓他坐,喝水的杯子是洗了兩遍才給他倒水。何水清反而覺得不自在了,不住地說不要緊的不用這樣。
午飯是何水清愛吃的拉條子,這是何水清堅決要求的。這幾天在城裏,雖然每天是母親在做飯,可是他現在不重要了,母親并不照顧他的胃口。楊柳兒要看梅落花的胃口,她隻想着孫子要吃好了。孫子要想吃好了,梅落花就一定要吃好了,所以現在做什麽都是按照梅落花的口味。盡管梅落花也說不必這樣,可是楊柳兒才不管這些呢,孫子好了什麽都好。
何水清吃了兩碗拉面才放下碗,這讓舅舅非常高興。何水清給了舅舅兩百塊錢算是額外的孝敬,舅舅推辭了幾下,就收下了。舅舅又說他知道城裏人開銷大,以後要精細些花銷,要存些錢。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兒子說話一樣,這讓何水清心裏很暖和。
在下午三點多何水清就離開舅舅家返回城裏了。何水清坐在車上,回想了這幾年來去舅舅家的過程完全就是他的境遇的寫照。第一年分配後,過年的時候,有陸小英陪着他,算是走出了分到鄉裏的灰暗心情。第二年去舅舅家,陸小英無端失蹤,讓他不願意見所有的人,隻有在舅舅家讓他覺得自在一些。第三年他和梅落花一起去了舅舅家,開始了新的生活。今年他雖然是一個人來的,可是他已經完全不同了,他覺得生活完全改變了,他成了舅舅說的那種城裏人了。這四年裏,他經曆了太多太多,也收獲了太多太多,他覺得該知足,應該覺得幸福。
回到家裏,王麗已經回去了宿舍,爹媽和姐姐姐夫回鄉裏去了。家裏一下子隻剩下他們兩口子和兒子,變得特别安靜。他坐在沙發上,看着身邊的梅落花,“梅梅,我覺得很幸福,真的。我從來沒想過我會過上這樣的日子,可是我現在過上了,這是你帶給我的。”他說的很深情。
“豬頭說什麽呢!我們能夠過上今天的日子都是你努力的結果,和我沒有多大關系的。我也很幸福啊,有你愛我,有你的家裏人關心我,我很知足。”說着就靠在了何水清的身上,躺在沙發上。
“我從鄉裏調到城裏,你突然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我就覺得你也和陸小英一樣,我那時候真的怕了。可是現在想來,如果沒有你,我哪來的今天呢。”他把梅落花抱在懷裏,斜靠在沙發上。
“我現在不想問你的秘密了,我知道你是我媳婦,是我兒子的媽,這就夠了。我爹媽也很喜歡你,我們全家人都很喜歡你,這都是你給我帶來的。”
梅落花把身子扭了一下,沒有說話,她靜靜地聽着。
“我今天去舅舅家,回來的時候,我回想了這幾年去舅舅家的心情,今年最輕松快樂,比去年帶你去還要快樂。因爲你給了我一切,你知道嗎?”
梅落花還是靜靜地聽着,沒有說話。何水清就把她往前抱了一下,讓她躺在自己的懷裏,看着她。“你是誰呢?你爲什麽能給我這些呢?你是仙女嗎?我怎麽會碰上你呢?”說着就去親梅落花。
梅落花抱着他的頭,親的很投入。過了很久,她才說,“其實你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你自己不知道,你以後慢慢會發現的。我的男人,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哼!把你的豬手拿出來!”何水清的豬手又伸進了梅落花的衣服。
“我要檢查一下兒子的口糧足不足。”
“你要不偷吃,你兒子絕對夠!”
正月初六,劉.國慶就回來了。他給何水清來拜年,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有兩隻雞,半隻羊,還有半袋蘋果。他再三向何水清表示感謝,還老老實實地說他現在一個月能賺将近一千塊,這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他要在過年後給何水清漲房租,他說每個租客可以提高十塊,十一套房,就能多将近五百多塊。他覺得可以根據房間裏住的人數把房租稍微改變一下,兩個人和一個人的房租可以錯二十塊錢,這樣合情合理,還能增加一點房租。過了一會,他又說可以想些辦法把房子的用途變一變能賺更高的租金。
何水清就說讓他自己決定,但是不能貪心。因爲一旦過分了,租客要是不租了,就會形成惡性循亂,到那時候再想降價,可就麻煩了。何水清又非常嚴肅地告訴他,決不能欺負人,如果有人确實有困難,也要适當照顧,不能忘了本。
劉.國慶走了,走的時候給石頭一百塊的年錢,而且是放下就走了,讓何水清推辭的機會都沒有。何水清看他走了,對梅落花說,“我不懷疑劉.國慶的能力,但是我擔心他會給我們惹事,他有太多的辦法去賺錢了,隻要給他一個平台,他就能發大财。這樣的人很危險,我們現在隻能不斷地提醒他了。我想再找一個人和他一起去做,就算是監督他吧。”
“我也擔心他,他可能不會滿足現狀的,他有可能會采取一些别的方法,給自己賺更多的錢。你說找誰合适呢,别說那些親戚們,那會更加難辦的。”梅落花和他的感覺一樣。
“我現在沒有合适的人選,但是我們現在必須馬上就做這件事,我總覺得過完年他就會給我們弄出點事情來。”何水清說,“其實他要是安安穩穩的做這件事,可以幹很長時間的。可是他的想法太多了,唉!”
“他是不是以爲隻要給我們提高房租,我們就什麽都不管了?我覺得我們要馬上把他換了,否則肯定會出事。”梅落花的感覺更不好。
何水清忽然想起他的姐夫李偉權,現在孩子大了,他們兩口子都在外面,總不是個事情,要不就讓他姐姐和姐夫管理這些房子吧。他把這個想法給梅落花說了,梅落花想了很久,沒有說話。她剛才說了不能找親戚,可是現在沒有合适的人能做這件事,而且這麽大的一攤子事情,他們兩口子也不可能一直瞞着家裏人。現在正好借這件事給家裏人說了,也算是讓家裏人幫忙分擔壓力吧。而且有劉.國慶幹活,家裏人盯着一點,不會出什麽事情的。
梅落花最後同意了何水清的建議,但是她說要成立一個公司,而且要正式注冊,這樣雖然每年會交一些稅金,但是出了問題就不是個人問題,而是公司行爲,所擔負的責任完全不同。
何水清對這個不明白,但是他相信梅落花說的。正月初八,何九曲和老伴兒連同女婿女兒都回到了何水清的家裏。全家人吃完了飯,正在看電視,何水清站起來把電視關了,說有點事情要和他們說。
何九曲看兒子很嚴肅的樣子也沒說什麽,就看着兒子。何水清想了一下覺得還是梅落花說比較好,就對梅落花說,“你說吧,爹媽都比較信任你。”
梅落花笑了一下說,“爹,是這樣的一件事。你知道我們現在正在籌辦一個音樂學校,其實在這之前我們還有一些房子,一直在出租。”
何九曲一聽梅落花說的是“一些房子”,大吃一驚,“一些房子,是多少?”
“我們現在有十一套樓房在出租。”
“十一套樓房?”全家人都驚呆了,這可不是十一間平房啊。
“對,我們現在有十一套樓房在出租。這個小區裏有五套,還有一個小區有六套。這個主意是他想出來。”梅落花說着看了一眼何水清。
“那你們哪來的那麽多錢?”何九曲問。
“一開始我們想買新樓房結婚,但是我們去買樓房的時候,才發現樓價很低,這裏的房價剛剛起步,最關鍵的是,銀行因爲我們是有工作的人可以提供百分之九十的按揭款,利息還非常低。而且他們又允許一個人買多套樓房,也就是說他們允許我們向銀行多次貸款買房。所以我們就向水仙借了六萬塊,加上我自己的十萬塊,買了這個小區的六套房。我們自己住的一套除外,有五套房在向外出租。”
“那另外的六套房你們是怎麽買的,什麽時候?”何九曲太驚奇了。
“我和他在去年暑假的時候設計了一個自動關窗戶的東西,我們把這個東西賣給了電子設備廠,賣了五十萬。就在石頭出生前幾天我和他一起去買了另外的六套房。我們也是剛好趕上,現在想要多買,已經不行了。哦,水仙的錢我們已經還給他們了。”
“你給我們說這個意思是什麽?”
“現在這些房子都由一個叫劉.國慶的人幫我們管理出租。你們見過,我們結婚的時候他來過我們家給我們幫了一天忙。”
“那他把房子都租出去了嗎?”何九曲擔心地問。
“現在所有的房子都租出去了,沒有問題。劉.國慶在這個方面還是很能幹的。”
“那就好,租出去就行。”
“問題就是這個劉.國慶,這個人太能幹。”
“能幹不好嗎?要是不能幹,房子能租出去嗎?”何九曲覺得奇怪。
“爹,你别問了,讓小梅把話說完再問吧。”何水清着急了。
“這個劉.國慶很能幹,可是他太能幹,他有許多歪門邪道。他的确能把房租提高,也能給我們找來房客。但是現在他管着我們的十一套房,有四十四間房子。他現在已經有想法要用這些房子賺錢了。如果我們沒人跟着監管,他就會給我們惹麻煩的。這些房子都是我們的私房,出了問題,最後還是我們負責的。”梅落花說。
“我們就想找個人看着劉.國慶,活由他幹,但是事情要由我們家的人拿主意。我們倆都沒有時間,所以就給你說這件事了。”
“那你們的意思是要我去看着這個劉.國慶啊?”何九曲奇怪的問。
“不是你,是姐夫。我和他想了,姐姐和姐夫去打工,可是孩子已經長大了,如果再跟着爺爺奶奶,教育就跟不上了。姐姐姐夫你們就不要去廣州打工了,在這裏幹。姐夫和劉.國慶一起管理這些房間。還有那個學校的房産,雜物,事情都挺多。我們給姐夫發工資也行,到年底分紅也行,總不會讓姐夫姐姐白忙乎的。姐姐就去學校負責記錄個學生名單什麽的,這個本來就需要一個人的。她也能按時回家給孩子做飯,看着他上學。這樣都能照顧上,所以我們就給你們說了。
“那個劉.國慶你們還要他幹什麽,那點事情我一個人就能幹了啊。”姐夫說。
“這個劉.國慶除了腦子太活泛之外,人非常能幹。有很多事情,姐夫我不是說你,你可能幹不了。”何水清對李偉權說。
幾個人都很震驚地看着何水清兩口子。他們沒想到這才來城裏幾天,竟然有十一套樓房在出租,還要開一個音樂學校。這也太了不起了!
“那你們就不去廣州了吧,我們也正好在說娃的事情呢,總不能就這麽跟着我瞎跑吧,要給他上個幼兒園才行吧。”何九曲對女兒說。
何水蓮兩口子都沒反應過來,事情發展太快了。何水蓮想了一會兒說,“那我們住哪裏啊?我們總不能擠在你這裏吧?”
梅落花看了一眼何水清沒說話,何水清想了一下說,“我們本來也想在過完年以後就把隔壁單元的一套房收回來,讓爹媽住。你們要是不嫌鬧就和爹媽住在一起吧。都是和我的房子一樣的結構,三間卧室,爹媽住一間,你們住一間,給孩子留一間。如果你們要是覺得不方便,也可以去學校的宿舍裏住,怎麽都可以。”
何水清說完後,大家都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何水蓮說,“要不我和你姐夫就到學校的宿舍去住吧,讓爹媽和你們住。這樣還能多一套房子出租,還能賺點錢呢。”
“姐,本來我們也想好了,要讓爹媽住在隔壁單元裏,我不喜歡大家都擠在一起。石頭大一點了,爹媽可以把他帶到那面去玩,來回跑,地方也大一些。我們中午過去吃飯,爹媽就給我們把飯做好了,我們吃了再回來。這樣最好了。擠在一起,也容易産生矛盾。剛才我說讓你們去宿舍住,也是這個考慮。”
“我不怕,我們就和爹媽住在一起吧。”何水蓮看了一眼丈夫,又說,“你不要看我。我弟讓我住這樓房,不用跑到廣州那個熱死人的地方就能掙錢,我沒有意見。再說我和爹媽住在一起,我也很高興。你要有意見,你自己掙錢買樓房。我跟你走。”
“我說什麽了啊,我也同意啊。不用到那麽遠的地方去,還能住在樓房裏,我怎麽會不滿意呢!”李偉權連忙解釋。
“姐,姐夫。我把醜話說到前頭,我們可以讓你住一輩子,但是我不會給你一套房。現在剛開始,你當然覺得隻要這樣就很好了。可是過不了多久,你就不會這麽想了。人都是這樣的。我當着爹媽的面說清楚,你給我們幹活,我們給你發工資,年底賺得多,我們給你分紅。但是你不要想我是不是應該給你一套房,這樣不合理。”梅落花看着他們說。
“現在才剛開始談這件事,覺得有什麽想法你們就說出來,如果姐姐姐夫你們要是覺得廣州有發展前途,你們也可以去,我外甥我會讓他進幼兒園。但是我覺得那樣對孩子的成長不好。”何水清接過話說道。
大家都沒說話,這樣的決定會把他們綁在一起,何九曲覺得壓力挺大,他是爲兒子覺得壓力大。
“如果賺錢了,我們大家都有錢,但是如果不賺錢,姐夫姐姐你也不要怨我。到時候我雖然不會虧了你們的,但是千萬不要怨恨我們兩個。這是我的心裏話。”梅落花忽然說。
水蓮兩口子連忙說,“怎麽會呢!不會的,一定會賺大錢的!”
“就算是不賺錢,我們回鄉裏去,種地去。我一輩子了也沒餓着。有什麽害怕的!”何九曲看着兒子,“你還有什麽事情,一起說吧。”
“我們要注冊一個公司。這個公司負責音樂學校和這些房子的出租。目的就是我們把房子租給了公司,公司再租給各個房客。如果有什麽問題,都有公司出面解決,和我們的房産沒有關系。雖然這樣會交一些稅,但是這樣會安全很多。”梅落花繼續說。
“公司是幹什麽的?除了這個好處之外,還有什麽用?”
“成立了公司,所有的行爲都是營業行爲,不是個人的行爲,這個差别您不用弄明白了。”梅落花說。
“那我們現在做什麽?”何九曲問。
“我們要去注冊公司,因爲我和他都是老師,不能注冊公司。所以我們要用爹的名字去注冊公司,也就是說這個公司就是爹的。這隻是名義上的,具體的事情由姐夫和劉.國慶去做。”梅落花解釋的比較清楚。
“爹,你就是董事長了?”水蓮開玩笑說。
“可以這麽說,爹以後就是這個公司的法人了。”何水清也說道。
何九曲沒想到最後的落腳點在這裏。他想了一下問了一個問題,“我都六十一了,我能開公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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