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壇仙師
何水清十分佩服梅落花的電腦水平,這個大方磚一樣的東西在她手裏竟然出現了很多東西。她在電腦上驗算了那個讓他頭疼的飲料瓶升空的計算,又在上面做了一些别的運算。這一切讓何水清覺得電腦似乎比人的大腦還要強大,最起碼是在計算那些繁瑣的數據時要強大的多。
梅落花說這個電腦已經是很落後的了,勉強能安裝Windows95,這還是她給這個電腦增加了内存以後才做到的。現在的新電腦已經是奔騰系列了,速度很快,尤其是大數據量計算的時候就更顯出優勢了。
何水清覺得自己在這個東西面前就是一個小學生,他決定自己要好好學習了。再說有這麽一個現成的老師在這裏,不學習也說不過去。梅落花說,現在這些東西都是在這個電腦上運行,如果能連接網絡,它能做的事情就多了。不但是可以看到電郵這麽簡單了,還能幾個人協作設計,共同完成一個工作,也能幾個計算機聯合運行,速度将大大提升,絕不是兩個人在一起工作那麽簡單。
在寒假放假之前,何水清和梅落花去郵電局簽了合約,何水清想在三月一号開通電話和網絡,他覺得假期開網絡沒有意義。可是梅落花卻說要在最短的時間裏開通,她似乎都等不及了。
正式放假了,王麗和他們打了招呼就回老家了。他們沒問王麗的老家在哪裏,梅落花覺得沒有必要,她很在乎何水清和别的女人的交往。
他們倆在宿舍裏窩着過了幾天,終于在一個星期後等來了電話和網絡,他們都興緻勃勃地上網了。随着“咯吱咯吱”的撥号聲,梅落花打開了一個網頁,這是何水清第一次看見這個東西。雖然梅落花打開的是一個英文網頁,可是他還是很興奮,畢竟在這裏看見了遙遠的國家的東西。他問這是哪裏的網頁,梅落花說這是美國政府的網頁,還指着一個建築物圖片說這是美國的國會大廈,白宮!這讓何水清更加驚奇了,這麽厲害啊,直接就能上到那裏啊。這可是相隔了千山萬水的啊,這個網絡真的太神奇了。
梅落花又在網上打開一個地址,就不和何水清說話了,她仔細地看着一些東西。這些東西何水清都不明白,滿篇的英文字母讓何水清很失敗,覺得自己更有必要學習英文了。
沒想到的是,梅落花連續幾天都在那個電腦上看那些何水清完全搞不懂的網頁,一邊看還一邊埋怨這網速簡直就是蝸牛啊,甚至比蝸牛還慢。何水清開始的時候還是充滿興趣地看了一段時間,等一天以後就已經完全沉浸在中央幾個電視台的節目裏,體會語言相通的輕松自在了。
何水清回老家了,他沒帶着梅落花回去,這讓梅落花很失落,也很不高興。何水清的理由就一個,如果不結婚就再也不會把女人帶回家去,太丢人了。
梅落花不說話,她似乎不想提結婚的事情。但是何水清可不想再陪她玩一場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了,他非常明确地說這一次回去就會把他們的關系給家裏說,而且在過年前也要領結婚證。如果梅落花再推辭,他就要逃跑了,再也不會和梅落花見面。何水清說得挺嚴肅,沒像是和她開玩笑。梅落花也很認真地說沒問題,等他回來就去領證,她現在就打電話讓她父母把戶口本寄過來。
何水清在家裏呆了一天,他在家裏的時候,沒有和父母說起陸小英的任何事情,而他也知道如果沒有拿出信來,那就是沒有收到陸小英的信,不用再說。何水清很委婉的問父親,“爹,你覺得那個小梅怎麽樣啊?”
“那個給我們做飯的那個啊?挺好啊。”何九曲很平淡的說。
“她說要嫁給我,我就想問問你們的看法。”何水清小心地說。
“你自己看吧,我們不想看,再說我也見過了。你就不用帶來讓你媽看了,自己決定吧。”何九曲看着老伴兒說道。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過年你也不用帶來家裏,要是不行你就陪着人家,不用來家裏過年了。”
何水清無言以對,他知道父親的心思,他們全家都被陸小英給弄傷了,都不想再經曆這麽一次了。
何水清帶着母親宰的雞,還有馬鈴薯和面粉之類的東西又回到城裏的“家”。他沒有問梅落花有沒有給家裏打電話,他知道這個梅落花有秘密,而且是大秘密,不會告訴他。
晚上,梅落花枕在何水清的胳膊上,看着他,“你是不是擔心我不和你結婚,覺得我是在騙你?不要擔心,我已經給我爸媽打電話了,我已經讓他們把戶口本給我寄過來了。在過年前一定會去和你登記,好了吧?”
“你知道就好!”說着何水清的豬手又開始作怪了。
也不知道梅落花是怎麽收到戶口本的,第三天的時候,她拿着戶口本給何水清看。何水清沒有激動也沒有大意,他仔細地查看了戶口本上的地址,和梅落花的身份證的地址是一樣的。他就去學校開了證明,準備第二天去民政局領證。
晚上他們吃了頓水餃,是何水清學着包的。他一直不會包水餃,可是按照老家,他應該在結婚之前要吃水餃,這叫“合卺”,這個和城裏人的交杯酒不一樣,是取合而爲一的意思。
可是兩個人都沒有做過餃子,一頓餃子整整做了一天,和了三次面粉,才能勉強用來擀皮。餃餡子因爲放了菜,還沒包到皮裏面,水已經快要流出來了。兩個人簡直成了白面竈王爺,頭上臉上都糊了面粉,慘不忍睹。不管怎麽說吧,在晚上八點的時候,他們終于把餃子煮進鍋裏,然後在三分之一沒破的餃子中,勉強“合而爲一”。
何水清看着剩下的一大團面粉,和半盆肉餡,覺得扔了太可惜,可是兩個人卻堅決再不包餃子了,都覺得這個比高等數學微積分難多了。最後他們隻能先把這些剩料放在窗戶外面的冷風裏,凍着。
晚上何水清和梅落花“合卺”完了,梅落花看着何水清忽然說,“你是不是在想陸小英?”
“嗯!”何水清沒有回避。
“你想她什麽?”梅落花抱着他。
“我在想她和我去見她的父母的時候,她偷偷跑了。你會不會明天在和我去領證的時候也偷偷跑了?”何水清的話聽着像開玩笑,可是說得很嚴肅,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
“豬頭,我和她不一樣的,我不會離開你的。你放心吧!”
“你越是這麽說,我越是不放心,我的心裏越發不安了。”何水清說的還是很認真。
“那你怎麽辦?你一晚上抱着我,不要睡覺,看着我。明天我們去領證,領完證回來你再睡覺?”梅落花忽然心裏有點酸酸的,她緊緊抱着何水清。
何水清親了一下,看着她,“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爲什麽來找我?你不回答,我就再也不會問你了。”
“我……我說了我不能說,我不會離開你的,你放心好了,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的。”梅落花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
“那好吧,你放心睡吧,我也會睡覺的。”何水清看着挺輕松的樣子。“你知道的,如果你要離開我,我就算是和你穿一條褲子,你也會跑掉的。”
“豬頭……”梅落花抱着他,流下了眼淚。
第二天天氣很不好,早上起來還可以,到了八九點,風中飄着霰雪,特别冷。何水清就不想去了,說明天再去。沒想到梅落花卻堅決要去,她穿的厚厚的,捂得嚴嚴的,把手伸在何水清大衣的口袋裏,和他一步一滑地走去縣民政局。
顯然,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沒想到會有人在這樣的天氣下來領證。他們吃驚的看着他們,可是也還是認真對待的。等他們進了辦證的房間,看着樣本結婚證填寫信息的時候,才知道他們還沒有結婚證的照片呢!好在民政局就有這項業務,馬上拍照,立即洗印。一切搞定,費用8塊。
“你們是自願來領結婚證的嗎?”
“是的!”“是的!”
“你們沒有因爲突然的原因而突擊來領結婚證嗎?比如單位分房,女方懷孕?”
“沒有!”“沒有!”
“男方,你是老師,你來領結婚證,單位介紹信開了嗎?”
“開了。”何水清順便把介紹信交給那人。
“女方,你不是本地人,雖然你有家裏的戶口本,我想多問一句,家裏人知道嗎?”
“知道,他們都同意。”
“那好,男方,何水清你願意娶梅落花爲妻嗎?”
“我願意!”
“女方,梅落花,你願意何水清做你的丈夫嗎?”
“我願意!”
“那好,我祝賀你們,現在起,你們是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的合法夫妻,你們的婚姻關系将受到婚姻法的保護。”
何水清看着那人,在兩個紅本上蓋了印章,又重重地壓了鋼印,遞交給他們。
何水清忽然變戲法似的從大衣的口袋裏掏出一包喜糖遞給那位辦事人員,然後又拿出一包煙也遞過去。梅落花一看那煙盒上的牌子“雙喜”,就知道這是何水清專門準備的。她很欣喜的抱着何水清的胳膊向那幾位辦事員再三道謝,然後走出了民政局。
他們走在雪地裏,地上已經白了。梅落花忽然從後面跳起來,趴在何水清的背上,要他背着她走,說這是豬八戒背媳婦。
何水清背着梅落花,在雪地裏慢慢走着。雪花飄落在他們的身上,他們漸漸地變成了雪人。有兩輛汽車停下來問需不需要幫忙,以爲梅落花生病了。他們連忙笑着道謝,那兩位司機就都笑着搖搖頭走了。梅落花在何水清的背上趴着,沒有說話,何水清背着她也沒有說話。靜悄悄的大街上,隻有他們兩個人在慢慢地走,放佛走進了蒼茫之中。
雪越來越大了,天色都暗下來了。梅落花還沒有要下來走的意思,何水清就把她往上颠了一下,繼續往前走。忽然何水清聽到梅落花吸鼻子的聲音,就回頭問她冷嗎?梅落花沒有說話,又把鼻子吸了一下。何水清就把身子彎了一些,一隻手托着梅落花,一隻手向下拉了一下梅落花的衣服,嘴裏說,“梅梅,你把大衣的領子立起來,就會暖和一些。”
“你放我下來。”梅落花忽然說道。
梅落花一落地就撲在何水清懷裏,哭起來。
何水清詫異地問她怎麽了,可是梅落花就是不說話,過了好久,兩個人靜靜地站着,頭上落滿了雪花,更像兩個雪人了。
“豬頭,你願意一輩子這麽背着我嗎?”梅落花哽咽着說。
“願意啊,你是我媳婦啊,我當然要背着你。”
“你會越來越累的,你能背得動嗎?”
“别胡說,就算是再加上兒子,我也能背得動。我身體棒着呢!”何水清把他的頭擡起來,迎着雪花,輕輕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梅落花再沒有讓何水清背,她幫何水清把額頭的汗抹了一下,拉着他的手,在雪地裏慢慢走回了家。
第二天,天氣很冷。何水清本來不打算回家的,可是梅落花卻堅決要跟着他回老家,她說自己現在是合法的兒媳婦了,要去見見婆婆。何水清就笑着說,這是醜媳婦見婆婆,又引來梅落花的一頓摧殘。
他們等了很久才坐上了回鄉裏的小面包車,有多給了兩塊錢專門送到家門口,才下車。
何九曲看見他們兩個人一起來了,根據他給兒子交代的情況,看來是領了證了,也就不再問什麽。楊柳兒就又是一番訓斥,說兒子不懂事,這麽冷的天,讓梅落花受凍了。
何水清自覺地把結婚證給父母看,然後問什麽時候辦婚事合适,讓兩個老人決定。楊柳兒雖然之前沒有見過梅落花,可是早就聽何九曲說過了,再一看結婚證,樂得都合不攏嘴了。
梅落花在何水清家北廂房的桌子上看見了何水清兒子的幾張照片,她就一張一張地看,一邊看還一邊說哪些地方和何水清像,哪些地方不像。她的行爲讓充滿擔心的何九曲老兩口放心不少。
晚飯是何水清帶來的餃餡子包的餃子。楊柳兒把凍得硬邦邦的餃餡子放在水盆裏慢慢消了,又當着兒子和兒媳婦的面和面,一邊和面一邊教給他們一些和面的技巧。梅落花還上手試了一下面團的軟硬,又一下一下的揉面,體會面團的勁道。
原本一直往外流水的餃餡子,被楊柳兒支使何九曲拿着四根筷子一頓攪拌,過了十分鍾後,卻變得粘粘的,一點水都沒有了。不但沒有水了,楊柳兒還又往裏加了一些水,繼續把水攪在肉裏面。
包餃子是一個技術活兒,楊柳兒包的餃子一個個就像小老鼠,看着可愛極了。何九曲不搭手,就是幹些燒水之類的活兒,忙完就就坐在炕沿上看着兒子兒媳婦在學着包餃子。他的心裏雖然對孫子還割舍不下,可是他終究是沒有說話,他覺得這樣就很好。
經過楊柳兒加工過的餃餡子煮出來後,一咬就有湯汁流出來,味道特别鮮美。梅落花一邊吃一邊說好,說明天還要吃。
吃完了餃子,全家人都在看電視。楊柳兒給何九曲使了一個眼色,老兩口就出去把一個鐵爐子擡進了何水清的卧室裏,還架上了煙囪,生了火。盡管何水清再三說要插手自己來,可是老兩口就是不讓,隻能在旁邊打下手。
晚上,梅落花鑽在何水清的被窩裏,抱着她,悄聲地說:“我表現還好吧?你爸媽會喜歡我吧?”何水清忽然就想起了陸小英當初也是這麽說的,這麽問他的。他緊緊地抱着梅落花,沒有回答,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告訴她答案。
天真冷啊,早上的時候,火爐已經熄滅了,隻有電褥子的熱量保持着被窩裏的溫度。他們抱在一起,都不想起來。隻要露出一點皮膚就覺得冷,要想起床可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但是看看表,已經是上午九點半了,再不起來,給老人的印象就不好了。
梅落花把衣服放到何水清的懷裏,讓他給衣服加溫,然後才在被窩裏穿上衣服。
老兩口已經做好了早飯在等他們起來了。何水清兩個人都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洗臉刷牙,開始吃早飯。
因爲天氣太冷了,待在家裏也沒有什麽意思,隻能看電視。距離過年還有二十天左右,現在準備過年也有點早。梅落花就說要回城裏去,在過年前幾天再回來。何九曲知道兒子這次回來就是爲了讓他們老兩口看看兒媳婦,所以也不說什麽,就說過年前早點回來。
梅落花和何水清回到“家裏”,都覺得松了一口氣。她趴在何水清的身上,看着他的臉,說:“你爸媽都和你一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能感覺到,陸小英去你們家的時候,你們家一定比這個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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