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水清陪着陸小英進到産科,結果卻被産科的大夫很粗魯地趕出來了。何水清就隻能在外面等,過了十幾分鍾,陸小英才出來。
“醫生怎麽說?”何水清趕忙問道。
“有了。”陸小英說,滿臉無奈。
“那怎麽辦?”何水清也不知道怎麽辦了,“要不我們就生下來吧?”
“胡說什麽呢!生下來怎麽養?”陸小英瞪了他一眼。
何水清也覺得這樣的處理方法不妥,“那我們怎麽辦?”
“醫生說要想處理掉,要再等一段時間,要長大一點才能處理。”陸小英還是小聲的說。
“那要到什麽時候?”
“說是要到四十天左右。”
何水清一算時間,那就是要到五一前後了。
“可是我們說好了要去你們家的。”何水清看着她,有點煩躁。
“我也不知道,到時候再看吧。”陸小英還是小聲地說。
他們回到學校,何水清連忙給她倒了熱水,并且什麽都不讓她幹了,晚上做飯,洗鍋刷碗,都全包了。
“我要是真的懷孕了,你就這麽把我伺候到孩子生下來嗎?”陸小英說。
“什麽真的假的,你這就是懷孕了。不管我們要不要,你都是我娃他媽!”何水清說道。
“難聽死了,什麽你娃他媽。”陸小英笑着說。
盡管陸小英再三說不需要這樣,可是何水清還是堅決不要他幹什麽,就那麽休息着。每天晚上還摸着她的肚子說話,說要胎教。陸小英被他的樣子弄得哭笑不得,也就任他去做了。
快到五一的時候,何九曲給兒子說要他準備一下去看望老丈人。何水清吭哧了半天,說陸小英身子不方便,不能去,要在放暑假的時候去。楊柳兒一聽氣得不停地罵兒子,“要你小心些,小心些,你就是不聽。那是很傷人的,你知不知道!”老兩口就安排他們在五一節前一天去縣醫院做手術,直接回家,在家裏休息,由楊柳兒伺候她。
可是陸小英一聽堅決不答應,結果何水清又被母親一頓臭罵,講了很多大道理,無奈地求陸小英接受母親的安排。
陸小英沒覺得這件事有多麽嚴重,可是她從婦産科出來,臉色煞白直不起腰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錯了,這不是人受的罪啊。
何水清沒有騎自行車,他讓陸小英穿着大衣騎跨在後座上,向前趴在車座上,推着自行車到了汽車站,把她安排在一個舒服一點的位置。然後把自行車放在車上,又多掏了兩塊錢,要求那輛小面包車把他們送到家門口。
何水清和陸小英一進家門,楊柳兒就安排她躺在何水清的卧室裏,并且打開新買的電褥子。陸小英在厚被子和電褥子的雙重作用下,止住了發顫,又慢慢地覺得出汗了,覺得也沒那麽疼了。
何水清這幾天可是裏外不是人,不停地被父親母親批評。楊柳兒覺得陸小英傷了身子,何九曲覺得兒子做事丢人。陸小英看着哭喪的何水清,笑嘻嘻的說,“活該你,誰讓你幹壞事!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了!”
“英子,還疼嗎?”何水清也覺得對不起陸小英。
“早就不疼了,都躺了三天了,你媽就是不讓我起來。我就趁機再休息一下了。”陸小英又恢複了往日的紅潤臉色。
“那就好,那就好!”何水清連聲說。
“豬頭,我想回去學校,這裏實在不方便。我不習慣啊!”
“明天吧,你今天和媽好好說說,先起來走動一下。”
晚上陸小英就起床了,并且在廂房裏和一家人一起吃飯。吃完了,她就說,“阿姨,我想明天回去學校,我已經全好了,沒事了。”
“那怎麽行?坐月子要一個月呢,你就不用一個月,也要一個星期的。”楊柳兒把陸小英當做坐月子對待了。
陸小英羞紅着臉,畢竟還面對着何水清的父親,她低聲說:“真的沒事了,我想回去洗洗,我難受了。”
“那可不能洗,絕對不能洗,這時候動水,會留下後遺症的。将來老了手腳會酸麻,甚至疼得不能動的。”楊柳兒非常鄭重地說。
“阿姨,不要緊的,我們老家沒有這麽講究,我媽生下我第二天就洗澡了。”陸小英小聲地說,“我們那裏隻是說不能喝冷水,不要沖冷水澡。”
第二天,陸小英再三要求,何水清和她終于回到了學校。何水清給她把房間燒得熱熱的,又給她準備了兩壺開水,再三叮囑不能用冷水。陸小英在宿舍裏擦了澡,洗了頭發,換上了幹淨的衣服,總算是回複了清爽的感覺。
何水清還是不要她做飯,全都由他動手,做了晚飯。陸小英甜蜜地看着何水清,覺得很滿足。她在何水清家裏,受到了國寶級的待遇,在這裏,何水清又對她關懷備至,她真的覺得這一切足夠了。
因爲五一節加上周末又有五四青年節。陸小英第二天還在宿舍裏休息,不用擔心請假的事情。
“你妹妹說五一的時候要帶着他的男朋友來給你爸媽看,怎麽沒有來呢?”陸小英不知道怎麽的忽然想起這件事。
“我還沒顧得上問他們呢,我也沒收到她的信,可能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吧!”何水清也不知道。
“該不會是有什麽事情吧?”陸小英莫名地擔心,畢竟是她堅決支持何水仙去廣州的。
“我明天給她寫封信問問,不過我還不知道她現在的地址呢?”
“要不你現在回去家裏,拿地址,再趕回來。”陸小英說。
“那我回去明天再來,今晚和爹媽商量一下。”何水清說着,看着陸小英。
“那不行,你要不回來,我今晚咬死你!”陸小英一聽馬上威脅道。
“那你咬我啊!”何水清說着去推自行車。
“你還沒說好呢!”陸小英一看,連忙從宿舍裏出來,拉着他的手。
“好,好,好!我今晚一定回來。”何水清笑着說。
何水清回來的時候,雖然是晚上八點多了,不過天剛黑,畢竟是五月了,白天長多了。陸小英一直傻傻地坐在床上,直到他進了宿舍,她才抱住何水清,“我以爲你不回來了。”一邊說,一邊又要哭的樣子。說起來,他們自從在一起,陸小英還真沒有一天離開過他,一直都有他陪着。
“我說好了的要回來了,就肯定會回來的。你看你又要哭了。有那麽害怕嗎?”何水清用手抹了她的眼淚。
“你要是不來,我就一晚上不睡!憋死我!”說着臉紅了一下,“我要去上廁所。”
何水清陪她去完廁所,才開始給她講回家的事情,“家裏收到水仙的信了,說那個小夥子最近生意忙,實在抽不出時間。她現在也不在工廠裏打工了,就和那個小夥子一起做生意呢!”何水清說完了有點落寞。
“我妹妹的那個男朋友現在據說有幾十萬的規模了,我這個哥哥現在這樣,真窩囊!”
陸小英枕在他的腿上,拉着他的手,看着他,“你有我啊,我還比不上幾十萬塊錢嗎?”
“不是這個意思,英子,我真的覺得難過。你看你現在這樣的生活,我真的覺得對不起你。”
“你不要這麽想,我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滿足了。錢我們慢慢賺,‘面包會有的房子也會有的’。”陸小英看着他安慰他。
“話雖這麽說,讓你這麽難受,連澡都洗不了,這算什麽幸福嘛!”何水清還是覺得不能放開。
陸小英抱着他的腰,小聲說,“洗不了澡,就不洗了,反正你也不嫌我。”
何水清到底還是想了辦法。他在自己的宿舍裏,架了兩個學生課桌,把一個安裝了水龍頭的塑料桶放在桌子上,做了一個簡易的淋浴器。又把一個嬰兒洗澡盆放在地上,周圍用塑料棚膜,圍了一個圈,這樣水就不會流到地上。
他的簡易淋浴确實能用,每次要用的時候,他就把熱水桶提到桌子上,陸小英就站在那個小浴盆裏沖澡。可是天越來越熱,再生火爐就不行了,他就把燒開水的電熱管,放在桶裏,慢慢加熱桶裏的水。
現在何水清的宿舍基本閑置,陸小英總算是可以每天洗澡了,盡管何水清總搞不明白,爲什麽要每天洗,可是他也被陸小英逼着去洗。漸漸地他也就習慣了每天沖洗,一天不沖,覺得身上還難受。
六月中旬的時候,初三年級學生要參加預考,要選出十一個考生去縣城參加統一的小中專考試。考上了就可以農轉非,就可以成爲城市戶口,吃國家飯。參加預考,考好了才能參加縣城的考試,這是規矩,這也給很多家長留下了活動的餘地。何水清班上的一個同學成績很好,可是在預考中發揮的不好,成績就在能選或不能選的邊緣。這天學校剛把預考成績發榜,何水清就在辦公室裏見到了這位學生的家長。家長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搓着滿手的老繭,對何水清再三說,娃在考試前一天感冒了,這一次沒考好,請老師一定要給他一個機會,他一定會考上中專的。
“我知道孩子的情況,我是他的班主任,我了解他的成績。您不要着急,我們會公平處理這件事的。”
“那一公平就沒有我娃的事情了,何老師你一定要幫幫我哇啊。”家長哭喪着臉,“何老師,我想請學校的老師們吃頓飯,您能幫我請一下領導嗎?”
“這種事情不是吃飯解決的,我會向學校領導講你孩子的情況,會盡量給他機會的。”何水清連忙說。
“何老師,别的領導我都不認識,就你我還見過幾次,就麻煩你了。我知道這樣的事情一定要吃飯才能解決的。”家長很肯定地說。
“吃飯能解決嗎?”何水清覺得很奇怪。
“何老師,我看你也年輕,看來你也不知道啊。我們莊上的一個娃,去年也是這樣的,他們去年請學校的領導吃飯,我還去陪酒了呢,最後就解決了。”那家長十分笃定地說。
“那我去請校領導們,事情能不能辦成,我可就不知道了。你先在這裏坐一會兒。”何水清滿心狐疑地去了李副校長的辦公室。把這件事給他說了,又請他定奪請哪些領導一起去。李長新直接告訴他把學校的幾個領導全叫上,讓家長多準備一點酒。
何水清轉了一圈就把所有的領導全都請好了,回到辦公室告訴家長說要去七個領導。那位家長笑着對何水清說,“何老師,你看,我說的絕對沒錯,這件事能成。謝謝你了啊!”然後家長笑着走了,一邊走,一邊搓着滿是老繭的手。
放學後,何水清本來不想去,可是李長新堅決要他去,說他是班主任,一定要去的。何水清就趕緊去給陸小英說了一聲,騎着自行車跟别人一起去了。
那個學生家裏已經是熱氣騰騰了,家裏宰了一隻羊,正在剁成塊準備煮了。李長新一行到了以後,就被迎到堂屋裏圍着八仙桌坐了。家裏有人忙着讓煙,有人忙着倒茶。有一個看起來像是村幹部的人走過來和李副校長搭讪,“李校長你好啊,我是娃的三叔。我們這娃讓你費心了。今兒個沒什麽好東西,就是自己養的羊,希望吃好喝好啊。”
李長新看着光秃秃的桌子上,“羊還在母羊肚子裏吧?哈哈哈!”幾個人就都笑起來。
“這就好了,馬上就好了。”那個三叔,有點尴尬,連忙去廚房端來了幾個涼菜,什麽拌黃瓜,生切紅蘿蔔等等的。“先吃點涼菜,開開胃口,羊肉馬上就好。”
三叔又把一箱白酒從另外一間房裏抱過來,打開酒瓶就要給李長新斟酒。李長新擋住,“娃他三叔,我們把酒熱一下喝,這樣比較舒服。”
三叔連忙把酒放在一個水盆裏,倒上開水熱着,一邊和李長新說着話。
過了幾分鍾,那三叔把酒從開水裏拿出來,用手摸了一下酒瓶,對李長新說,“李校長您看看,這溫度可以嗎?”
李長新直接說,“好了,好了,可以了。”
三叔把一盤酒杯全都斟滿了,端到李長新的跟前,“李校長,您勞苦功高,教育我們家的娃,受累了,我敬你三杯。”
“就一杯,現在肚裏空,喝多了不舒服。”
“那好,那好,先來一杯,我先表表心意。”
那三叔,挨個兒給領導敬酒,到了何水清跟前,何水清準備站起來去端酒。旁邊的總務主任,把他的手一拉,他就又坐穩當了。總務主任說:“這可是娃的班主任,功勞最大了,一定要好好敬幾杯啊!”
何水清知道自己的毛病,喝酒後不是哭就是笑,他可不敢喝多了,“我也喝一杯,我平時不喝酒,就喝一杯。”
那三叔連續喝了八杯酒,也有點不舒服,就和何水清碰了一杯酒就放下了酒盤。
李長新從口袋裏拿出撲克牌,放在桌上,招呼幾個領導一起打牌。那三叔一看知道自己站在這裏也沒有什麽意思,就出去了。何水清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看着李長新鎮定自如,很是佩服,也有點相信了那家長說的,吃飯一定能解決這件事。
他們打牌,何水清和另外一個教務處的領導不打。何水清看了一會兒,就出了堂屋,看見那孩子靜靜地坐在院子裏的小凳上。看見何水清來了,連忙站起來,“何老師!”
“你們家裏幾口人啊?”
“我爸我媽,還有我妹。爺爺奶奶和四叔在一起,不和我們住在一起。”
“那你妹妹幾年級呢?”何水清問到。
“我妹今年初二,明年初三。”
“你妹學習成績怎麽樣啊?”
“我妹成績很好。”說到這裏,忽然神色一暗,“我爹說我如果考上中專就不讓我妹讀書了,要她去打工掙錢。”
“那你怎麽看呢?”何水清也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我還是希望我妹能繼續讀書,她一定能考上中專的。”
“那你先不要管這個了,如果你預選了,就好好去考,等你考上了,你再說你妹妹的事情,就比較有分量了,你爹可能會聽你的。”何水清的話,給那孩子更多的信心,他很有力地“嗯”了一聲。
羊肉端上來的時候,伴随着濃烈的香味和膻味,這時候本來就不是殺羊的時候。李長新等人吃着羊肉,就着大蒜,喝着白酒。何水清架不住孩子父親的再三勸酒,喝了七八杯酒,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堅決不喝了,隻能一個勁兒的低頭吃肉。
李長新等人一晚上喝了一箱六瓶酒還不夠,又讓去拿來一箱。幾個陪酒的叔叔們,全被灌醉了,可是學校的領導們全都好端端的。何水清再一次震驚了學校領導的酒量和猜拳的水平。
幾個人搖搖晃晃回到了學校。何水清到了宿舍門口,還沒掏出鑰匙,門就打開了。陸小英出來迎他,扶她進房。何水清抱住陸小英親了一口,陸小英差點沒嘔出來。她要何水清到外面刷牙,又給他倒了一盆水端到外面,要他洗臉擦身上。本來她打算要他洗澡,可是要把水燒熱需要很久,才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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