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英忽然抱住了何水清,眼淚又流下來了,哽咽着,“你爲什麽這麽傻,你沒錢我可以給你,你怎麽能扔下我不管?”陸小英越說越傷心,終于哭出聲了。
何水清真的沒想到陸小英會對他回家有這麽大的反應,他連忙說,“好吧,你再借給我一百塊吧。下個星期一發工資就還給你。”說着就用大手把她的眼淚又給抹得滿臉都是。
陸小英在他衣服上用力的擦了一下臉,擡起頭,看着他,眼睛紅紅的。“你就是個豬頭,我以後就叫你豬頭。誰叫你惹我!”
何水清看着她眼淚還在臉上,幹脆又用自己的衣服給她擦了一下。陸小英扭過頭,不看他,抱着他。
“晚上我們吃什麽?”何水清問。他本來想回家去的,不論多晚回家總有吃的,媽媽總是會給他做飯吃的。
“就知道吃,豬頭!”陸小英說道。她雖然說着,可還是開始收拾火爐。可是陸小英怎麽找,宿舍裏也隻有一個馬鈴薯和一把大米。雖然有油和各種調味品,可是真的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何水清主動提出他去買菜買米,可是天都黑了,哪裏去買菜呢?鄉村的夜晚,什麽都進入夢鄉了,哪裏有賣的。
“我們去鎮上吧,那裏有飯館,我們去那裏吃吧!”何水清到底是本地人,比較熟悉。
陸小英雖然不想去,但是一想何水清可不能餓上一夜。她雖然已經習慣了晚上不吃飯,可是這一段時間,她每天吃晚飯,又已經習慣吃晚飯了。他們都覺得餓了。
去鎮長需要騎車二十分鍾。何水清騎着自行車,可是陸小英怎麽都坐不上去。急得何水清上蹿下跳,沒招!最後何水清斜跨在自行車上,讓陸小英坐上去,然後再晃晃悠悠地騎起來。摸黑到了鎮上,眼前一片漆黑,何水清很失望。正打算要回去挨餓了,忽然看見一家飯館,厚重的門簾揭起來,從裏面走出一個人,搖搖晃晃的走過來。何水清才知道那家飯館還在營業,連忙把自行車鎖在飯館門口的一棵樹上,和陸小英走進飯館。
飯館裏還有幾個人在喝酒,很大聲地劃拳,劇烈的吵鬧聲,沖淡了這裏的寒冷。何水清走到裏面問一個正在看電視的女人有沒有米飯。那個女人看了他一眼,“我們這裏不賣米飯,隻有炒面條,燴面條,幹拌拉條。”
陸小英就站在何水清身後,她說,“我們要一個幹拌拉條,一碗燴面。”
“兩個人要兩種面,不嫌麻煩?要一種吧,我們也好做。”那個女人态度不好。
“那就兩個幹拌拉條吧!”陸小英說。
“不,要兩碗燴面。”何水清知道陸小英不喜歡吃幹絆,要喝湯。
“就要幹拌。”陸小英覺得湯面何水清吃不飽。
“究竟要什麽,怎麽這麽麻煩?”那女人對陸小英不耐煩了。
“兩個幹拌。”陸小英堅持。
陸小英和何水清坐在桌子邊等着面做好,何水清去要了一些卷紙,把油膩膩的桌布仔細地擦了一塊,讓陸小英不要碰别的地方。
面條過了很久才端上來,很大的兩盤面條。陸小英似乎沒見過這麽大盤的面條,驚住了。她悄聲地對何水清說:“這盤面我能吃兩天了。”
何水清沒覺得有多少,呼噜呼噜地吃了起來,陸小英還是用筷子把面條繞起來慢慢地放進嘴裏。那個看電視的女人看見陸小英吃面的樣子,很響地“哼”了一聲。
何水清吃完了一盤,其實就飽了,他一看陸小英的那盤面還沒吃一小半。直接就把她盤裏的面條扒拉過來一半,又呼噜呼噜吃起來。
最後兩盤面基本上吃完了,陸小英看着何水清那副酒飽飯足的樣子,笑了。何水清被她笑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外面的面條都是掏錢買的啊,不吃了可惜。”
陸小英沒說什麽,挽着他的胳膊走出那間小飯館。他們來到外面,遠遠就看見有人正在他的自行車那裏幹什麽,天很黑,看不清楚。何水清大喊一聲,“幹啥呢!”快步走過去。
何水清的自行車鎖在一顆碗口粗的樹上,那幾個人正在砍樹,想偷他的自行車。何水清身材高大,在黑夜裏看着還是很有威懾力。那幾個人一看有人來了,撒腿就跑。何水清走過去一看,那棵樹都快要被砍斷了。他們要是再晚出來一會兒,自行車就被偷走了。
陸小英堅持要走一段路,說要消化一下。何水清就陪着她,推着自行車慢慢往前走。
“這裏的小偷這麽厲害啊,連樹都要砍斷了。”陸小英還在爲剛才的事情感慨呢。
“這是晚上嘛,他們以爲是别人忘記的自行車呢。白天他們也不敢!”何水清還是覺得這些人丢了自己家鄉的臉。
“白天要是敢這樣,那就不是偷了,那是搶了!”
陸小英又在何水清斜挎上自行車後,才坐在後座上,還牢牢地抱着他。他們回到學校,已經是八點了,學校大門已經鎖住了。何水清就扯開嗓門,把三十米外的值班室的人叫來,開了大門。
回到宿舍,陸小英似乎還沒緩過神來。她自從來到這個地方,就沒有在夜裏出去過學校,也不知道鎮上有什麽賣,至于哪裏有飯館,哪裏有商店全不知道。她隻知道,距離學校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商店,裏面既賣蔬菜又賣各種小商品,那是她唯一去過的學校以外的地方。
陸小英打開她的小錄音機,又放上了張學友的花心,一邊聽一邊哼唱。何水清就看着磁帶盒上的歌詞,也在搖頭晃腦的唱。陸小英的歌聲很美,雖然很小聲,可是還是引起了何水清的注意。陸小英的聲音軟軟的,有一種糯米的味道,又有一種荷葉随風的感覺。何水清就聽她唱,沒有出聲。陸小英并沒有察覺,還在閉着眼睛,跟着磁帶唱着。唱完了花心,她睜開眼,就看見何水清在定定地看着她。“看啥呢?”
“唱得真好聽,我這輩子有福了,我每天都要你給我唱,太好聽了。”何水清幸福地說。
“想得美!誰給你唱!”
何水清就躺在她的床上,把她拉過來讓她趴在自己身上,親她。陸小英抱着他的頭,把手指插進何水清的頭發裏。忽然,她對着何水清的頭聞了一下,“豬頭,你多久沒洗頭了?”
“嘿!嘿!”何水清尴尬地笑着,“上個星期洗的。”
“那我以前怎麽聞不到你頭上的味道?哦,剛才你出汗了,快去洗洗,我給你倒水。”陸小英說着就從床上起來,給他倒了水,又把自己的洗頭液給他拿過來。
“我不用那個,我用洗衣粉就好了。”
“那是以前,現在必須要用這個,否則你就不要親我!”陸小英理直氣壯地說。
“這是什麽啊?”何水清還真沒注意過這個東西。
“這是洗發香波,shampoo!”
何水清聞了一下,“真香啊!“
陸小英把香波倒在手上,然後用手在他頭上很仔細地揉搓,把他耳朵後面,脖子上,都仔細的洗了一遍,又用清水給他沖洗了兩遍,才算完工。
何水清用陸小英的毛巾把自己的頭發擦幹,他聞着毛巾上的味道,就像是陸小英身上的味道。他對着毛巾聞了一下,又故意去在陸小英的身上聞了一下。“香,真香!”
陸小英笑着推了他一把,接過他手裏的毛巾,倒了水把毛巾放進盆裏,搓了幾把,又把毛巾纏在手上,拉起了何水清的線衣,給他擦後背。擦完了,又把毛巾給他要他自己擦前面。何水清耍賴,把毛巾繞在陸小英的手上,要她給自己擦。陸小英就紅着臉,給他擦了。
擦完了,陸小英把毛巾仔細地洗幹淨,挂在門口的一根鐵絲上。等這些全做完了,何水清抱着她,“今晚我是不是可以睡在這裏了?”
“去,快回你宿舍去睡覺,我也要睡了。”陸小英卻不同意。
“你要趕我走,我就偷偷回家去,讓你一個人在這裏。”他吓唬道。
“你敢!我……我”陸小英不知道要怎麽威脅他了。
“那你就讓我在這裏睡吧,我保證不欺負你。”
“不行,我現在對你絕對不相信。”
陸小英把何水清推出了宿舍,然後就對着話筒喊,“豬頭,豬頭,豬頭聽到請回話。這裏是燈塔,豬頭聽到請回話。”
何水清進到宿舍就對着話筒哼哼了一聲。
“你爲什麽不說話!”
“你見過豬頭說話嗎?”
……
第二天他們都沒早起,一直睡到十點才起來。陸小英醒來就在聽筒邊放花心,一邊放一邊唱。何水清就在話筒那面聽,一邊學豬叫,哼哼!
學校的食堂在星期天沒有開,何水清和陸小英在宿舍裏喝了一杯陸小英買的奶粉,算是吃了早飯了,這又讓何水清發現陸小英在周末不吃早飯的問題。
“我起來的很晚,不吃早飯也沒問題的。”
“那你中午怎麽辦?也不吃飯?”
“我中午就喝點奶粉,也不餓。”陸小英小聲地說。
“你怎麽能這樣,以後我給你帶些鍋盔,我媽烙的鍋盔可好吃了。”何水清心疼地說。
他們在早上十一點不到,就出門了,何水清騎着自行車帶着陸小英出發去縣城“聽課”了。陸小英又把何水清的自行車推倒了一次後,終于無奈地讓他斜挎在自行車上才坐到後座上。
天真冷啊,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他們盡管穿的很厚實。可是陸小英還是抱着何水清的腰發抖了。何水清因爲陸小英抱着腰不得勁兒,反而是騎得出汗了。他把軍大衣脫下來給陸小英裹上,又讓狗熊一樣的她慢慢坐在後座上,才又出發了。等他們到了縣城已經是十二點半了。他們在一間比較幹淨的飯館裏吃了午飯,難得的是那飯館裏竟然有米飯,何水清就陪着她吃了米飯炒菜,花了十幾塊錢。
他們去商店裏買了兩瓶和上次一樣的酒,用一個紅色的袋子裝起來,在下午兩點的時候去了李長新家裏。
李長新在家裏等着他們,看見他們來了,很熱情地迎接他們。
“李校長,我們來打擾您了。”何水清進門就說。“你上次給我教了很多教學管理的技巧,真的讓我獲益匪淺啊。”
“快坐,快坐!”李長新表現得禮數周到,“你怎麽又拿東西了?上次不是說了下不爲例嗎?怎麽不聽話呢?”
“能得到您的教導,那是我們倆的福氣,怎麽能沒有禮數呢,再說也就是兩瓶酒,你工作需要,用得上,我又不喝酒啊!”何水清自從上次來過一次後,自然了很多。
“那麽好的酒,你給你爹拿去,讓他喝不是更好嗎?我們領導辦事怎麽能指望你們學校老師拿酒呢?等會走的時候拿回去啊!”
陸小英坐在何水清的旁邊,從始至終沒有說話。
“小陸啊,小何可是我們學校領導很看重的年輕教師啊,你還是很有眼光啊,這麽好的年輕人要抓緊了,可别錯過了。”李長新對着陸小英說。
“嗯,”陸小英有點害羞地說。
“那你們什麽時候辦喜酒啊,可一定要請我啊。”
“那是一定啊,您能去,那是我們的榮幸啊。”何水清接過話,連聲說道。
陸小英悄悄碰了一下何水清,似乎對現在就談婚論嫁訂酒席的事情有點不滿。
“那你們定下了嗎?什麽時候辦酒席啊?”李長新挺感興趣這個問題,他完全沒想到他們兩個會在一起。
“沒,還沒呢!”何水清不敢再在這個事情上繼續了。“李校長,您看小英一直說要來拜訪你,向你請教。以前她一個人,對我們這裏不熟悉,一直拖到現在才來。很是失禮。”
“年輕人嘛,”李長新似乎對他們來這裏拜訪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關鍵是要有認真教學,鑽研業務的态度。這一點很重要,剛從學校出來,從書本上學到的東西和實際還是有很大差距的。‘紙上得來終覺淺’嘛!”
李長新說起教學似乎真的是一套一套的。“英語我雖然聽不懂,可是教學的原理是相通的,那就是一定要讓學生考到好成績。我們将來又不用和外國人說話,能考到好成績,讓學生能考上中專,考上高中,那就是衡量我們教學的唯一标準。”
陸小英聽他這麽說,隻是低着頭,沒有說話,可是暗中卻把何水清的胳膊捏了一下。
何水清看了一眼陸小英,陸小英正好也看着他,他就使了一眼眼色,想要她說幾句。可是陸小英又把頭低下了。
“李校長,你看小英就像個學生一樣,以後的工作中還需要您多多幫助指導。她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你就告訴我,我批評她。也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修理修理她,要不她一直收拾我,我都沒有機會。”何水清笑着說。
“好,以後我就給你說,讓你也翻身做主人。”李長新哈哈哈地笑着。
“那我們就回去了,我知道您每天都要午睡,就不打擾你午休了。”何水清及時地站起來,陸小英也跟着站了起來。
“你看,小何,要不你們在這裏等吃了晚飯再回去,每次來都這麽早就回去了。”李長新嘴上說了,可是卻把他們送到了家門口。
“以後有的是機會,以後,以後!李校長您休息吧!”
何水清和陸小英走出了李長新家的小區,陸小英拉住何水清,看着他,“你還挺會說的呢,豬頭,謝謝你!“
“那就親我一下吧!作爲獎勵!”何水清笑着說。
陸小英有點爲難的看着四周,她似乎真的想親一下。
何水清拉着她的手悄聲說,“等到晚上吧!要加倍償還啊。”
何水清和陸小英又發生了矛盾了。現在是下午三點不到,是一天裏最暖和的時候,他想回家一趟,并且要帶着陸小英一起去,可是陸小英堅決不去,紅着臉吭哧不出來話,就是不去。
何水清有點不高興了,他覺得他和陸小英的關系,比起上大學的時候和女朋友的關系要親近多了,那時候女朋友都來過他家裏了。現在他手也拉了,嘴也親了,就連白薯也拱了,他完全可以帶着她去家裏讓家裏人看看。
陸小英看何水清不太高興,拉着他的手,搖着,“我就是害怕,我們先回去,我以後一定去的,你讓我先準備一下好不好?”
“你準備什麽?就是去我家裏待一會兒,吃頓晚飯就回學校了,有什麽準備的。”
“豬頭,我,我是第一次去你家,難道我不要準備一下啊!”陸小英對何水清的表現很不滿,似乎又對他的表現很高興。
何水清無奈地答應了陸小英的說法,這個星期就不回家了。他們一起去縣城的集貿市場,買了很多吃的,有大米,豬肉,還買了一條魚。何水清又買了兩把挂面,說是萬一沒飯吃的就可以下點挂面充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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