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英回到宿舍,又有點發燒了。何水清又拿來藥,看着她吃下,在她再三堅持下,才回到自己的宿舍。
第二天大清早何水清就去叫她的門。陸小英睡眼朦胧地開了門,他就裹着一股寒風沖進去把陸小英抱在懷裏了。陸小英連聲驚叫,掙脫擁抱鑽進自己的被窩,瞪着他。何水清笑着,幫她把火爐捅開,加上炭塊,房間裏很快就熱烘烘的了。何水清走過去,把她從被窩裏拉起來,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又要幫她穿衣服。陸小英連忙說自己穿,并且趕快穿好衣服,在何水清給她倒好的熱水裏刷了牙,洗了臉。何水清很奇怪她爲什麽不抹點什麽護膚品,陸小英的房間裏确實也沒有看見有什麽雪花膏之類的東西。陸小英笑着對他說:“本姑娘天生麗質,才不需要那些東西呢!”還把臉伸到他面前,讓他看。何水清又趁機抱住親了一會兒,才放開她。
何水清和陸小英一起去食堂吃早餐的。本來他想給她把早餐拿來,可是陸小英不同意,再說她也确實不發燒了。
食堂裏沒有别人,隻有一個大師傅在幫忙盛稀飯分發饅頭。何水清喝兩碗稀飯,吃了兩個饅頭,硬逼着陸小英吃了一個半饅頭,吃得陸小英出了食堂一個勁地揉着自己的胃,說撐死了。
學校裏來的學生還是很少,陸小英第一節有課,去上課了。何水清在辦公室裏批閱作業備課,忽然想起上周六有個學生問他問題,他還沒給那學生講清楚,就把題目拿出來看。題目是說水力發電的電能轉換成動能,要求計算一百立方的水從三十米高的地方流下來,産生的動能有百分之三十轉換成電能,問能把多少水提升到五十米的高度?何水清覺得這樣的問題很簡單啊,隻要把題目分成兩個部分,先算出水的動能,再按照轉換效率算出電能是多少,使用勢能公式,就能把提升的水的體積算出來。正想把題目算出來,然後給那學生看,可是腦子裏忽然想起那學生的胸似乎很高,比起陸小英的都要高。他臉紅了一下,爲自己忽然的想法不好意思。
“小何,你的第二單元的綜合習題備課了嗎?我看看,我不想備課了。”教研組長王老師對他說。“我備好了,在這裏。”他把自己的書遞給王老師,王老師打開自己的書,就抄起來。一邊抄一邊說,“還是你們年輕人好啊,有時間。我現在每天回家要照看老大學習,還要看家裏的幾頭豬,老婆子身體不好,忙死我了。”
“大嫂身體還不舒服啊,沒去看嗎?”何水清随口問了一句。
“唉,可能是不行了,這老天就******沒讓我過幾天安生日子。”王老師不想再說,沒有聲音了。
何水清也沒再說話,就坐在那裏批閱作業。直到下課鈴響了,他正在準備收拾東西去上課。陸小英忽然走進來,眼睛紅紅的對他悄聲說:“你出來一下”。
何水清在王老師詫異的目光中跟着陸小英走出辦公室。“怎麽了?你怎麽哭了?”一出辦公室他就問道。
“哼!剛才李副校長去聽我的課,聽完就說我課上的很糟糕,學生意見很大。”陸小英委屈的說。
“他能聽懂嗎?他瞎咧咧什麽!”何水清一聽就來氣。
“他還說下午的時候要召開教研組會議,要評我的課。”陸小英有點擔心的看着他。
“你有沒有去給李副校長送過禮?”何水清小聲的問她。
“我本來打算等明年過年的時候去給他拜年,我知道這個學校的規矩。”
“看來找完我的毛病,開始找你的了。”何水清無奈的說。
“他要是找我的毛病,不要我了怎麽辦?”陸小英似乎很着急。
“怎麽可能?我們又不是民辦教師,我們是國家分配的好不好,他說不要就不要了?”
“我……我,我不是分配來的。”陸小英忽然小聲地炸了一個晴天霹靂。
“你說什麽?”何水清幾乎不相信她說的。“那你是怎麽來的?”
陸小英看着她,眼睛裏的水汽又在凝聚了。何水清連忙說,“别着急啊,我去想辦法啊,不是還有我嗎,别哭啊,快,别哭啊!”
何水清拉着她的手走到辦公室的拐角處,伸出手給她擦掉眼淚。“你說你,這有多大的事情?我去想辦法啊。你不要哭啊,好不好?”
上課鈴聲響了,何水清讓陸小英回去辦公室,再三說,不要着急,他上完課就來找她。
何水清幾乎沒搞清楚自己是怎麽上完了那節課。這個陸小英太神秘了,她是什麽人,她爲什麽來這裏?她究竟有什麽目的?何水清在下課鈴聲響的時候,就踏出了教室。可是星期六問他問題的那個女生又把他叫住了,拿着一個不一樣的題目問他。何水清就在教室門口,給她講題。那個女生緊緊地靠在他的胳膊上,他都能感覺到那女生的胸已經貼上了他的胳膊。他臉上發燒,心裏發急。連忙說,等下午放學了來辦公室給她講。也不管那女生答不答應就離開了。
何水清去了英語教研室,沒看見陸小英。又去了物理教研室,也沒見到她。就又回到英語教研室,問林老師,“林老師你看見陸小英了嗎?”
“哎吆!小陸不是和你在一起嗎?我可沒看見你家小陸啊。”
何水清羞紅着臉,連忙從英語辦公室出來,他着急了。這是去了哪裏了?他隻好又回到物理辦公室。王老師正在找他,說學生來找他了,這一節是他的課。他才想起這一節是另外一個班的課,連忙拿起教案課本走去教室。
等他走到教室門口,一眼就看見李副校長在教室裏。正在兇神惡煞地批評學生:“你們的老師沒來,就可以在教室裏大吵大鬧嗎?有沒有一點紀律?老師沒來就去叫啊,就知道在教室裏吵鬧,就沒想着學習!你們這樣子怎麽能考上中專,怎麽能跳出農門,怎麽能轉成城市戶口?”
罵了一會兒,然後李副校長對着門口的何水清說:“何老師你去幹什麽了?爲什麽沒來上課?”
“我去上廁所了,我前面一節就有課,下課後學生問題。我剛才去上廁所了。”何水清說得理直氣壯,一點不理虧。
“你們聽聽,這麽好的老師在教你們。連續上課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你們就知道在教室裏吵鬧!”李副校長臨出教室的時候又對學生批評了幾句。
何水清進了教室,站在講台上。他并沒有立即開始講課,他把書和教案本放在講桌上,看着學生。學生們靜悄悄地看着他,也沒有人說話。
“首先,我要感謝你們。”何水清說道,“剛才有人去叫我了,要不我真的就把這節課給忘了。不是我不認真,是我遇到一點事。雖然你們在教室裏吵鬧,但是我不怪你們。因爲我在上學的時候,也會吵鬧,而且會比你們更吵鬧。我還記得在中學的時候又一次,有一次數學老師沒來上課,班上有同學打架,把頭都大打破了。”
“哇啊!”班上的同學驚歎一聲,一個同學問道,“何老師,後來呢?”
“那個打人的同學再沒來上課,那個被打的同學後來也辍學了。”
何水清繼續講道:“那時候,學生來不來上課,管的沒有這麽嚴,經常有學生就不上學了。後來我聽說,那個打人的同學去外地打工了。那個被打的同學現在做生意,還挺有錢。”
“何老師,那就是說,不上學也是挺好的呗。”一個挺調皮的學生說。
“不能這麽說,我們上學學知識,不能保證每個同學都會賺大錢,但是如果你學的知識多點,總會有用的。”說到這裏的時候,何水清似乎有點底氣不足,自己上學的時候就是好學生,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這裏當老師,也沒見得有什麽好。前幾天還差點沒飯吃呢!
“何老師,你覺得讀書有用嗎?”初三的學生似乎開始考慮一些問題了。
“當然有用,知識是我們人類幾千年來積累起來的精神财富。它可以讓我們活得更明白,知道我們爲什麽要這樣做,這樣活。”何水清忽然覺得自己講的話連自己都不太相信,他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
何水清那節課講得興味索然,沒有激情。他幫助學生把以前的知識點複習了一下,可是學生們聽得卻很認真,沒有人說話吵鬧。班裏有一小半同學沒來上課,下雪天就是這樣,要等雪完全融化了才回來的。而有些同學就會在這一場雪之後,再也不來學校了。
何水清上完課,落寞地回到辦公室。他又去了英語教研室,他從門縫裏看了一眼,還是沒有看到陸小英。他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心裏着急,可是又不知道去哪裏找。他趁着最後一節沒課,就去宿舍看了一眼,也沒有見到她。何水清回到了辦公室,等着下課鈴響。
本來最後一節課沒課就可以早點去食堂吃飯,可是他沒有心思。他有太多的迷惑想找陸小英問清楚,他覺得心裏壓着一塊石頭讓心裏的感受慢慢發酵,就連昨天的甜蜜也被漸漸的發酵出來一股酸味,讓他難受。
他沒有提前去食堂,他一直等到下課後,别的同事們都走了,他又過了十幾分鍾才慢慢騰騰地去食堂。他進到食堂就看見陸小英坐在那裏等他,面前擺着幾碗面。她的眼裏噙着淚花,看到他來,就要哭出來了。他還是慢慢走過去,他把幾碗面拿給食堂的師傅,讓他們幫忙把面給回水打熱。一個胖胖的師傅說:“陸老師,忙什麽呢,小陸老師早早就來了,一直等你呢。”
何水清笑了一下,沒有接話。
“我給你重新下碗面吧,這幾碗面都坨住了,不能吃了。你去把菜也拿回來,我給你回個鍋,熱一下。”
何水清又把菜碗拿回去,那位胖師傅把菜倒進了大鍋裏,又重新給他盛了兩碗菜。
何水清謝了那位大師傅,端着熱騰騰的面回到座位。他還是把一碗菜分到兩碗面上,幫陸小英把菜和面拌勻了,推到她的面前。他又拿起一雙筷子遞過去,看着陸小英。陸小英眼睛紅紅的,接過筷子,慢慢地吃起來。
他們沒有說話,就那麽吃完了午飯。何水清把碗筷都收拾到洗碗的地方,往外走去。陸小英跟在他的身後,一直跟着走進了何水清的宿舍,随手把門關上。陸小英從後面一把抱住和事情的腰,小聲地哭起來。
何水清轉過身了,用手把她的眼淚擦掉。又伸手在桌上撕了一塊卷紙,要給她擦鼻涕。陸小英害羞了,接過紙,自己把鼻子擰了一下,鼻子就紅紅的了。
“你去哪裏了?”何水清問,“我到處找你。”
“我沒去哪裏,就在校園裏随便走走。你爲什麽來這麽晚?幹什麽去了?”陸小英小聲地說。
何水清撓了一下腦袋,沒有回答。
“你感冒剛好,上床躺一會兒吧。我把爐子燒起來。”中午的火爐都是捂住的,房間裏不冷但是絕對不熱,待久了就覺得涼。
陸小英沒說話,把鞋子脫了,把外衣和外褲脫了鑽進了何水清的被窩,看着他,眼睫毛上還有淚珠。
何水清走過去靠在床頭,陸小英就伸過手臂抱住他,又要哭了。
“小英,不哭。有我呢,什麽都不要緊,我去想辦法。”何水清說着,又用手把她的眼淚抹了一下,結果陸小英的眼淚就被抹得滿臉都是了。陸小英嗔怪的哼了一下,叫他去拿紙。
何水清去拿了一些紙地給她,“我現在去找找李副校長,我去解決這件事。你在這裏躺着,别睡太久,耽誤了下午的課。”
陸小英沒有阻止他,隻是嗯了一聲。
何水清去到李副校長的辦公室的時候,李副校長正準備睡覺。天冷,剛下過雪,睡覺總是很舒服。
“李校長,不好意思,打擾您了。”何水清說,“上午的時候謝謝您幫我鎮壓那些壞小子,還是您有威信,你走了以後,學生們可乖了,上課效果就是好,我以後看來要多麻煩你了,請你多多教導我。”何水清很誠懇的樣子。
“現在的學生不好管,班級管理可是一門學問。現在盡管不讓打罵體罰學生,可是你也不能全由着他們,他們懂什麽嘛!等他們懂事了,知道自己應該學習了,就什麽都晚了!”李長新對學生管理說起來一套一套。
“那是,那是,您對教育那是研究了一輩子,您是我們學校的教育家啊,我以後一定多多向您請教。”何水清覺得自己這幾句話說的自己覺得惡心,“這個星期天,我想帶着陸小英一起去您家向您請教幾個教學上的問題。不知您有時間嗎?”
“陸小英?你們?”李長新明顯不知道何水清和陸小英的事情,畢竟時間太短了,他們處對象前後不到十天,還沒有被李長新發現呢。“你們搞對象呢?”
何水清臉紅着點點頭,“我挺喜歡她的,人家還沒答應呢!我這不是還在努力嘛!就想接着去向您請教的事情,也給我創造個條件嘛!李校長您要幫幫我啊。”
“嘿嘿,小何啊,眼光挺高啊。那陸小英可不是我們本地人,據說是南方人呢。你小子挺有本事啊。”李長新有點詫異地看着他。
“我這不是正在追人家麽,就想請您給我創造個條件。嘿嘿……”
“那你來吧,你上次來我家裏,我也沒請你吃個飯,這一次來了,就在我家裏吃飯吧。”李長新再沒說什麽就答應了。何水清連忙告辭出來,快步走向宿舍。
他輕輕打開宿舍門,陸小英似乎睡着了。眼睛上還有眼淚。
何水清就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他越發覺得這個丫頭有問題,大老遠的來這裏當老師,爲什麽呢?
陸小英似乎聽見了有人進來了,他潛意識裏覺得是何水清進來了,就沒有動,繼續睡覺。可是過了一段時間卻沒有動靜,就睜開眼睛看了一下。一睜眼就看見何水清正對着她的臉,看着她。她笑了一下,卻像是咧嘴要哭的樣子。何水清連忙用手摸着她的臉,“我都解決了,不要擔心了。”
陸小英沒有問他怎麽解決的,她隻是把臉貼在他的手上,流下了眼淚。
何水清趕緊拿了一些紙給她擦眼淚,拍拍她的臉,在她唇上輕輕親了一下。
陸小英抱着何水清的頭,哭出聲了。她似乎很委屈,越哭越厲害了,眼淚嘩嘩的往外流。
何水清就彎着腰,抱着她,讓她在還懷裏哭,胸前的毛衣打濕了一片。
陸小英哭了一陣,忽然聽見下午上課鈴聲響起。她連忙齊聲,問他“你第一節有課嗎?”
“沒有,你呢?”
“我也沒有。”陸小英才放松下來。她從床上起來,穿上衣服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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