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登基成爲皇上的趙顯,年紀太小了,不過四歲,坐在龍辇之上,小小的身軀是那麽的不顯眼,而幼小的皇上,眼睛裏面透露出來的是驚懼的神色,他時不時的扭轉身軀,試圖後看後面,可惜他的目光無法穿越龍辇的靠背,皇上根本看不到後面。
一排簾子,遮住了端坐的謝太後。
今日的朝會,主要讨論先皇的身後事宜。
盡管蒙古大軍壓境,盡管大宋江山岌岌可危,但大宋皇上身後的事宜,還是大事情。
大殿之上,陳宜中滿臉怒色看着站在前面的魏國公賈似道,其餘諸多的大臣,看向賈似道的神情,也很不友善。
賈似道努力讓自身平靜,可是灰敗的神色,掩飾不住其内心的恐懼。
賈似道已經知道,他最大的靠山謝太後,好像不怎麽待見他了。
先皇駕崩,賈似道數次給謝太後寫去信函,可都是石沉大海,沒有絲毫回音,到了這個時候,賈似道已經知道大事不好。
曾幾何時,謝太後是賈似道強有力的支持,現如今一切都變化了,盡管還是那個大内,還是這座垂拱殿,可一切都物是人非。
賈似道知道在劫難逃,可還是要爲自身争取,至少他認爲,丁家洲之戰的慘敗,責任不是在他的身上,而是先鋒官範文虎的責任。
這樣的争論是不是有作用,賈似道不清楚,但他必須要開口。
短短數月的時間,賈似道從權力的巅峰急速的退卻,以前那些依附的官員,全部都不見了,剛剛上朝的時候,也換了嘴臉,壓根都不看他這個魏國公、左丞相、樞密使了。
樹倒猢狲散,這應該是目前賈似道處境的真實體現。
“諸位愛卿,皇上年幼,今日商議先皇身後事宜,哀家還是要依靠你們的。。。”
謝太後剛剛說完,陳宜中就出列了。
“禀報皇上,太後,臣懇請懲戒禍害我大宋之江山的逆賊賈似道,若是不能夠嚴懲賈似道,先皇在天之靈難以得到安息,今日商議先皇身後之事,也就是笑話了。。。”
陳宜中開口說出這些話,其餘的大臣,紛紛出列,表示贊同。
站在前面的賈似道,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他還是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名字,而且是在大殿之上被人直呼,以前根本不可能,就連皇上都不會直呼他的名字。
賈似道想着開口,可出列說話的文武大臣太多,他沒有機會開口。
好不容易等到衆人安靜下來,謝太後的聲音傳來了。
“魏國公,諸位愛卿都要彈劾你,你有何話說。”
還沒有開口,賈似道跪下了,這一次是自覺的跪下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在大殿之上跪下,賈似道都感覺到陌生了。
“皇上,太後,臣是一心爲着大宋之江山的,丁家洲之戰的失敗,責任在範文虎身上,臣沒有什麽責任,至于說沒有能夠抗擊蒙古大軍的抵禦,臣已經盡力,以前所做的事宜,皇上和太後都是知曉的,臣冤枉。。。”
簾子後面傳來了一聲輕微的歎息。
匍匐在地上的賈似道,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是不是能夠保住官職他不知道,可憑着太後這一聲的歎息,性命是能夠保住了。
果然,賈似道說完之後,謝太後很快開口了。
“魏國公,你于國有功,皇上和哀家都是知曉的,不過丁家洲之戰慘敗,你罪責難逃,若是不予以懲戒,朝中衆人都不會服氣,哀家看你就回家去修養。。。”
賈似道身體顫抖,爬不起來,謝太後這些話,意味着他賈似道徹底離開了朝廷,什麽官職都沒有了,估計今日之内,皇上的聖旨就會出來。
能夠保住性命,已經很不錯了,陳宜中等人是想着要他的命。
不過賈似道不滿足,他還想留在朝廷之中,哪怕這個時候,不少朝中的大人已經先後離開,能夠在朝廷裏面,才能夠真正的保住性命,這一點賈似道很清楚。
“皇上,太後,臣有罪,可臣還是希望留在皇上和太後的身邊做事情,現如今蒙古大軍壓過來了,我大宋朝廷危如累卵,臣願意前往開封府,聯絡魏王殿下,馳援京城。。。”
賈似道的這些話,迅速激起了陳宜中等人的怒火。
呂文德的遭遇,陳宜中等人是知曉的,今日若是不能夠徹底扳倒賈似道,接下來就是他們這些人遭遇到懲戒和算計的時間。
賈似道還沒有說完,陳宜中再次大聲的開口。
“皇上,太後,我大宋之江山,已經被逆賊賈似道消耗一空,難以支撐,如今舉朝上下,對賈似道恨之入骨,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皇上和太後若是放過了逆賊賈似道,則朝中的大人都将離心離德,朝廷将難以維系,臣也要辭去所有官職,回家修養去了。。。”
陳宜中說完,就跪下了。
大殿之上幾乎所有的大臣,都跟着跪下了。
龍辇之上的皇上,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嘴巴一咧,不管不顧的開始大哭。
“皇上要注意自身之顔表。。。”
謝太後開口,馬上有宮女上前去低聲的勸慰皇上。
如此情形之下,按說陳宜中等人就不應該苦苦緊逼了。
可惜陳宜中等人根本就不起身。
簾子之後的謝太後,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或許這一刻,謝太後想到了皇上爲什麽會在大殿之上暈厥,可惜如今的大宋,早就不是以往的大宋,若是陳宜中等人離開了,恐怕整個的朝堂都會空無一人,留下一個賈似道,能夠有什麽作用。
可謝太後不會斬殺賈似道,這是她的底線。
過了好半天,謝太後終于開口了。
“哀家知曉了,賈似道,大宋到了如今的境地,你罪不可贖,哀家念你爲大宋做出的諸多貢獻,不忍心過分的懲戒,着即削去你一切官職和爵位,發配瓊州。。。”
賈似道當即癱軟下來,無法開口說話了。
謝太後稍微頓了頓,再次開口。
“哀家已經做出了決定,希望諸位愛卿能夠以大宋江山社稷爲重,合力抗擊蒙古鞑子,哀家期盼你們盡力輔佐年幼的皇上,不辜負先皇對你們的信任。。。”
賈似道被宮中的宿衛架着離開了垂拱殿。
因爲打算法,因爲公田法,賈似道得罪了太多的權貴,這一次被發配到瓊州去,怕是難以有活命的機會了。
或許此刻的賈似道,内心充滿了悔恨,當初丁家洲之戰失敗後,爲什麽不冒險前往開封府,那樣說不定能夠保住性命,現在被發配到瓊州去,在那些寥無人迹的地方,怎麽可能活命,而且是不是能夠真的到瓊州,還是另外的話語。
賈似道徹底失勢了,不過文天祥卻迎來了最好的機會。
陳宜中提議讓文天祥回到京城之中,出任樞密副使,協助辦理抗擊蒙古大軍的事宜。
謝太後沒有絲毫的猶豫,馬上同意了。
謝太後對文天祥的印象一直都是不錯的,之前文天祥諸多遭遇,她也是知道一些的,隻不過那個時候,作爲太後不好直接幹預朝政,現在不一樣了。
讨論先皇身後事宜,倒是顯得無足輕重了。
局勢到了如今的地步,也不可能隆重操辦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如何守住臨安府城。
升任成爲左丞相的陳宜中,提出來了兩個建議。
第一個建議,迅速诏令天下兵馬進京勤王,護衛大宋之江山,第二個建議,馬上遷都,前往福州暫時躲避,免得被蒙古大軍驚擾了皇上和太後。
诏令天下兵馬勤王的事宜,謝太後同意了,且謝太後尚未忘記魏王吳邵剛,令專人前往開封府城,诏令吳邵剛進京勤王,至于說遷都的事宜,謝太後沉默了,沒有馬上答應下來。
陳宜中得寸進尺,依舊堅持遷都的事宜。
被逼無奈的謝太後,隻得答應遷都,但要等到先皇的大禮之後,也就是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之後。
謝太後的這個提議合情合理,陳宜中等人無法也不敢反駁。
回到後宮,謝太後沉默了很長的時間。
一名年長的太監來到身邊,謝太後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你想辦法,派人無論如何聯絡到魏王吳邵剛,現如今能夠救大宋朝廷的隻有吳邵剛了,其餘人靠不住,哀家知道吳邵剛的想法,不就是想着得到這江山嗎,不就是想着能夠做皇帝嗎,隻要吳邵剛能夠保住大宋的江山,哀家就讓他來做這個皇帝。。。”
太監吓得跪下了。
“太皇太後,萬萬不可如此啊。。。”
謝太後搖搖頭。
“沒有其他的辦法了,你找到可靠之人,手持哀家的懿旨,前去宣召吳邵剛,隻要他願意領兵來到臨安府城,哀家自然會讓皇上禅位,皇上如此年幼,根本無法掌控一切,哀家手裏什麽都沒有,也保不住這大宋的江山。。。”
說着這些話,謝太後也留下了眼淚。
兩個時辰之後,一匹快馬從大内出來,急促的前往城門的方向而去。
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匹快馬,現如今進出大内的急促之人太多,諸多的大人都麻木了。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