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迢迢從京城趕赴四川成都府城的四川承宣使文天祥終于抵達。
一路上文天祥沒有耽誤絲毫的時間,就連春節都沒有停止趕路,在進入四川所轄的重慶府路之後,他開始變得緊張,未來會面臨什麽樣的局面,文天祥無法保證。
越是接近成都府城,越是有諸多的擔憂萦繞在心頭,在京城的壯懷激烈之心思,早就在趕路的過程之中消耗殆盡,文天祥不是不明白,他已經被當作刺頭或者麻煩處置了,賈似道運用了借刀殺人的計謀,讓他這個朝廷的麻煩前往四川自投羅網,而且還美其名曰是爲了朝廷,這樣的迷魂湯,文天祥當然是明白的。
一路上,文天祥也認真思索了,他提出的彈劾奏折,究竟有沒有道理,時機是不是合适。
進入四川轄區的時候,文天祥是無所畏懼的,也是做好了一切準備的,他認爲四川各級的官府,一定會立馬扣押他這個沒有任何權力的四川承宣使,且将他押解到成都請功。
可惜文天祥的判斷出現了重大的偏差,進入到四川之後,沒有任何的官吏爲難他,而且在進入各地的官驿之後,得到了與官職相符的接待。
大宋各地的官驿,幾乎都是名存實亡,好多也就是挂名,根本就沒有做任何的事情,可四川不一樣,各地的官驿都是齊整的,也是實實在在做事情的,外地進入四川的官吏,憑着手中的聖旨或者敕書,就能夠得到很好的接待,而且若是有重要的事宜,更是能夠得到官驿的幫助,迅速将重要的事情辦理完畢。
從京城到四川,文天祥走過了不少的地方。
在進入四川之前,文天祥看到了很多蕭條的景象,盡管是春節期間,除開城池裏面有春節的氛圍,很多的村鎮都是冷冷清清的,村鎮的年輕人很少,老弱婦孺倒是大量的存在。
蒙古鞑子入侵兩淮的時候,各級官府臨時招募了諸多的年輕人,臨時組成大軍,抵抗蒙古鞑子的進攻,這些臨時組建的年輕人,絕非是蒙古鞑子的對手,死傷慘重,不少的軍隊甚至是全軍覆沒。
四川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春節熱鬧的氛圍,不僅僅是在城池之中存在,在村鎮也是存在的。
百姓的臉上都是帶着笑容,喜歡刨根問底、帶着書生氣息的文天祥,甚至進入到百姓的家中,看見家家戶戶都有村糧、百姓舒心、滿意目前生活的時候,其驚呆了。
這樣的情形,正是文天祥一直都追求的目标。
寶佑六年和天慶元年的時候,蒙古鞑子大局入侵四川,導緻了無數平民百姓的死亡,地方上的凋零,用千裏無人煙的話語來形容四川,一點都不爲過。
不足十年的時間,四川居然出現了如此欣欣向榮的局面,這是讓人難以想象的。
一邊走,文天祥一邊觀察,經過了重慶府路、潼川府路等地,到處看到的情形,都是差不多的,百姓都是穩定的。
漸漸的,文天祥的想法出現了細微的變化,他發現自身幾乎就是與世隔絕了,不了解四川的情形,不知道四川百姓的生活,卻貿然的提出了彈劾奏折。
吳邵剛無疑是傑出的,接手一個千瘡百孔的四川,卻能夠在短時間之内力挽狂瀾,讓四川變得欣欣向榮,讓四川成爲了大宋王朝的一片樂土,如此的功勳,沒有得到朝廷的賞賜,卻還遭遇到彈劾,若是天下正直之士明确其中的奧妙,他文天祥還不成爲天下人的罵柄。
越是接近成都府城,文天祥的心情越是沉重。
看到成都府城的城牆,以及城牆上面懸挂的紅色燈籠的時候,文天祥居然有了畏懼的情緒,他害怕自身的到來,會破壞四川穩定和諧的局面,也害怕雲川制置使、太傅吳邵剛不會放過他,畢竟他已經在之前彈劾了吳邵剛的嶽父李庭芝,讓李庭芝辭去了吏部尚書的職務。
進入到府城,一切都是風平浪靜,整個的城池都還在春節的氛圍之中,大街小巷很是熱鬧,進出城門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來到官驿,文天祥遞上了朝廷的敕書,這是任命他爲四川承宣使的敕書,皇上的聖旨,文天祥則是放在了行李之中,沒有拿出來。
按照規矩來說,春節期間的休沐,一直會持續到正月十六,衙門正式開始署理政務的時間,也應該是正月十六。
官驿的驿丞看過敕書之後,安頓文天祥暫時住下來。
一個時辰之後,驿丞告訴文天祥,節度使衙門早就開始署理政務了,承宣使可以到節度使衙門去拜見節度使大人。
成都府城内沒有專門的承宣使衙門,按照慣例來說,文天祥這個承宣使,要麽就是在府衙署理公務,要麽就是在節度使衙門署理政務。
嚴格說起來,承宣使沒有什麽實際的事情可做,不管在什麽地方署理公務,也就是解決了吃住等基本問題。
洗漱和吃飯之後,文天祥稍稍思索,沒有耽誤時間,徑直朝着節度使衙門而去,這一次他是單獨前往的,帶來的下人悉數留在了官驿。
節度使衙門距離府衙不是很遠,距離官驿也不是很遠,走路不到一刻鍾的時間。
身穿官服的文天祥,選擇了走路前去節度使衙門,他不願意藏着掖着。
一路上沒有多少的百姓關注,也沒有誰圍觀。
來到節度使衙門,再次做好準備的文天祥,沒有遭遇到刁難。
進入節度使衙門,在大堂等候的時候,文天祥的臉色微紅,他不知道即将出面的節度使大人,究竟會是什麽樣的神态。
吳邵剛出現在大堂的時候,神情略微嚴肅。
跟在吳邵剛身後的郝經與曹文剛等人,臉上則沒有什麽神情。
“下官四川承宣使文天祥,拜見節度使大人。”
“文承宣使,不用客氣了,坐下說話吧。”
吳邵剛的聲音很是平和,但卻帶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吳邵剛還在殿前司的時候,文天祥是見過的,那個時候,他就感覺到吳邵剛不一般,但那個時候的吳邵剛,遠沒有今日的威嚴。
擡頭看了看吳邵剛之後,文天祥不自覺的低下頭,默默的坐下了。
“皇上和朝廷派遣文承宣使前往四川,這是四川之榮幸,節度使衙門已經做好了一切的安排,今後文承宣使就在節度使衙門前院署理政務,若是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可以找到郝節度副使,能夠解決的地方盡量的解決。”
“下官感謝節度使大人的關心。”
“不用,這是節度使衙門應該做的事情。”
接下來就是短時間的沉默,文天祥想不出該說些什麽,盡管内心有太多的感慨,可是他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就在吳邵剛準備再次開口送客的時候,文天祥突然開口了。
“節度使大人,下官前來四川,還是想着做一些事情的,能夠出微薄之力,也感覺到安心,不管大人派遣任何的事宜,下官都是願意去做的。”
“文承宣使,你是四川承宣使,按照朝中的規矩,來到四川做什麽事情,這應該是皇上和朝廷決定的事宜,我不能夠随意說,文承宣使剛剛來到四川,長途勞累,還是多多歇息一段時間,我會給朝廷寫去奏折,請示文承宣使該做些什麽事情的。”
文天祥的新一下子沉下來了,他知道自己不受待見,說起來也是,對面這位節度使大人,曾經遭受到他犀利的彈劾,這位節度使大人的嶽父,同樣遭受到他犀利的彈劾,且辭去了吏部尚書的職位,如此的事情,放到任何一個人的身上,都是不會舒服的,吳邵剛已經很大度了,沒有絲毫的爲難,還安排了署理政務的地方。
文天祥很想開口解釋彈劾的事宜,什麽五代時期的教訓,唐末的教訓等等,可他無法開口,他突然發現,自己想要解釋的這些理由都非常的牽強,根本不足以解除人家的疑惑。
當年高中狀元,成爲了賈似道的門生,文天祥就做出了驚人之舉,居然在朝廷上面彈劾自家的老師文天祥,這一舉措引發了軒然大波,也正是因爲這個舉措,文天祥的仕途一直都是坎坷的,得不到任何的支持。
現如今,當年的情形仿佛再次出現了。
解釋沒有作用,也沒有什麽理由能夠解釋。
文天祥默默的站起身,面對吳邵剛稽首行禮。
文天祥離開節度使衙門之後,郝經與曹文剛等人的臉上,顯露出來怒氣。
“大人,下官看這個文天祥,也太狂妄了一些,大人以禮相待,文天祥居然沒有絲毫感謝的話語,還以爲自己的彈劾是對的,下官看,這所謂的彈劾,也不過是踩着他人的肩膀往上爬的借口罷了,文天祥現在不也是正四品的四川承宣使嗎。”
吳邵剛微微搖頭,看着郝經開口了。
“郝大人,不能夠有如此的想法,文天祥的性格曆來都是如此,我看他來到四川,應該是能夠出現一些變化的,嶽父大人已經說過了,若是能夠吸納文天祥,才算是我們真正的成功。”(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