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黃家明對于成都府城是異常熟悉的,他跟随在劉黑馬和劉元振的身邊,來到成都府城已經近四年的時間,對這裏的幾乎每一棟房屋都是有印象的,黃家明有一個習慣,每到一地都喜歡了解當地的風俗人情,以及地方上的商鋪運行情況、老百姓的生活情況等等,通過對這些細節情況的了解,他往往能夠迅熟悉地方,現其中存在的問題,并找到妥善的解決辦法,當初來到成都府路,黃家明正是通過仔細的觀察,現這裏的漢人普遍都是心懷疑惑,不願意接近官府,于是建議劉黑馬善待漢人,鼓勵商貿展,劉黑馬采納了他的建議,在成都府路推行懷柔的政策,最大程度吸引到了漢人的支持。
可是這次回來,黃家明現了一個最爲明顯的變化,那就是在北方廣大地區推行的所謂人口的等級之分,已經在成都府城内推行開來。
這是黃家明最爲反感的事情,因爲這種所謂的人口等級之分,是對漢人最大的蔑視和壓迫,漢人被定位最低等的人群,蒙古人高高在上,人口數目不多的色目人,也比漢人的地位要高,可誰都明白,忽必烈能夠統領北方大部分的地域,依靠的就是漢人的出力,真正算起來,蒙古人才有多少。
黃家明能夠理解劉元振這樣的做法,畢竟劉元振的資曆不夠,不可能與劉黑馬比較,故而在劉黑馬去世之後,爲了能夠順利的出任成都府路軍馬經略使,真正的掌控整個的成都府路,必定會做出一些事情,讓大汗忽必烈高興和滿意。
黃家明感覺到不舒服或者說心寒的是,這麽大的事情,劉元振是應該與他商議的,至少等到他回來之後,征詢一下意見。
到處都在登記,負責登記的大都是色目人,少量的蒙古人,這些人是忽必烈專門派遣到成都府路來做事情的,盡管忽必烈相信劉黑馬,但暗地裏也是防了一手,畢竟劉黑馬是漢人。
黃家明看到的漢人,眼睛裏面大都是仇視的眼神,也有很多人的眼神茫然。
這讓黃家明的内心感覺到刺痛,他隐隐擔憂,劉黑馬生前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人心,很有可能因爲此事徹底的喪失。
當然,戰場上厮殺,不需要考慮這些事宜,畢竟誰的實力強,誰就能夠取得最終的勝利,不過治理地方,這樣做就有些欠妥了,就算是草原和北方大部分的地方,都是推行了按照等級來劃分人員,但那都是蒙古人直接做出的決定。、
成都府路的情況不一樣,掌控地方的畢竟是漢人。
黃家明記得很清楚,當初大汗忽必烈也想着在成都府路推行人口的等級劃分,劉黑馬沒有同意,提出了自身詳細的見解,忽必烈感覺到很有道理,同意了劉黑馬的建議,成都府路于是沒有推行這種等級劃分的制度。
黃家明最大的擔憂,并非是有關人口等級劃分的事宜,而是對劉元振産生了強烈的擔心,他已經看出來了,或者是強烈感受到了,劉元振的權力**是很強的,甚至有了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
權力的争奪是殘酷的,他可以讓人利令智昏,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黃家明的身體并沒有完全複原,按說回到成都府路之後,可以暫時回家歇息一下,等到翌日再去拜見劉元振,禀報此番與大宋談判之情況,不過看見府城内的情況之後,他改變了主意,直接朝着府衙而去。
成都府路軍馬經略使亦在府衙辦公,當初劉黑馬來到成都府城的時候,沒有同意大規模的興建經略使衙門,而是将經略使衙門設置在了府衙的後院。
終于快要到府衙了,遠遠的看見府衙的城牆,黃家明内心湧現出來久違的熟悉感覺。
前方傳來了不少的說話聲,其中有人的聲音還很大。
黃家明看了看身邊的兩面親衛,他以爲自己聽錯了,要知道經略使衙門設置到府衙之後,這裏就成爲了禁地,尋常人等根本不準靠近,除開知府放告斷案的時候,其餘時候不可能出現嘈雜的聲音,就算是知府斷案理事,外面也是比較安靜的,百姓根本不敢大聲嚷嚷,免得遭遇到官衙的懲戒。
兩名親衛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甚至沒有直接看黃家明。
内心充滿疑惑的黃家明,沒有能注意到這一點,而是徑直朝着府衙大門而去。
府衙的前面,果然擁擠這大量的人。
仔細看過去,黃家明大吃一驚,這些人幾乎都是府衙的吏員和公人,也包括少量的經略使衙門的吏員,平日裏這些人都是官衙裏面做事情的,今日爲何會都擁堵在府衙大門的外面。
黃家明走上前去,試圖從人群之中穿過去。
有人看到了黃家明,點頭示意的同時,讓開了一條道路,畢竟黃家明在府衙裏面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府衙門外,擺着一張桌子,坐着一名漢人,低頭正在書寫,這人是府衙吏房的吏員。
吏員的左右兩邊,站着兩個蒙古人,正用審視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衆人。
黃家明對蒙古人的印象不是很好,總是覺得這些人粗魯,缺少文化和涵養。
走到前面的時候,他試圖繞過去,直接進入到府衙裏面。
“站住,沒有看到府衙正在登記嗎,是什麽人,登記之後才能夠進去。”
一名蒙古人看着黃家明,大聲嚷嚷了。
其實大家相互都是認識的,這兩個蒙古人在經略使衙門做事情,盡管平日裏和黃家明沒有什麽交流,可見面的次數不少。
黃家明看着兩面蒙古人,稍稍愣了一下。
“你們是說的在下嗎。”
先前沒有開口的蒙古人,看着黃家明,臉上顯露出來譏笑的神情。
“怎麽,你聽不懂啊,叫的就是你,在這裏登記。”
“登記做什麽。”
“廢話,叫你登記就登記,三等的漢人,還敢在這裏嚣張。”
黃家明蒼白的臉上,瞬間出現了一片的紅暈。
他的身後,是無數雙的眼睛,這些都是府衙或者經略使衙門的吏員和公人,衆人都在看着他,看着他這個身份尊貴的謀士。
“不好意思,在下有急事,需要見到副帥。”
“大膽,以爲靠着副帥,就敢不登記嗎,我看你是找黴頭,還真的把自己當大爺了,來人,将這個人拉到一邊示衆,讓衆人好好看一看不登記的下場。”
蒙古人的身後,突然出現了幾個色目人,他們的手裏拿着木枷。
還沒有等到黃家明開口,幾個色目人就一擁而上,将木枷套到黃家明的脖子上。
黃家明的身體本就虛弱,怎麽經得起折騰。
木枷套上去的時候,黃家明的身體已經軟了,慢慢的滑落到地上。
一個色目人開口了。
“廢物,還沒有怎麽動,就趴下了。。。”
“哈哈哈。。。”
四周傳來了一陣陣刺耳的笑聲,這笑聲刺激着黃家明的神情,他想着站起來大聲的怒吼,可惜渾身沒有力氣,根本站不起來,而一直跟随他的兩名親衛,此刻已經站到隊伍裏面,準備去登記了。
黃家明硬撐着一口氣,他内心還有一個希望,那就是府衙門口生的一幕,一定會有人去禀報劉元振的,按照道理來說,劉元振應該站出來爲他解圍,幫助他挽回面子。
幾分鍾過去,黃家明的身體已經被拖到了府衙的左邊。
癱坐在地上的黃家明,頭有些蓬亂,蒼白的面容,脖子上還套着一個木枷。
此刻的黃家明,看上去真的是一個落魄的囚犯了。
時間慢慢過去,黃家明的心越來越冷,府衙前面的登記順利了很多,畢竟被譽爲第一謀士、得到劉黑馬和劉元振高度信任的黃家明,都是如此的遭遇,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黃家明閉上了眼睛,臉上的紅暈依舊沒有退卻。
他的思緒已經到了内江縣和潼川府,茶水裏的紅棗突然出現在腦海,從他進入到内江縣的那一天開始,每天喝茶裏面都會有泡的很軟的紅棗。
回到了成都府,等于是回家了,卻遭受到這等的侮辱。
要是劉黑馬還在,這些蒙古人敢這麽嚣張嗎。
一滴眼淚從黃家明閉着的眼睛裏面流出來,寒心之後是深深的絕望,是對自身一輩子追求的徹底否定,盡管心智堅硬,盡管充滿了睿智,可黃家明還是難以接受如此的打擊。
難道劉元振完全變了,變得利欲熏心了,還是劉元振遭受到了脅迫。
黃家明不願意承認眼前的事實,他突然有了可怕的想法,難不成劉元振真的被蒙古人和色目人架空了,失去了對局勢的掌控,或者說是忽必烈大汗的敕書已經到了成都府,劉元振已經遭受到徹底的排擠。
這樣的情況也是有可能出現的。
黃家明努力的睜開眼睛,看着周遭的一幕幕,他的眼睛裏面沒有身材,可是腦子裏面卻是在高的運轉,他想到的事情很多,若是劉元振真的失去了權力,接下來的麻煩就大了,蒙軍與宋軍的厮殺,很有可能再次出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