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吳邵剛,就連6秀夫,臉色也變得不好看了。
州城外有零星的酒肆,看上去生意很差,沒有什麽客人,幾乎都難以維持。
吳邵剛在距離州城兩裏地的一家破舊的酒肆面前停下來,時間接近午時,他計劃在酒肆裏面吃飽飯之後,再行進入到州城去。
說是酒肆,其實就是一間土胚房,房子外面空地上臨時搭建一個木棚子,棚子裏面擺着一張看上去破舊、但很幹淨的桌子。
吳邵剛一行十人,每人都是騎馬,陣勢不小。
房屋裏面出來一個須皆白的老人,看見吳邵剛等人之後,神色有些吃驚和萎縮。
“諸位客官,我們這裏是小店,沒有什麽好東西招待。。。”
“老人家,有什麽吃食,盡管端上來就是,我們是趕路人,吃飽之後好進入到城裏去。”
吳邵剛的話語剛落,袁世春就從身上掏出了半貫的銅錢,放在了桌上。
老人看見了桌上的銅錢,有些不敢相信,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吳邵剛示意袁世春,将銅錢遞給老人。
袁世春拿起桌上的銅錢,走到老人的面前,将銅錢放在老人的手中。
老人這才反應過來,一邊推辭一邊開口。
“用不了這麽多,用不了這麽多,三十文錢足夠了。。。”
誰都知道銅錢比交子值錢,袁世春拿出來的半貫銅錢,足足三百文,他們一行十人,算起來也就是每人三十文錢,這點錢在酒樓裏面吃飯喝酒,明顯是不夠的,但是在小酒肆與小客棧,那的确是有些多。
小客棧和小酒肆,客人是不大可能點菜的,隻能是有什麽吃什麽。
不過每個人三文錢,十個人三十文錢,應該是吃不了什麽的,可見這位老人是誠實的,的确是做小本生意,爲的是能夠勉強糊口。
吳邵剛一路過來,專門吩咐過袁世春,在官道兩邊的小酒肆吃飯喝酒,盡量多給一些銅錢,這樣至少能夠臨時幫助這些酒肆勉強維持。
路邊的小酒肆,都是尋常百姓經營,他們全家都指望酒肆的盈利生存,若是生意不佳,意味着全家都要挨凍受餓。
袁世春對着老人揮手。
“這是我家少爺付的飯錢,老人家收下,趕快端上來酒菜。。。”
菜肴很快端上來了,都是家常菜,葷菜以腌制的肉食爲主,每一盤都很豐盛。
酒隻能夠說一般,可能是本地釀造的,味道辛辣,入口感覺很不好。
吳邵剛沒有計較那麽多,吃的很有滋味。
有意思的是,6秀夫也吃的很有滋味,而且喝酒的時候,也盡量不顯露出來表情。
袁世春等人更是不用說了,簡直就是狼吞虎咽。
桌上擺滿了菜肴之後,老人在一邊看着,不斷的搓手,生怕吳邵剛一行不滿意。
恐怕老人也沒有想到,這路邊的粗茶淡飯,還能夠應對這些看上去身份就不一般的人,老人經曆很多,挺能識人,看見吳邵剛等人的第一眼,就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貴氣。
要說渠州的周邊,包括整個的潼川府路,都沒有徹底安穩下來,不少地方還有四處打劫的土匪,而當初聞名潼川府路各地的壯丁民社,也因爲遭受到劉整的打壓,轉爲了地下,逐漸演變爲土匪的性質。
如此的情況之下,商賈是不大可能在潼川府路各地活動的,畢竟不能夠保證安全的前提之下,賺錢是奢望。
這一幫人看樣子就是長途跋涉的,能夠安然無恙的抵達渠州,明顯是有本事的,讓偏遠地方藏身的土匪不敢輕舉妄動,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商賈。
半刻鍾的時間之後,老人不再看吳邵剛一行,目光看向了城池的方向。
吳邵剛剛剛放下碗的時候,官道上出現了一群人,嘈雜的聲音随即傳過來。
老人看見這一群人,臉色明顯變化了,身體甚至開始微微的顫抖。
一個身穿着公人服、滿臉橫肉的大漢,走到了老人的面前,什麽話都沒有說,徑直伸手。
剛剛袁世春給老人的銅錢,放進了屋子裏,此刻老人的身上,應該是沒有什麽錢的。
老人顫顫巍巍的伸手到懷裏,掏出了兩張紙币,遞給了大漢。
從紙币的顔色看,吳邵剛斷定,這是一百的交子,兩張也就是兩百文的交子。
從老人報出的價碼折算,吳邵剛一行人吃飯需要三十文銅錢,相當于一百二十文的交子,此番上繳兩百文的交子,其實是倒貼的,可能是吳邵剛一行給的是三百文的銅錢,所以老給出了兩百文的交子。
至于說這些人的身份,不用介紹吳邵剛也能夠猜出來,這些人應該是衙門裏面的公人,當然那些跟班不是公人,他們不過是官府臨時召集的打雜之人。
這些人出現在城外的小酒肆,就是收取商貿賦稅的。
大漢看了看吳邵剛一行,再看了看老漢,左手攥緊了手中的交子,右手一個巴掌扇過去。
“老東西,想造反嗎,就這點抽頭。。。”
老人的身體是無法承受大漢耳光的,踉踉跄跄的退後一兩步,跌坐在地上,嘴角已經出現了血漬。
“官爺,真的沒有多的。。。”
老人壓根沒有想到自己挨打,嘴裏還是不停的告饒和辯解。
大漢揮揮手,根本不看坐在地上的老漢。
“到屋子裏去搜,要是搜出來錢财,看我拆了你這個老東西的骨頭。。。”
大漢的話語剛落,地上的老人已經試圖站起身來阻止,可惜他尚未能夠站起來,就被大漢一腳踹過去。
老人痛苦的仰面躺在地上,再也無法爬起來。
這一切都生在眼前,吳邵剛的神色卻是異常的平靜。
6秀夫的眼睛裏面已經噴射出來怒火,若不是跟着吳邵剛到渠州城來,他是不可能見證到如此殘忍一幕的。
袁世春等人則是看着吳邵剛,沒有吳邵剛的命令,他們是不會動手的。
沒有等到吳邵剛開口,6秀夫已經站起身來,走到了老人的身邊,動手準備扶起老人。
“你們這是幹什麽,光天化日之下,難不成你們是土匪嗎。。。”
6秀夫或許氣極了,說話都有些顫抖了。
大漢看了看沖過來的6秀夫,眼睛裏面露出了一絲的笑意。
地上的老人盡管嘴角滿是血漬,卻用力推着6秀夫。
“客官,這件事情與你們沒有關系,官爺,與他們真的沒有關系。。。”
大漢仰面哈哈大笑,斜眼看着6秀夫,頗爲嚣張的開口了。
“我不找你,你反而自找上門了,你以爲你們沒有事情嗎,不用着急,老子馬上就要找你們了。。。”
一個打雜之人手裏拿着銅錢,沖出了屋子。
大漢看到銅錢,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了,這種笑容怎麽看都是不倫不類的。
被6秀夫扶起來的老人,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
“老東西,抗拒官府是什麽下場,不用我說了,不過今天我的心情很好,不想鬧大,你看這件事情怎麽解決。。。”
大漢明明是對着老人說話,眼睛卻看向了6秀夫。
吳邵剛臉色依舊平靜,不過眼神變得凜冽,這個大漢不蠢,明顯就是想着套出來錢财,大漢知道老人沒有什麽錢财,所以就從出頭的6秀夫身上打主意了。
這個大漢肯定是衙門裏面的公人,身負收取賦稅的職責。
朝廷免去了潼川府路三年的農業賦稅,但沒有免去商貿賦稅,也就是說從事商貿活動還是要繳納賦稅的,不過吳邵剛下達的命令,是暫時不要征收商貿賦稅,等待潼川府路各地平穩下來之後,再行商議征收商貿賦稅的辦法。
渠州如此的做法,明顯是反其道而行之。
這裏面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是征收到的商貿賦稅,最終将用到什麽地方。
既然潼川府路暫時不征收商貿賦稅,那麽地方上征收的錢糧,就不會入賬,而不入賬的最終結果,就是錢糧全部到個人的腰包裏面去了。
這是明顯的吸民血抽民膏。
要是這樣的風氣蔓延下去,潼川府路根本不要想着平穩。
這不禁讓吳邵剛想到了潼川府路各地盛行的土匪,據傳老百姓對土匪的看法很好,遠遠強于對官府官吏的看法,因爲土匪打着劫富濟貧、保家衛國的旗号,一般情況下不欺淩弱小的百姓,而官吏恰恰相反,對準的就是弱小的百姓,面對那些權貴,則是點頭哈腰。
眼前出現的情況,已經說明了一切。
6秀夫沒有直接開口說話,同樣看向了吳邵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