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芝說到這裏的時候,看着吳邵剛,眼神很是犀利。
吳邵剛表面是平靜的,内心卻是波濤洶湧。
算計張世傑的事情,做的極爲隐秘,知曉此事全部的僅僅隻有四爺一人,嘉樂樓的掌櫃黃茂生,都不知曉緣由,那個知情的魏正将的相好,早就香消玉損,魏正将同樣魂歸故裏。
可以說此事四爺不開口,外人不可能知曉。
現如今李庭芝開口詢問此事,吳邵剛想着如何解釋,此事是絕不能夠和盤托出的,因爲這裏面牽涉到行會和四爺,這是吳邵剛今後需要利用的力量,不能夠暴露。
吳邵剛想着完全推脫此事,也是不可能的,畢竟吳邵剛與張世傑之間的恩怨,李庭芝肯定是知道的,否則不會在此時此刻嚴肅的詢問。
“不知道嶽父大人想知道什麽。”
“張世傑深得賈右相的贊賞,合州之戰後,才能夠出任殿前司副都指揮使、催鋒軍統領,沒有很大的纰漏,絕不至于被貶斥到四川去,張世傑與你之間的恩怨,我也是知曉一些的,賈右相曾經告知了我一些緣由,殿前司都指揮使馬華軒大人也說到了,聽到他們之言語,我才知曉張世傑與你之間有着如此之多的矛盾,你們之間不可能關系融洽,我知道你不是束手就擒之人,肯定是會想辦法的,不過從賈右相和馬都指揮使口中,我感覺他們不是對付張世傑之人,故而感覺到疑惑,誰有這麽大的能力,能夠讓張世傑遭遇如此的挫折。”
李庭芝說完,吳邵剛已經想好如何的回答,不過他還是要詢問幾個問題。
“嶽父大人,有幾件事情,滄淩沒有得到答案,想請教嶽父大人,其一,張世傑與滄淩之間的矛盾,似乎是來自于鄂州之戰,滄淩聽聞,當初張世傑是強烈要求參與作戰的,卻未得到準許,失去了立下赫赫戰功的機會,當時張世傑在潭州,跟随賈右相,不知道張世傑不能夠參與作戰,是不是與賈右相有着一定之關系。”
“其二,張世傑在催鋒軍之中對付滄淩,其所作所爲,早已經出了原則底線,滄淩身爲催鋒軍副将,以及正将,居然不能夠過問催鋒軍任何的事宜,且張世傑還準備釜底抽薪,調遣滄淩麾下的軍士,張世傑的這些所作所爲,殿前司馬都指揮使是否知曉。”
“其三,張世傑原爲金軍之軍官,曾經在張柔之麾下,深得張柔之信賴,金國滅亡,張柔投奔蒙古大軍,現已經是蒙軍的大将,深得忽必烈之信任,而張世傑則是歸順我大宋朝廷,黃州之戰,駐守黃州的正是張柔,張世傑應該是知曉的,處于那等的情況之下,張世傑仍舊想着參與作戰,沒有想到避嫌,難不成張世傑急于證明什麽事情,或者說張世傑感覺自身得不到朝廷充分的信任,想着能夠打敗和剿滅張柔,以事實來說話。”
吳邵剛詢問完畢之後,看着李庭芝。
李庭芝頗爲震驚,想不到吳邵剛知道那麽多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李庭芝終于開口。
“滄淩,你的分析不錯,當初鎮守黃州的正是張柔,如此情況之下,讓張世傑參與作戰,若是出現其他的變故,這個責任誰來承擔,故而賈右相也有這方面的考慮,至于說張世傑在催鋒軍之中的所作所爲,馬華軒完全知曉,隻是這軍中的事情,很是複雜,絕非看上去那麽簡單,當初張世傑對付的是你,馬華軒沒有必要爲了你的事情,完全得罪張世傑。”
“好了,滄淩,該解釋的我全部都解釋了,接下來你也解釋一番。”
吳邵剛咳嗽了兩聲,慢慢開口。
“嶽父大人,我初到催鋒軍之中,就感覺到張世傑的态度不對,對我有着很大之意見,我不明白其中緣由,一直都是非常之疑惑,從建康府回到京城之後,面對張世傑再一次的算計,我才覺得此事不簡單,若是不能夠弄清楚這裏面之緣由,怕是下場悲慘,現任江州知州李思琦,嶽父大人想必認識,當初滄淩能夠從鄂州禦前諸軍進入到殿前司所屬催鋒軍,李思琦是出了大力的。”
“感覺到逼近的危險,滄淩專門找到了李思琦,開門見山詢問,李思琦也沒有隐瞞,道出了其中的緣由,張世傑對呂文德大人之意見巨大,滄淩當時得到了呂大人的信任,承擔了進攻黃州城池之重任,且順利完成作戰任務,攻陷了張柔駐守的黃州城池,由此張世傑對滄淩意見很大,張世傑無法出手直接對付呂大人,就想着能夠對付滄淩,且以此來逐步的算計呂大人。”
“知曉其中緣由,滄淩很明确的告知了李思琦,此事還是需要呂大人出面解決,若是任由張世傑如此胡作非爲,他日呂大人也是自身難保,滄淩當時分析了諸多的可能性,完全說服了李思琦,至于說後面張世傑被貶斥到四川,滄淩就真不知道其中緣由了。”
李思琦微微點頭。
“滄淩,你的意思是呂文德出手對付了張世傑。”
“滄淩不敢肯定,事情究竟如何,滄淩也是一頭霧水。”
李庭芝看着吳邵剛,意味深長的開口。
“這件事情,不可能是呂文德做出來的,呂文德沒有那樣的擔待。”
看着吳邵剛坦蕩的神情,李庭芝稍微思索了一下,轉移了話題。
“滄淩,你曾經在鄂州作戰,我問你一件事情,攻陷了黃州城池之後,你可否打開過府庫,且取走府庫之中的錢糧。”
“禀嶽父大人,滄淩攻陷黃州城池之後,命令軍士嚴守府庫,不準靠近,等到呂大人領兵進入到城池之後,滄淩将府庫完全移交給呂大人,未動府庫一文錢。”
“果真如此。”
“滄淩敢誓,此事見證的人不少,都是可以出面作證的。”
“那就好,你把控的很不錯,如此我就放心了。”
看着李庭芝舒緩的神情,吳邵剛倒是有些迷糊了。
“嶽父大人爲何詢問此事,滄淩在軍中的時間雖然不長,可也知曉,因爲糧草之缺乏,大軍苦戰收複城池之後,就地取錢糧的事情,是很普遍的,朝廷也未追究此事,畢竟是獲取了勝利,獲得一些錢糧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宜。”
“滄淩,你真的認爲這等的做法合适嗎。”
“不合适,軍隊應該是秋毫無犯,三國時期曹操割代,嚴明軍紀之故事,滄淩記得很清楚。”
“說的很不錯,我就擔心你也有這樣的認識,你可知道,一些軍中統帥,收複城池之後,想到的不是安撫百姓,恢複地方秩序,而是無所顧忌的貪墨錢糧,他們借軍隊缺錢缺糧的借口,肆意的侵吞府庫之中的錢糧,還盤剝百姓,導緻地方凋敝,這等的惡行,若是不能夠制止,今後軍隊還能夠有什麽戰鬥力。”
吳邵剛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難不成朝廷準備那這件事情開刀,不知道多少的統帥都做了這樣的事情,朝廷管的過來嗎。
“嶽父大人的意思,朝廷準備要清算此等的情形嗎。”
李庭芝看了看吳邵剛,再次點頭。
“不錯,賈右相看不慣這些事情,準備在開年之後,就大規模的清算,此番的清算,不管牽涉到誰,都是要一查到底的。”
聽到李庭芝這麽說,吳邵剛的表情很是嚴肅,内心卻不以爲然。
賈似道的決心是好的,不過這樣的事情,清查的難度太大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演變爲權貴之間的相互傾軋和算計,古往今來這樣的例子太多了。
吳邵剛倒是不用你擔心,他參與作戰的時間不長,且不是軍中的主帥,唯一的一次就是單獨領兵攻陷了黃州城池,不過府庫之中的錢糧,他一文未取,壓根不用擔心。
至于說打了勝仗之後得到的賞賜,這是理所當然,誰也說不起話來。
看見吳邵剛的神色一直都很是坦然,李庭芝完全放心了,他站起身來。
“滄淩,此事乃是朝廷絕密之事情,萬萬不可洩漏出去,你還年輕,進入軍中的時間不長,日後還會遇見很多的事情,你要記住,不管遇見什麽事情,都要多多思考,應該要如何做出最好的決定,這個決定有沒有不合适的地方,若是能夠想到這些,你就不必有什麽擔憂。”
“滄淩記住了。”
“好了,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去吃飯。”
跟随在李庭芝的身後,朝着大堂走去的時候,吳邵剛低着頭,神情頗爲嚴肅,冥冥之中,他有一種感覺,那就是賈似道準備進行的大規模清理,目的是想着嚴肅軍紀軍規,但産生的效果未必是這樣,說不定在清理的過程之中,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生,甚至可能引政局的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