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兩黃金和一萬兩白銀,若是分散用于朝中的官吏,作用也不是很大,朝中三品以上的高官,俸祿的數目不少,也都是有錢人家,除非郝經将萬兩黃金和萬兩白銀同時砸向一個人,那可能會産生不小的作用。
從錢财的數量方面,吳邵剛斷定,郝經此番代表蒙古大汗忽必烈出使南宋,一定是帶着上位者的态勢,也不打算大規模拉攏朝中的官吏。
忽必烈有如此的底氣,一方面是因爲蒙古騎兵之骁勇,另外一個方面,恐怕朝中有人示弱,在去年和談之時,曾經許諾過什麽。
猜想到這一層,吳邵剛有些醍醐灌頂的感受,難怪他要接受命令,徹底剿滅蒙古使團,不讓蒙古使者進京,若是讓使者進入到京城,那麽朝中有些人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一旦皇上知曉居然有人擅自向蒙古部落示弱,而且答應了不該答應的事宜,那這人肯定會遭遇到嚴懲。
不用猜測,吳邵剛也知道此人是誰。
不過這一切還需要得到郝經的證實,猜測畢竟是猜測。
自尊心和自信心遭受沉重打擊的郝經,雖然開始吃飯了,但身體垮了,眼看着不行了。
心病難醫。
進入到真州城内,吳邵剛專門找到了一處地方安置郝經,他沒有馬上将郝經送到忠勇軍軍營之中,而且吳邵剛和6秀夫兩人也沒有馬上到忠勇軍軍營之中。
此番吳邵剛和6秀夫等人來到真州府城,沒有誰知道他們來幹什麽,自然也就不會有人前來過問。
吳邵剛本來擔心,知曉事情緣由的6秀夫會提出來建議,要求将蒙古使者郝經送到軍營之中去看押,不過兩天時間過去,6秀夫壓根沒有提及這檔子事情。
兩天的時間,吳邵剛時刻關注郝經的情形,得知郝經已經卧床不起之後,他決心再次與郝經談談,不能夠讓郝經就這樣死去,或者是永遠的消沉下去。
一股子中藥的味道彌漫,讓走進屋子的吳邵剛直皺眉頭。
看着桌上已經放置的冷卻下來的中藥,吳邵剛拂袖,将瓷碗打落在地。
清脆的響聲,讓躺在床上的郝經醒了。
看見吳邵剛之後,郝經的眼神暗淡下來,顯然是想到了吳邵剛之前說過的話語。
“郝先生,你是讀書人,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典故,我不用解釋你也明白,你若總是沉湎于我所說話語之中,那神仙也救不了你。。。”
郝經再次擡頭,努力的想撐起身子。
見到這樣的情形,吳邵剛走上前去,小心的扶起了郝經,将枕頭墊在他的後背。
已經是酷暑季節,郝經居然蓋着厚厚的被子,可見其身體虛弱到了極點。
吳邵剛的這個動作,觸動了郝經。
郝經看着吳邵剛,胸口劇烈的起伏。
“吳副将,我能夠冒昧的詢問一下,您貴庚幾何。”
“我今年十七歲,淳祐四年生人。”
郝經的胸部起伏更大,他看着吳邵剛,眼睛裏面露出驚駭的神情。
“什、什麽,你才十七歲的年紀。。。”
郝經根本不敢相信,說話做事如此老道的吳邵剛,僅僅十七歲,這出了他的想象,十七歲尚未到弱冠之年,不過剛剛成年,對世間的認知應該是單純幼稚。
“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在吳副将的面前,我真的無顔相對。。。”
“郝先生,不必有這等的想法,我也是因爲有一些奇遇,遭遇諸多的波折,才會對諸多的事物有着某些看法的,這不算什麽,戰國時期,十二歲的甘羅成爲了秦國的上卿,和甘羅比起來,我差的太遠。”
郝經的嘴唇哆嗦,已經說不出話來。
“郝先生,三日之前我所說的話語,也有偏頗之處,古人雲,士爲知己者死,女爲悅己者容,人這一生,很難遇見明君,一旦遇見,定是忠心耿耿的,在我看來,蒙古大汗忽必烈是不可多得的君王,有着非同一般的氣魄,郝先生爲其效力,也在預料之中,反觀我大宋王朝,靖康之恥至今讓人難以忘懷,朝中很多人孱弱享樂,下面就跟着來,上行下效,頹廢之氣彌漫,這大宋之江山,必定會葬送。。。”
郝經的臉上突然有了一絲的血色,等到吳邵剛說完,他跟着開口了。
“既然吳副将認爲大汗是不可多得之君王,爲什麽不去投奔,我願意全力引薦。。。”
吳邵剛看着郝經,神情嚴肅,微微搖頭。
“人各有志,忽必烈的确是不可多得之君王,可是在我的眼裏,還真的不算什麽,我命由我不由天,不管是皇上,還是蒙古大汗忽必烈,都不要想着左右我。”
郝經的臉色愈的紅了,他看着吳邵剛,身體也開始微微的顫抖了。
這些話語異常大膽,簡直就是造反的口吻。
吳邵剛能夠在他郝經面前說這些話,明顯就是推心置腹了。
“吳副将,你之心思我明白了,我沒有你那等的氣魄,甚至不敢想這些事情,十七歲的年紀真好,什麽都敢想,什麽都敢做,我知道你今日來的目的,也感謝你之好意,你放心,我不會這麽快死去的,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說到這裏的時候,郝經的神情輕松了很多。
吳邵剛微微吐了一口氣,他知道郝經沒有多大的事情了。
“吳副将無非是想着知曉我此番前來之目的,既然吳副将能夠吐露心扉,那我也絕不會有所隐瞞,我此番前來之目的有兩個,其一是通報大汗繼位之情況,蒙古希望能夠與大宋朝廷弭兵息民,其二就是落實鄂州議和之事。”
吳邵剛聽的很仔細,郝經話語剛落,他就開口了。
“這兩點我已經猜到了,還有一件事情,郝先生沒有說,忽必烈之弟弟阿不裏哥叛亂,蒙古草原已經處于内亂之中,忽必烈想方設法平定内亂,穩固自身之地位,此刻外部不能夠有任何的麻煩,否則會影響到忽必烈剿滅叛軍之戰役部署,因爲這樣的原因,郝先生才會出使我大宋吧。”
郝經沒有表現出來吃驚,默默的點頭。
“吳副将說的不錯,王爺之叛亂,已經引大汗之憤怒,如此關鍵時刻,外部不能夠出現任何的意外,否則大汗不好做出部署,可有一件事情,想必吳副将也不是很清楚,那就是我此番奉命前來議和,落實鄂州之戰的協議,也并非是無理取鬧,大宋朝廷答應了大汗提出來之要求,我不過是來落實這些事宜罷了。”
“哦,朝廷答應大汗什麽要求了。”
郝經看了看吳邵剛,臉上竟然閃現了一絲的笑意。
“其一,大宋朝廷賠款三十萬兩白銀,此舉乃是彌補我蒙古大軍之損失,其二,淮南東路與淮南西路均向我蒙古開放,允許商貿自由往來,其三,大宋朝廷向我蒙古大汗稱臣。。。”
吳邵剛的臉色已經有了一些變化,他的确沒有想到,朝中居然會有人答應如此的合議條件,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示弱,而是明顯向對方屈服,若是皇上知曉這些事宜,定是勃然大怒。
苟且偷安的南宋朝廷,綏靖和享樂之作風已經深入到骨子裏面,根本無法改變,抗擊異族的民族英雄嶽飛、韓世忠等人,要麽背負莫須有之罪名被殺,要麽被閑置在一邊,那是因爲朝中的綏靖派和投降派害怕,他們甯遠割地賠款,換取暫時的甯靜,也不願意挺起胸膛來對抗外界的入侵。
而這其中的關鍵人物就是皇上,若是皇上抗擊異族入侵之決心堅定,很多事情壓根不會生。
一種悲怆的感覺萦繞在吳邵剛的心頭,這是一個什麽樣的朝廷,沒有骨氣,醉生夢死。
這樣的朝廷不滅亡,天理不容。
“郝先生說了這麽多,可有文書爲證。”
吳邵剛如此詢問,不是很合适,就算是有文書,郝經也不會輕易的拿出來。
不過郝經的态度倒是很坦然,或許他認爲吳邵剛壓根就不是那樣的人。
“不瞞吳副将,沒有文書,去年撤兵之時,大宋派遣之使者,隻是與大汗有着口頭的約定。”
“郝先生,如此重大的事宜,沒有書面協議,豈不是兒戲。”
“未必是兒戲,大宋朝廷之中若不是有人心虛,也不會派遣吳副将如此做了。”
吳邵剛看着郝經,禁不住點頭,人家說的是實話。
“郝先生說的不錯,可惜忽必烈大汗沒有想明白,這沒有書面協議之東西,是随時可以隐瞞的,隻要蒙古使團消失,一切就等于沒有生,去年合議的時候,大汗不會不明白這一點,怕也是迫不得已,才急匆匆撤兵的,不知道郝先生代表大汗前來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一點。”
郝經再次低下頭,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