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的雅間裏面,也就是董槐、吳邵剛和四爺三人,盡管是在四爺所擁有的蓬萊樓裏面吃飯飲酒,但沒有任何的夥計和侍者,也沒有任何的姑娘。
看來這是四爺專門做出的一次安排,背後究竟有什麽目的,吳邵剛不是很清楚,先前的觀察,已經讓他感覺到,董槐與四爺之間,必定是有着很特殊的關系,這個關系究竟是源于個人之間,還是行會,暫時說不清楚。
南宋的讀書人,是嚴格遵守食不言寝不語之規矩的,吃飯開始之後,董槐基本不說話,除開端起酒杯簡單說出幾個字以外,其餘時候都是面帶微笑滿嚼細咽。
吳邵剛對于這種規矩不是很适應,穿越這麽長時間以來,他基本就沒有遵守這個規矩,每每吃飯喝酒的時刻,就是交談的時間。
不過滿腦子的疑惑,讓吳邵剛也忍住了沒有開口說話,見到董槐的時間不長,他已經感覺到董槐并非是迂腐之人,骨子裏還是活躍的,這樣的一個人,被罷免官職之後,明顯是難以閑下來的。
吳邵剛沒有想到的是,董槐對他的觀察更加的仔細。
出身貧寒、作戰骁勇、心狠手辣、少年得志,這是董槐對吳邵剛的整體印象,但是見面之後,更多的感慨與疑惑,也同樣出現在董槐的腦海之中。
不過十六歲的吳邵剛,在見到他這個朝中前任的右丞相之後,并未表現出來畏懼的情形,自始至終都是不亢不卑,尊重之間保持自身的尊嚴,且談吐大方,展現出來不凡的閱曆,話語之中透露出來不一般的學識。
這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可以說吳邵剛的表現,遠遠過了朝中某些長期爲官的官員。
有着如此不凡的本事,爲什麽會進入到軍中,而且剛開始不過是軍中的一個效用,要不是因爲鄂州遭遇到蒙古鞑子的進攻,那麽吳邵剛這樣的人才,注定就是被埋沒。
酒過三巡,四爺站起身來,說是去下面看看。
董槐輕輕點頭,表示了同意,吳邵剛也沒有開口挽留。
雅間裏面隻剩下董槐與吳邵剛兩人。
氣氛在四爺離開雅間的時候,生了一絲的變化,董槐的神情也稍稍嚴肅了一些。
其實董槐與四爺之間,眼神的交流是很多的,這些都沒有瞞過吳邵剛,盡管他很多時候都是微微低頭,從兩人的眼神交流來看,四爺主動離開雅間,明顯是董槐的意思。
雅間的門關上之後,董槐主動端起了酒杯。
“吳副将年輕有爲,來,老夫敬你一杯。”
“恭敬不如從命,謝謝董大人,在下先幹爲敬。”
眼看着董槐杯中酒喝完,吳邵剛主動端起了酒壺,給董槐續酒。
“在下也要給董大人敬一杯酒,董大人爲民操勞,深得百姓愛戴,是在下學習之榜樣。”
董槐聽見吳邵剛這樣說,臉上再次綻放笑容,很快端起酒杯,一口氣喝下去。
放下酒杯之後,趁着吳邵剛再次倒酒的時候,董槐不緊不慢的開口。
“吳副将屢立戰功,得到了朝廷之重視,如今來到殿前司所屬的催鋒軍之中,也在京城立足了,老夫以爲前途無量,不知道吳副将未來有何打算。”
面對這種老生常談一般的詢問,吳邵剛也沒有猶豫,直接開口回答了。
“在下本出身窮苦人家,絕沒有想到有如此的機會,能夠進入到殿前司所屬催鋒軍,能夠來到京城,已經感覺到很不錯了,暫時沒有什麽其他的想法。”
“這可不行啊,老夫以爲,我大宋之江山,遭遇太多威脅,盡管後金已經被滅,可蒙古鞑子虎視眈眈,如此情形之下,朝中官吏、軍中健兒,包括天下之百姓,都要齊心協力,共同護衛我大宋之領土,吳副将年輕,正是建功立業之時候,怎麽能夠沒有任何之打算。”
吳邵剛沒有想到,自己應付性的話語,居然引了董槐的不滿意。
他與董槐今日第一次見面,俗話說得好,逢人隻說三分話,不可全抛一片心,特别是在牽涉到未來打算以及生平志向都方面的事宜,說話更是需要謹慎,若是太過于狂妄,或者太過于低調,難免被他人利用,甚至是暗地裏算計,亦或是被他人看不起。
也有不同情況,那就是遇見真正關心自身之長輩,還是要展現抱負,一方面能夠得到長輩的贊賞和關心,另外一方面也能夠得到長輩大力的支持。
從年齡上面來說,董槐是不折不扣的長輩,年歲過了吳邵剛的父母,但董槐究竟是不是真心關注他吳邵剛,這還說不準。
“董大人,朝中大事,不是在下小小的一個副将可以操心乃至于過問的,在下之責任,就是按照上峰的命令行事,努力做好每一件事情,至于說今後會如何展,這不是在下能夠決定的事宜。”
“話是說的不錯,不過沒有淩雲之志,怎麽會有無窮之鬥志,每日裏想到的就是随遇而安,最終會遭遇到埋沒,直至碌碌無爲,老夫看吳副将英武非凡,且有着很不錯的學識,若是能夠得到皇上和朝廷之重視,定能夠建立不朽之功勳。”
“謝謝董大人之鼓勵,在下記住了。”
稍稍沉默,董槐再次開口。
“**************,一遇風雲變化龍。九霄龍吟驚世變,風雲際會淺水遊。”
“能夠寫出如此的詩句,可見抱負絕不一般,吳副将認爲如何。”
董槐的這幾句話,讓吳邵剛一愣一愣的,這詩詞,是他在廬州府衙的時候,當着廬州府知府蘇翁奎的面寫出來的,想不到董槐也知曉了。
其實想想很簡單,董槐乃是廬州府轄下定遠縣人,曾經擔任右丞相、樞密使之職,與蘇翁奎之間肯定是有交集的,再說從董槐的諸多交談來看,對他吳邵剛還是算熟悉的,這熟悉的背後,蘊涵的意思就很微妙了。
此次的見面,做好準備的不僅僅是他吳邵剛,人家董槐同樣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吳邵剛迅調整心态,他隐隐感覺到此番的見面,絕不一般。
“董大人,這詩詞,是在下去拜見廬州府知府蘇大人之時,盧大人考校在下的才學,言談之中提到了我朝的嶽武穆,要求在下努力,以嶽武穆爲榜樣,展現自身之抱負,在下心中一時間激昂,自以爲得志,故而寫下這詩詞的,來到京城兩個多月時間,仔細想想,還是有些狂妄的,讓董大人見笑了。”
吳邵剛話語剛落,董槐面容嚴肅的開口了。
“胸中有遠大志向,有何不可,難不成碌碌無爲、行事中庸,整日裏想着算計,想着自身之利益,想着高官厚祿,才算是踏實嗎,才算是有爲嗎,老夫看未必,這京城之中,的确有些很不好的情形,老夫也是知曉的,可身爲年輕人,特别是有着遠大抱負之年輕人,絕不要被一時的烏雲遮蔽了雙眼,更不要自甘堕落,能夠在一片荊棘之中脫穎而出,才是真正的大丈夫,吳副将,你還年輕,日後還能夠見到很多的事情,老夫可不希望你自此消沉下去。”
這已經算是直接的訓斥了。
吳邵剛臉色微紅,或許是過于的理性,讓他自始至終都将自身包裹的很緊,決不讓他人看出自身之抱負,更不會給他人留下可供進攻的把柄,以這樣的姿态來爲人行事,的确是能夠很好的保護自身,但也會失去很多的幫助。
想到這裏,吳邵剛微微吐了一口氣,他必須要證明給董槐看。
今日之見面絕不簡單,或許董槐是抱着什麽目的來的,自己的表現若是太差,很有可能失去機會,而且是絕佳的機會。
“董大人教訓的是,在下記住了,上次在蘇大人面前所做的詩詞,在下的确感覺到些許的狂妄,雖說是直抒胸臆,可過于直白,過于淩冽,來到京城之後,經曆一些事情,在下有着頗多的感慨,暗地裏也想到了一詩詞,還請董大人指正。”
本來有些失望的董槐,眼睛裏面再次射過一絲的寒芒,看着吳邵剛。
“在下一直都很欣賞6放翁所做詠梅這詩詞,多次詠讀,感慨很多,就合着這詠梅,胡亂作一詞。”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隻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董槐聽的很仔細,一邊聽一邊在品着這詩詞。
詩詞展現出來的氣勢是不用說的,文采方面更是出色,更加關鍵的是,詩詞展現出來的态度,完全是積極向上的。
沉默不到半刻鍾的時間,董槐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不簡單,不簡單,老夫聽聞吳副将文武雙絕,所言不差,在吳副将面前,老夫都有些汗顔了,這詩詞,還請吳副将送與老夫,如何。”
“董大人看得上,是在下的榮幸。”
董槐迫不及待的拍手,很快四爺進來了,且帶來了紙筆墨硯。
此時,吳邵剛不再客氣,揮筆一口氣寫下了這《詠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