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兩白銀,可不是說拿就能夠拿出來的,孫耀武他們拿不出來這麽多的白銀。
好在吳邵剛同意用土地來兌換,按照每畝熟地二十貫的價格折算,孫耀武和孫公子足足拿出來兩百餘畝熟地的地契,才湊足了三千兩白銀。
江夏村的土地,價格很高,因爲這裏的土地都是熟地,也被稱之爲良田,畝産是很高的。
天黑的時候,銀兩、銅錢和地契悉數都送來了。
看着這些東西,吳邵剛的臉上沒有多少的表情。
有所得必有所失,剛剛他表現出來的殺氣,震懾的不僅僅是孫耀武等人,也包括了他的家人,讓吳啓明等人看着他的時候,畏懼的情緒明顯增加。
好一些的是徐宗英和吳紹岚,徐宗英是吳邵剛的母親,兒子有出息了,母親是高興的,吳紹岚大概是女孩子的緣故,或者是年紀小的緣故,哥哥強大起來,她就覺得有了靠山,吳邵剛走到哪裏,吳紹岚就跟到哪裏,幾乎是寸步不離。
吳邵剛的想法已經出現了一些變化。
剛剛回家,看到家中窮困的境地,他想到的是讓家人搬遷到廬州府城去,不過靜下來仔細思索之後,覺得這個安排不是很妥當,且不說故土難離,就算是将家人搬遷到廬州府城去,家人是不是能夠在廬州府城之内立足,說不定,就算是能夠立足,境況肯定不好。
他的家人,屬于典型的最底層之弱勢群體,沒有見過什麽世面,也經不起風吹浪打,稍微遇到風吹草動,選擇的就是屈服,就是忍讓,就是委曲求全,絲毫不知道抗争,用一句千年之後流行的話語,就是低到塵埃裏面去了。
這樣的性格特點,若是貿然到廬州府城去,結局肯定不美妙。
吳啓明的年紀大了,經曆很多事情,自身認識完全形成,性格幾乎已經定型,想着做出很大的改變,可能性不是很大,可作爲一家之主的吳啓明,若是沒有什麽擔待,沒有什麽骨氣,關鍵時刻不能夠替身而出,那麽這個家,也必然不可能挺立,更讓吳邵剛擔心的是,十二歲的吳紹尊,性格之中居然也是懦弱因素占據了大部分,缺少了必要的鐵血。
改變這種狀況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家人得到他人真正的尊重,或者是畏懼。
這樣的情形,在廬州府城幾乎不可能出現。
吳邵剛有自知之明,自身不過是殿前司麾下催鋒軍的副将,這個身份并非是那麽顯赫,廬州府城之内不知道多少的大家族,根本不在乎這些。
從這個層面來說,留在江夏村,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也算是沒有辦法的選擇。
當然,留在江夏村,問題也是存在的,那就是村中的耆老、裏正以及甲等等,都是仗勢欺人的,村中裏正孫耀武,盡管被吳邵剛暫時收拾了,也拿出來了不少的錢财,可并未傷經動骨,一旦他吳邵剛離開了村子,前往京城去了,誰知道孫耀武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再說村中的耆老和甲,肯定是支持孫耀武的,他們都是穿着一條褲子。
三月初一,吳邵剛必須到殿前司報備,不能夠耽誤時間,也就是說,二月中下旬,他就必須要出,前往京城而去,在這之前,他必須爲家人創造出來一個很好的環境,讓村中的耆老、裏正和甲,打心眼裏畏懼他,畏懼他的家人。
時間還是很緊的,吳邵剛沒有多少悠閑的時間。
回到家中的第一夜,吳邵剛幾乎沒有睡着,他想到了很多,一直到醜時過後,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徐宗英一大早就起身了,家裏買回來太多的東西,加上吳邵剛帶回來的東西,三間屋子明顯是不夠了,跟随吳邵剛回來的那些軍士,全部都是在屋外搭着帳篷睡覺的,這讓徐宗英很是愧疚,家裏的條件不好,沒有辦法安置這麽多人睡覺。
徐宗英能夠做的,就是盡快的做好早飯,讓吳邵剛以及那些軍士能夠吃到熱乎乎的飯菜。
這一夜,徐宗英幾乎也沒有睡覺,昨天生的一切,都不是很真實,好像一覺醒來,一切都會消失了,家中突然出現的那麽多的錢财米面,這讓徐宗英短時間之内根本無法接受。
在徐宗英看來,吳邵剛有出息了,她當然是高興的,盡管說這種變化來的很是突然,吳邵剛的性格方面也出現了很大的變化,與之前完全不一樣了,不過人家在軍中一年多的時間,什麽都可能出現,什麽都有可能生。
吳邵剛已經十六歲,在村子裏,這個年紀就要成家立業,就被看作是成人。
鍋裏煮着的肉散出來誘人的香味,徐宗英習慣性的拿起竈台上裝鹽的罐子,以前家裏吃鹽是非常節儉的,可以說是吃不起,罐子裏面幾乎看不到什麽食鹽。
打開罐子,手指伸進去的時候,感覺到的是手指被諸多的沙子般的顆粒淹沒。
徐宗英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看到罐子裏面滿滿的都是食鹽,而且是村中人幾乎都沒有看見過的青鹽,這可是最好的食鹽,據說每兩青鹽需要五十貫交子。
仔細的挑起一粒青鹽,放到嘴邊嘗嘗,沒有了以前那等粗劣的海腥味道,甚至能夠感覺到一股清香。
菜肴之中缺乏了食鹽,不僅僅是味道差,更是缺乏了營養。
“娘,這麽早就起身做早飯了。”
徐宗英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迅轉身。
看見吳邵剛走過來,坐在了竈台前面,準備往竈洞裏面添置木柴的時候,徐宗英有些慌神了。
“邵剛,娘去叫醒紹尊,這些事情你不要做。”
“娘,讓弟弟多睡一會,他年紀還小,這些事情我能做。”
吳邵剛往竈洞裏面添木柴的時候,将竈洞裏面其中兩根壓得有些死的木柴架起來,火勢很快就大起來了。
“娘,以後不要這麽辛苦了,我看家裏還是要雇傭一些下人。”
“邵剛,這些事情娘都能做。。。”
徐宗英的聲音有些顫抖,眼角也出現淚花,她扭頭擦了一下,轉過來對着吳邵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
這個動作,讓吳邵剛内心很不是滋味。
昨夜幾乎思索了一整夜,憑着他的判斷和分析,以前那個吳邵剛,在家中好勇鬥狠,對待親人絲毫不客氣,可謂是家中的霸王,可是在外面卻是慫包,根本就沒有擔待,這樣的人是最讓人厭惡的。
吳啓明性格的懦弱,應該說對吳邵剛和吳紹尊都有影響,不過這種影響是有限的,而以前那個吳邵剛的家裏橫,對吳紹尊的影響則是巨大的。
“娘,昨夜我想了想,家裏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我能夠留在家裏的時間有限,二月下旬就要離開,到京城去了,從今天開始,我想到的事情,就要着手開始做,不能夠耽誤。”
“邵剛,你剛剛回家,好好的歇息,不要想那麽多事情。”
吳邵剛微微搖頭。
“第一件事情,家裏的房屋要多一些,需要有院落,做好這件事情,我想問題不是太大,隻要拿得出來錢财,到府城去請工匠都是可以的。”
“第二件事情,家裏需要雇傭一些家丁,包括下人,今後家中的諸多事情,就讓家丁和下人去做,這件事情也好辦。”
“第三件事情,弟弟和妹妹都需要讀書,不能夠目不識丁,不讀書就沒有什麽學識,兩眼一抹黑,今後什麽都幹不好,所以家中要請西席先生,這件事情需要多考慮,請到的先生必須是有才學的。”
吳邵剛看了看徐宗英,本想着說最後一件事情,但他忍住了。
其實最後一件事情才是最爲關鍵的事情,那就是對村中的人恩威兼施,對于耆老、裏正和甲等人,施以威嚴,讓他們畏懼害怕,甚至是服從和屈從,而對于鄉裏鄉親的,則是施以恩惠,讓他們打心眼裏面感激。
這件事情,可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做好的事情,需要不短的時間。
徐宗英的臉色早就變化了,吳邵剛所說的事情,在她看來就和做夢一樣,這該是需要多少的錢财,本來昨天孫耀武等人送來的錢已經不少,但徐宗英認爲那不是屬于自己的,遲早還是要給人家還回去的。
“邵剛,做這麽多的事情,要好多的錢,還是不要這樣了,你年紀也不小了,不要多久就要成家,還需要很多的錢糧,有了錢糧都要存起來的。”
“娘,這些事情,我已經決定了,今日就要開始做了,有些事情,可能需要爹出面,我離開家也有三個年頭,很多情況都不熟悉了。”
吳邵剛沒有回頭,憑着他敏銳的判斷力,早就感覺到門口有人了,而且此人就是他的父親吳啓明。
吳啓明站在門口好一會時間了,聽着吳邵剛做出的安排,身體微微顫抖,低着頭,臉上能夠看見羞愧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