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官船沒有停歇,除非是需要補給,才會停靠碼頭,吳邵剛等人也從未下船,吃喝拉撒都是在船上,不過這這一路上,吳邵剛也看見了一些民間的船隻,在碼頭遭遇到強行攔截的情況,被攔截意味着什麽,吳邵剛當然是明白的。
他們乘坐的是官船,沒有誰攔截,怕也是不敢攔截。
吳邵剛一直都在想着與蔡思偉結拜爲異性兄弟的事宜,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心越來越複雜,近千年之後,幾乎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很少有真誠相待的,大家相互之間,多半都是想着利用,地位和身份就是象征,你的地位越高,越是有人拼命的讨好巴結,你若是沒有什麽出息,那就很難有諸多的朋友。
當然吳邵剛也是理性的,趨炎附勢是人之本性,就算是在南宋這個年代,也是無法避免的,就從自身的遭遇來說,就很是說明問題,若不是他吳邵剛展現出來非同一般的能力,也不可能得到重視和提拔。
隻不過遭遇到蔡思偉,讓吳邵剛過于理性和冷漠的内心,注入了一絲的溫暖。
碼頭上很熱鬧,這裏與江陵府的碼頭是無法比較的,可以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數不清的馬車和力人等候,都是準備搬運貨物的,還有人專門上船招徕生意,不少流動的小攤小販在碼頭做生意,買的多是一些吃食,吆喝的聲音很是清脆。
這一幕讓吳邵剛有些恍惚,他還以爲自己又穿越回去。
張炳輝在碼頭上聯系了四輛馬車,專門運送糧食以及其他的貨物,這些馬車負責将糧食運送到廬州府所轄的江夏村,價錢是每輛馬車五十貫交子,共計兩百貫交子。
兩百貫交子,可以購買接近五石糧食了。
按照商議的時間,馬車五天之内抵達廬州府城所轄江夏村,一路上馬車夫的生活起居等等,也是吳邵剛負責,也就是說除開吃喝方面,每個馬車夫每天的報酬是十貫交子。
這讓吳邵剛想到了很多,他進入到鄂州禦前諸軍所屬的遊奕軍,成爲遊奕軍之中的一名守阕效用,每月的軍饷爲九貫交子,九鬥祿米。
再說南宋地方上的縣令,每月正俸十五貫交子,祿米四石,職田五頃。
也就是說馬車夫若是生意好,每月能夠掙到大約兩百貫交子,其收入不差于縣令。
如此的比較,讓吳邵剛有些瞠目結舌,看樣子南宋的物價,沒有後世形容的那麽好,這是一個通貨膨脹的年代,也算是一個高消費的年代。就算是一縣之縣令,完全依靠俸祿,也無法很好的生活,若是遇上災荒之年,或者物價飛漲的時刻,養活家人都是有困難的。
後世談及南宋的時候,評價是一個物質豐富、商品經濟飛展的年代,甚至出現了資本主義的萌芽,商貿賦稅是支撐朝廷收支的主要來源,讓朝廷很是富裕,給官吏的俸祿也是很高的,且讀書人的地位很高,刑不上大夫這個典故,說的就是北宋和南宋,世界上最爲幸福的事宜,就是在宋朝做官,過着優哉遊哉的生活。
看樣子這也是誤傳,實際情況不是這樣。
當然有一個情況是真實的,那就是朝廷之中高官的俸祿是異常豐厚的。
譬如說朝中的左右丞相,每月正俸三百貫交子,祿米一百五十石,食鹽七石,七十名謙從的衣糧,其他的绫、絹、薪草、炭等等,折合起來是一個天文數字。
還有一個情況也是真實的,那就是南宋大小官吏,都會想盡一切的辦法貪墨銀兩。
吳邵剛想到了自身,黃州之戰,讓他擁有了幾輩子都用不完的黃金白銀,加上呂文德數次賞賜的白銀,已經讓他成爲了南宋的大富翁。
再看看馬車夫,馬車夫若是生意好,每月可以收入兩百貫交子,他們這都是血汗錢,而且要遭受到官府無休止的盤剝,真正拿到手中的沒有多少,養家糊口都困難。
管中窺豹,從這件小事情上面,吳邵剛感覺到南宋朝廷衰敗的原因。
馬車夫對道路的情況很是熟悉,大概他們時常走這條路,知道哪裏有客棧,哪裏有酒肆,也知道如何的安排趕路的時間,在最爲合适的時候進入客棧歇息,這倒是省去了吳邵剛不少的麻煩,加之從建康府到廬州府的官道,來往的行人和商賈很多,沿路也有大大小小不少的村鎮,安全方面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其實也沒有誰敢觊觎這支隊伍,盡管算是馬車夫隻有十來人,可吳邵剛等人全部都是騎着戰馬,頭戴盔帽,身着甲衣,腰佩弓囊,手持宋手刀或者是長槍,透露出來淩然不可侵犯的氣息。
走在官道上的時候,不少的行人和商賈,遠遠的看見這支隊伍,都是慌忙躲開的,生怕一個不小心,擋住了道路,被狠狠的教訓。
這一幕讓吳邵剛猛地想到了什麽,在路過巢縣的時候,他命令隊伍停歇一天時間,派遣張炳輝和馬龍,找到縣城内的諸多裁縫鋪,臨時趕制了六套衣服,讓每個人都換上。
離開巢縣,繼續朝着廬州府而去的時候,一行人的裝束完全改變,看不見盔帽和甲衣,看不見弓囊,看不見宋手刀,更看不見長槍。
隻是衆人的氣質一時半會是無法改變的。
再次看這支隊伍,倒像是某個富裕的莊園運送糧草,派遣莊園内的護院,沿路押送的。
五天之後,隊伍抵達廬州府。
江夏村距離廬州府城四十多裏地,馬車最多半天時間就抵達了。
剛剛進入到廬州府所轄的地方,吳邵剛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這是本能冒出來的熟悉的味道。
穿越之前的吳邵剛,不是合肥人,也不曾在合肥一帶生活。
這說明熟悉的味道,來源于那個已經到地下去的吳邵剛。
官道兩邊的村鎮,行人的裝扮,走路的姿态,說出來的軟綿綿的話語,甚至是農家小院飄出的炊煙,這一切都讓吳邵剛感覺到透骨的舒心。
月是故鄉明,水是家鄉美,遊子千裏夢,依依桑梓情。
距離江夏村越近,這種感覺越是強烈。
終于,在距離江夏村隻有五裏地的時候,吳邵剛忍不住下馬了。
吳邵剛表現出來的情緒,張炳輝早就注意到了,吳邵剛下馬之後,他連忙跟着下馬,且命令身邊的馬車放慢度,畢竟這輛馬車上面,存放着大量的黃金白銀。
“吳副将,最多還要一刻鍾的時間,您就可以回家了。”
“我知道,離家兩個年頭,也不知道家裏情況怎麽樣了。”
“要不我派遣人先去看看,打個招呼。”
“不用了,到了這裏,我是主人家,你們是客人,我是必須要盡地主之誼的。”
“吳副将可不要這麽說,我們都是您的屬下。。。”
張炳輝尚未說完的時候,吳邵剛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停下了腳步。
大隊人馬也跟着停下來了。
吳邵剛是穿越之人,腦海之中家鄉和家人的情況,都是有些模糊的,甚至可以說一點都不清楚,這也是他奇怪的地方,不知道爲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現如今貿然回家去,而且是帶着大隊人馬回去,會不會引意外的情況。
這一點必須要考慮到,而且那種衣錦還鄉的态勢,不是吳邵剛所喜歡的,他是有着大志向的人,做事情盡量還是低調一些的好。
吳邵剛身邊的張炳輝愣了一下,看了看吳邵剛之後,再次開口了。
“吳副将,您剛剛回到家鄉,若是人太多了,家裏不一定招呼的過來,要不先派遣幾個人,跟着您走在前面,您看怎麽樣。”
吳邵剛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張炳輝。
這個張炳輝太聰明了,細心竟然如此的細膩。
要知道吳邵剛出身尋常的農戶之家,家中的條件肯定不是很好,否則也不會去當兵,要是家境過于的貧寒,被麾下諸多的軍士看見,影響肯定是不好的,甚至可能影響到吳邵剛的權威和光輝形象。
這是事實,就算是吳邵剛内心不舒服,也要服從這鐵的事實。
稍稍思索一下,吳邵剛點點頭。
“也好,張炳輝,跟随我回家去,其餘人暫時在村外等候。”
吳邵剛剛剛說完,張炳輝馬上轉身開始安排,四輛馬車肯定是要跟随進入村子裏面的,至于剩下的馬龍等人,等候在村外。
之所以讓張炳輝跟随回家,這也是吳邵剛認真思索過的,張炳輝、馬龍、王十三、杜小七和譚麻子等人,是他的絕對心腹,也就是說他吳邵剛不管遭遇到什麽樣的困難和打擊,這些人都是不離不棄的,如此情況之下,吳邵剛對他們不會隐瞞太多。
這其中,張炳輝是最爲聰明的,吳邵剛決定帶着張炳輝,這也是一種試探,看看張炳輝的表現,若是其表現不佳,他也能夠現,以做到心中有數。
幾分鍾時間之後,張炳輝安排完畢。
一行六人,外加四輛馬車,朝着村子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