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邵剛跟随呂文德,進入了江陵府城。
黃州城與嶽州城已經全部收複,呂文德麾下部分的軍士,分别駐紮在黃州與嶽州,臘月中旬,呂文德率領部分大軍,前往江陵府城,李思琦、吳邵剛與蔡思偉等人,悉數跟随。
其實江陵府城也早沒有蒙軍的蹤影,到了這個時候,所有蒙軍都奉命撤退到河北境内,下達全線撤退命令的,正是即将成爲蒙古大汗的忽必烈,黃州城池的失守,給了蒙軍教訓,忽必烈不允許蒙軍孤軍深入,免得遭遇包圍,徒增損失。
呂文德率領的大軍,進入到江陵府城的時候,沒有遭遇到任何的阻礙。
在這個過程之中,捷報不斷送往京城臨安,而之前率領大軍駐紮在江州的右丞相、樞密使賈似道,早就返回京城。
這一封封的捷報,對于諸多的統帥和軍官來說,就意味着豐厚的獎賞,或者是更高品階的官位,可對于尋常的軍士,則沒有太大的意義。
大過年的,軍士還在路上奔波,就連此番戰鬥得到巨大好處的吳邵剛,都覺得不近人情。
這就是戰鬥,異常的殘酷,吃虧受累的永遠是底層的軍官軍士。
江陵府城的情況,與黃州和蕲州等地不一樣,府城沒有真正的被蒙軍攻陷和占領,隻不過遭遇到很多的驚吓,當初兀良合台負責外圍警戒的事宜,保證忽必烈能夠率領大軍全力進攻鄂州,其負責的範圍,涵蓋了江陵府和江州等地,地域廣大,故而其不可能集中兵力,進攻某一處的城池,也正是這個原因,讓富庶的江陵府城,免遭滅頂之災。
而且在警戒的過程之中,兀良合台也沒有完全按照忽必烈的命令執行,導緻攻陷嶽州、準備繼續進攻潭州的拔突兒,不得不率領大軍固守嶽州。
呂文德抵達之時,江陵府知府早就做好一切準備,呂文德一行進入到府城,随即被邀請到府城最好的酒樓,催鋒軍統領蔡思偉本打算邀約吳邵剛也前去赴宴,可吳邵剛婉言謝絕,江陵府知府邀請的就是興州禦前諸軍統領以上的軍官、以及呂文德身邊的儒士赴宴,按照這個标準,吳邵剛根本沒有資格參加。
既然沒有資格參加,就不要去湊熱鬧,免得自取其辱。
軍營裏面安排有飯食,不過飯食的質量,與酒樓是無法比拟的。
在軍營安頓下來之後,吳邵剛随即要求馬龍和張炳輝等人,到外面去找尋好的酒樓聯系,定下兩百人的酒宴,讓酒樓送到軍營來,至于說需要的銀兩,全部由他本人承擔。
這樣做本來不大合适,畢竟駐紮在軍營之中的軍士人數不少,不可能每個軍士都有此等待遇,不過吳邵剛麾下是鄂州禦前諸軍,與興州禦前諸軍序列不一樣,所以影響也不會太大。
當然,吳邵剛也邀請了部分興州禦前諸軍所屬催鋒軍的軍官,前來一道吃飯喝酒,這些軍官曾經和他一同浴血奮戰,拿下黃州城。
這一頓酒宴,從申時不到就開始了,一直持續到戌時二刻,衆人吃的昏天黑地,很多人都喝醉了。
畢竟進入江陵府城之後,此番的作戰就算是完全結束,衆人要感覺到慶幸,性命總算是保住了,比起那些在戰場上捐軀的兄弟,要幸運太多。
吳邵剛沒有喝太多的酒,好些時候是馬龍和張炳輝等人出面,幫忙給他代酒,其他人也不會說什麽,更不會強迫,畢竟吳邵剛在他們心目之中的形象已經不一般。
夜深了,亥時已過,吳邵剛沒有睡意,走出了營房,在外面散步。
穿越之前,每年的春節,不管是熱鬧還是平淡,總歸是與家人在一起,可穿越之後的第一個春節,就是在軍營之中度過,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孤零零的,這是不是意味着,穿越之後的吳邵剛,道路肯定不平坦,或者說穿越之後的他,必定是以四海爲家,以天下爲己任。
不遠處一個黑影慢慢走過來,看姿态很是悠閑。
僅僅是掃過去一眼,吳邵剛就認出是李思琦。
李思琦怎麽可能單獨回來,按說這一夜,知府大人一定會安排豐富的節目,讓呂文德等人徹底放松的,這些節目可不僅僅是吃飯喝酒,再說軍營之中統領居住的營房,看不見什麽燈光,也沒有誰見到諸多統領回到營房。
這說明吃飯喝酒還在繼續,或者說娛樂還在繼續。
李思琦走的慢悠悠的,好像是在散步。
走到吳邵剛的面前的時候,李思琦專門湊近看了看,其實在軍營之中,壓根沒有必要如此,軍營四周有很多的火把,出來的光亮,足夠看清楚對面之人。
“怎麽,吳副将睡不着嗎,深夜出來逛逛。”
李思琦這樣的稱呼,吳邵剛有些不習慣,但他也不好反駁,人家這樣稱呼可不簡單,等同于時時刻刻提醒他,不要忘記了飲水思源。
“的确難以入睡,大過年的,還在外面奔波,想想也是辛苦。我不習慣這等情況,也不知道李先生是不是有同感。”
“已經習慣了,跟随在大帥的身邊,時時刻刻都要做好準備,雖說比軍營裏面尋常的軍士要好一些,可也不敢說能夠自行決定時間,至于說軍營之中,這算是常态,吳副将在軍營之中時間不長,要不了多長的時間,就完全适應了。”
兩人一時間都沉默了,沿着軍營的操場,慢慢的散步。
近一刻鍾的時間過去,李思琦好像是下定了決心,再次開口了。
“吳副将,聖旨可能馬上就要到了,不知道你有些什麽想法。”
“感謝大帥與李先生之擡舉,讓我能夠進入到殿前司所屬催鋒軍之中,我一定牢記。。。”
“不是那個意思,馬上就要進入到京城,不知道吳副将接下來準備做些什麽。”
“這個,我還沒有想過,一直都想着大軍征伐的事宜,還沒有想到今後的事情。”
“哦,以我看大軍征伐已經結束,不知道吳副将還有什麽想法。”
吳邵剛扭頭看了看李思琦,沒有猶豫,很快開口。
“我覺得,既然大軍已經收複了黃州、蕲州和江陵府等地,爲何不趁着這個機會,繼續朝着北面推進,趁勢占領鄧州、唐州、蔡州和颍州等地,若是做到這一步,則襄陽和廬州等地,就更加的安全,多了一道穩固的防線,蒙軍就算是想着動進攻,也沒有那麽容易。”
李思琦低着頭,沒有開口說話,顯然是在思考。
“再說了,蒙軍主力應該撤離到草原去了,留下駐守各地的,大都是新附軍,他們的戰鬥力并非那麽強悍,大軍收複更多的領土,還是有把握的。”
李思琦終于慢慢的擡起頭。
“吳副将,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有一件事情,你恐怕還不知道,皇上已經做出決定,派遣使者前往河南府,面見蒙古使者,商談合議之事宜。”
吳邵剛看着李思琦,目瞪口呆,他實在不明白,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之下,朝廷沒有想到北伐,收複更多的領土,反而想着與蒙古議和。
這難以想象,也讓人難以接受。
“吳副将,我也是思考良久,才将此事告知你的,其實是擔心你到京城之後,給朝廷上書北伐,那樣做不合時宜,不僅不能夠達到目的,反而可能遭遇到諸多的麻煩。”
“吳副将,我說的是推心置腹的話語,你的骁勇我是知道的,不過以爲憑着一己之力,就能夠改變很多的事情,那是不切合實際的。”
吳邵剛沉默了,曆史上南宋生的很多事情,如同放電影一般,在他的腦海之中劃過,南宋朝廷本就是偏安一隅、苟且偷安的朝廷,骨子裏就是軟弱和享樂的,不管是皇上,還是上層的官員,想到的就是能夠安安穩穩的享受,不願意經曆任何的風吹草動,或者說不願意面對任何的挑戰。
他若是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的提出北伐的事宜,一定會遭遇到巨大的反對,而且這種反對的浪潮,不是他能夠承受的。李思琦開口提醒,有迫不得已的意思,可不管怎麽說,都是爲他吳邵剛好,這一點是不能夠否定的。
“感謝李先生的提醒,我明白了,不會提及北伐的事宜了。”
李思琦微微歎了一口氣。
“我輩之人,時時刻刻都想着北伐,想着能夠收複開封京城,可惜這麽多年過去,這個目标愈的遙遠,甚至沒有誰公開的提出來了,依我看,就算是朝中有大人想着北伐的事宜,也是咽下肚子裏面,絕不會開口的。”
一種凄涼的感覺,湧上心頭,經曆了盛唐的輝煌,經曆了五代十國的戰亂,又經過了北宋的展,到如今的南宋,堂堂華夏,堂堂大漢,國力是越來越孱弱了。
更加讓吳邵剛心涼的是,南宋已經綏靖到骨子裏,這成爲了上下共同的性格,根本就無法改變。
默默走了一會,看見吳邵剛沒有開口說話,李思琦再次開口。
“吳副将,不用想那麽多,今後一定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