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千琴離開後的第二日,天降大雪,古樸内斂的天一城被白雪覆蓋,莊嚴之中更帶幾分神聖。
沒了蘇千琴,閻寒三人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留在蕭家混吃混喝,胡一毛帶着冷豔急急離去,胡家的族人還在百越道的深山老林子裏窩着,胡一毛雖拿回祖宅祖地,但将族人遷回蘇城,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況且他身爲胡家家主,于冷豔的事情,也須向家中長輩禀告。
閻寒卻沒有随胡一毛同去,用閻寒自己的話說,是他還沒有好好的看看這片江湖,當然實則是答應闫青青,要斬殺青城劍派長老九翼道人李八百的任務還未完成。
“閻小子!!有空了就到蘇城來找我!”
喧鬧的街道上,胡一毛扯着嗓子的嚷嚷,惹得周圍無數人詫異注目,冷豔不由得面帶羞澀,而胡一毛卻仍是渾然不覺。
“閻兄弟!江湖險惡,多多保重!”冷豔一把将胡一毛擰的龇牙咧嘴,這才走上前從懷裏取出一枚黃銅鑄造的桃花令牌塞在閻寒手裏“這枚桃花令,是我在幫中的信物,桃花盟在大夏各地均有分壇,若遇到難以處置的麻煩事情,持我的令牌便能求救”。
“多謝嫂嫂!”閻寒點點頭,将桃花令收在懷裏沉聲道,聲音雖然淡漠,但冷豔這份情他已經記在心裏。
等到依偎在一起的胡一毛兩人消失在街角,閻寒才牽着馬轉頭向天一城北門走去,腳下的靴子踩在積雪裏“嘎吱”作響。
馬是一匹健壯的黃骠馬,連帶身上黑色的東裝,以及一百兩的盤纏,都是處事圓滑的蕭戰送的,閻寒能以十五歲的年紀沖上黃榜,并且上榜便在二十位,來日必定不凡,這些許财物,便當接個善緣。
道路兩邊很多大呼小叫的商販,從吃食,到物件應有盡有,往來的行人不時的在攤鋪前駐足,挑選自己喜歡的貨物,普通人都能做到觀察周圍的環境,更何況閻寒這十年的訓練,早已能捕捉到周圍打量的細節,豈會發現不了周圍人群中不時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
巨鲨幫、鬼王府和錢幫三大勢力都要抓他,出了蕭家的大門,閻寒便立刻暴露他們的目光下,隻怕追擊很快就會如影而至。
如今這種情況,若是常人隻怕早已慌亂,但閻寒心裏素質是何等變态,手掌摸了摸懷中之物,閻寒微微抿嘴一笑,若不未雨綢缪,他又怎麽會如此高調的離開蕭家。
順着擁擠的大街走到頭,閻寒拐過街角,看到眼前人不由得微微一愣,他本已做好了被伏擊的準備,卻沒有想到這兩人出現在這裏。
“閻大哥!!閻大哥!!!”
阿憨一手抓着門闆巨刀,一手牽着匹毛色油亮,四踢修長的赤紅色駿馬,乃是一匹價值千金的赤雲駒,興奮的高聲呼喊,聲音猶如滾滾雷鳴,驚吓的周圍衆人紛紛驚慌失措的避讓躲閃。
阿憨身前,蕭甯一身男兒的白色長衫,俊美華貴,容光中人,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透着驕傲和決絕,直勾勾的看着閻寒,發髻上已落了片片雪花,顯然已經等了些時候。
“你在等我?”
閻寒瞅了瞅挂在赤雲駒悲傷的斬馬刀和精緻的包袱,挑了挑眉頭問道。
“我要跟你一起走!”蕭甯漂亮的雙眼直視他,聲音清脆悅耳,但卻有一股不容違逆的威嚴。
她天賦絕倫,武藝超凡,十七年來閻寒是唯一一個打敗她的人,蕭甯骨子裏的驕傲,絕對不允許自己背負這樣的恥辱,用刀老的話說,在什麽地方丢掉的顔面,就要在什麽地方找回來。
跟在閻寒身邊,是她慎重考慮之後所做的決定。
隻有充分的了解一個人,才能徹底打敗一個人,閻寒讓生性倨傲的蕭甯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跟在閻寒身邊,既能闖蕩江湖,增加閱曆,也能伺機尋找機會,将其徹底打敗。
閻寒聽了默然不語,牽着馬低頭從蕭甯身邊走過,蕭甯的心思他自然明白,若是常時也就罷了,但現在他被江湖中三大頂級的勢力盯着,帶着蕭甯隻會将自己暴露。
殘影一閃,蕭甯橫裏的擋在閻寒身前,掃了眼周圍的人群道“三大派現在都在盯着你,你出城恐怕都走不出一裏地,就會死在他們的圍攻下!”
“不用你擔心!”閻寒眉頭微皺淡淡說道,三大派的追殺他已有把握拜托,但眼前胡攪蠻纏的蕭甯,卻是個大麻煩。
“你不帶我,我也一樣會寸步不離的跟着你!”俏臉狡黠,笑意盈盈,蕭甯略帶得意的輕聲道“不帶上我,你隻會更容易暴露!況且有我在,三大派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莫要忘了我可是蕭家的大小姐!”
她自然知道閻寒詭詐如狐,但今日她鐵了心的要寸步不離的跟着他,看他能夠如何。
閻寒陰郁的皺了皺眉頭,心下很是無奈,這位小姑奶奶打也打不得,躲也躲不掉,她這樣狗皮膏藥似的跟着他,雖然是最笨的辦法,他卻反而一點辦法都沒有。
“随你!”淡淡的留下句話,閻寒牽着馬便向前走去。
蕭甯一見閻寒一臉郁悶,頓時俏臉得意輕笑,帶着阿憨寸步不離的跟在閻寒身後五步距離,閻寒向左她也向左,閻寒向右她也向右。
作爲蕭家大小姐,蕭甯在天一城生,在天一城長,這天一城中何人不知她的身份,見這般奇異情況,頓時都紛紛側目,心下暗暗揣測閻寒身份,是什麽樣的年輕俊傑,才能讓蕭家的大小姐這般寸步不離的跟着。
如此走過兩條街,直至走到天一城南門,蕭甯仍是如她所說一般,寸步不離的跟着,閻寒深吸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在南門主路旁,随便的找了一家“悅來客棧”走了進去。
“唉!這位公子,您是要出城吧!小店有上等的醬牛肉,汾酒,幹糧,最适合您在路上帶着吃!”店小二伶俐的上前,替閻寒牽馬持缰,嘴裏恭敬的快速道。
“行!把你說的都給我來一份!”閻寒嘴角微微勾起,輕聲笑道“在把你們這最好的酒菜給我上一份,我吃好了再上路。”
“得咧~~!您裏面請!貴賓一位!上好差!!”店小二扯着長腔,把将閻寒引進店裏。
櫃台裏正撥弄算盤珠子的掌櫃的,眼睛餘光一撇,頓時極快的跑出去,嘴裏驚喜的恭敬道“蕭小姐!您這是要出遠門啊!!您請!您請!光顧小店,真是蓬荜生輝啊!不知您這是要小的替您準備些什麽?”
“我随他一起!”蕭甯指了指坐在窗邊的閻寒,大步上前,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閻寒對面。
阿憨樂呵呵的随蕭甯坐下,他蠻力恐怖,身子沉重,那木凳雖然結實,但也撐不住他的身子,瞬間碎爛,阿憨也不以爲意,盤腿坐在地上,笑呵呵的看着閻寒于蕭玉兩人大眼瞪小眼。
如此詭異的氣氛,讓準備上前混個臉熟的掌櫃的,頓時又小心翼翼的推了回去。
酒菜齊備,蕭甯直直的看着閻寒,杯到酒幹,很是豪邁,每一道菜上來,她總是搶先一筷子吃,繼而面帶得意,不過多時便是臉泛紅霞,微帶酒暈,容光煥發,更顯的清麗迷人。
兩人相對而坐,默默無語的吃着,酒過數巡,菜色将淨,閻寒猛然起身,笑嘻嘻的向客棧後堂走去。
“想跑!”蕭甯輕笑一聲,在桌山留下一塊足有十兩重的銀錠子,帶着阿憨寸步不離的跟了上去。
眼見着閻寒走入後堂院中,蕭甯想也不想的就跟了上去,卻被身後跟着的店小二急急阻攔“唉!!哎!!大小姐!大小姐!!那是茅房!您這千金的身子,怎麽能進那種地方!!!”
被店小二阻攔住的蕭玉俏臉紅霞,也不知是酒意,還是羞的,心底暗罵閻寒混蛋,這才向店小二問道“我問你,你這裏可有其它的出口。”
“沒了!沒了!就這一個出口!”店小二将腦袋搖的向撥浪鼓似得“若不從這走,在想出去,就隻有鑽茅廁了!”
“好了!好了!你去吧!”蕭甯想想就覺得肮髒惡心,随手賞了一兩碎銀子,便帶着阿憨守在茅房門口,往來進出的人流均都滿臉詫異,更有認識的她的,更是驚吓莫名,急忙的于旁邊人竊竊私語詢問緣由。
蕭甯越等越是羞澀,焦躁,眼見着周圍觀望的人越來越多,足足一炷香的功夫,仍舊不見閻寒出來。
冷不丁的,蕭甯臉色驟然一變,猛地沖向茅房,以旁人阻攔不及的速度,迅捷的将一閃閃茅房的門都踹開,臭氣熏天,幾間空蕩蕩的茅坑裏,哪裏還有閻寒的影子。
蕭甯蹲腳咒罵,飛也似的沖出客棧,一把抓過一個迎客的店小二,指着原本拴着閻寒黃骠馬的馬莊質問道“馬呢?被誰騎走了?”
“剛才……剛才有個滿臉胡子的精瘦漢子,他說是蕭家的人!是他給牽走了!出城了!”店小二被蕭甯吓得一愣,哆哆嗦嗦着,嘴裏快速的說道。
滿臉胡子的精瘦漢子,蕭甯瞬間便想起,在閻寒進去後不久,此人便從茅房中出來,心下頓時明白原由。
俏臉一寒,銀牙緊咬,惡狠狠的蹲腳咒罵道“閻寒!本姑娘和你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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