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衆人小心翼翼的跟着刀老繼續深入蕭家大宅,
越到宅院深處,人流漸少,但往來的仆人侍女,具都是神光内斂,至少也有先天的實力,每一個放到江湖上都是響當當的好手。
直至走到宅院最底部,周圍突然人迹全無。
内斂深沉的黑色牆面上,有一個隻能容納兩人并肩走過的圓形月門,兩扇一人高的半圓木門,門上挂着塊四尺見寬的黑色石頭匾額,其上鐵筆銀鈎的寫着“磨刀堂”三個字。
磨刀堂聲名在外,做到天刀蕭山閉關的地方,這裏在江湖刀客心中的地位,幾乎快要能夠和神劍山莊的無字劍碑相比拟,但江湖中又有幾人能知道,聲名在外的磨刀堂,卻隻是一個樸實無華的小小院落。
磨刀堂外,早有仆人帶着蘇千琴等候,彭堅等四人寸步不離的跟在身後。
一襲白衣,默默靜立,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泛出一層淡淡的七彩光暈,美的讓人窒息,讓人眼睛一旦落在她身上,便在舍不得移動分毫。
衆人上前,各自互相招呼行禮。
蕭甯也是絕世的美人,但她的美是于蘇千琴全然不同的英氣,豪氣,此時交相呼應,春梅秋菊,自有一股完全不同的韻味。
蕭甯自然知道自己那個哥哥是什麽樣的一個東西,妙目上下打量了一圈,瞥了身邊蕭戰一眼,口中直言不諱道“果然是個如仙子般的美人兒!嫁給蕭家可惜了!”
蕭甯直言磊落之處猶勝許多男娃兒,這話人人想說,但卻隻有她敢說。
在場衆人頓時滿臉古怪,想笑卻又不敢出聲,被她瞥了一眼的蕭戰更加尴尬,作爲蕭家的主事人,于蘇家聯姻的事情,自然是他一手促成的。
蘇千琴淡漠的看了閻寒一眼,見他以能勉強行走,面有血色,兩汪秋水深處,這才略過一抹寬慰。
無悲無喜,低眉垂目淡淡道“甯小姐,謬贊了!”
閻寒一步上前,倒轉劍柄,将秋水劍遞給蘇千琴“蘇丫頭,這秋水劍,物歸原主!大恩不言謝,我欠你一次!”
雖在戰前他心中已有算計,但若無秋水劍之利,閻寒想要打敗蕭甯,絕對要付出更沉痛的代價。
蘇千琴未接長劍,妙目看着劍鋒愣愣出身,若一汪秋水緩緩流淌的劍脊上,仿佛倒映出冰風雪天中,滿臉冷漠的倔強少年,背着暈厥的少女迎風前行,雖腳步踉跄,但每一步都無比的堅定。
沉默了兩個呼吸,蘇千琴這才回神,輕聲歎道“秋水劍江湖名器,自應在江湖中大放異彩,随我在這深宅大院中,隻會寶劍蒙塵,既然公子用着何手,這秋水劍便贈與公子防身!”
既入了蕭家,她便是蕭家的媳婦,這一生恐怕不能擺脫蕭家大宅,今後這秋水劍便與她一起,陪在閻寒身邊。
擡起頭,妙目凝視閻寒,道“所謂恩德,公子切莫再說!公子幾次救千琴于水火,反倒是我還欠公子良多!隻盼此劍能助公子度過難關!”
想到閻寒無端端的被她牽扯進來,平白的招惹了這麽多江湖中一等一的勢力,蘇千琴心中頓時擔憂傷感。
閻寒聽後默默不語,隻是微微點頭,将遞出去的秋水劍又收回來,蘇千琴便也不再說話,隻是淡淡的站在一邊。
兩人一番對白,雖一個冷漠,一個淡漠,但有心人自然能感覺到其中異常。
蕭甯柳眉一挑,兩隻黑白分明的妙目看看閻寒,在看看蘇千琴,蒼白的俏臉上怒色一閃。
但是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爲何心底無端端的生出一股異樣的怒氣!
嘴巴微微的嘟着,她隻能自說自話的将這股淡淡怒氣的出處,歸類于閻寒和她未來的嫂子不清不楚。
幾人磨刀堂前停下,過不多時,遠處牆壁的拐角處便竄出幾個人影。
身穿一身華貴的絲質白色長袍,蕭玉腰間挂着鑲滿寶石的七星寶刀,小步的碎跑,臉色潮紅,嘴裏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在遠處便一臉急迫的嚷嚷道“甯妹妹!我甯妹妹怎麽樣了?”
一到近處,看到俏臉蒼白的蕭甯冷冰冰的目光,蕭玉心虛,下意識的轉開目光,兩隻眼珠子憤恨的瞪着閻寒,氣急敗壞的叫罵道“你這混賬,不止侮辱蕭家,竟還敢将我妹子打成這樣,今日不殺了你!我蕭家的顔面何在!來人,給我斬了這混賬東西。”
跟在蕭玉身後,包括蕭止在内的四個中年人,早已準備就緒,抽刀出鞘,滿臉殺獰的圍攻而上,四柄長刀上光暈流轉,狠辣都是直奔閻寒周身緻命處劈砍去。
閻寒面帶輕蔑,不閃不必,淡淡的看着四個中年人圍上來。
“瞎了你們的狗眼!這是什麽地方?你們也敢動刀兵?”刀老幹瘦的臉上怒色一閃,眼中冷冷的精光爆射。
雙手如電,瞬間就将四人手中長刀奪下來,同時雙掌拍出,迅猛霸道,伴着凄厲的慘叫聲,四人的右肩背他拍的粉碎,肩膀肉眼可見的凹了下去。
他們握刀的手臂已經被廢掉了,幾十年的功力頃刻間付諸流水。
“刀爺爺!這是爲何?”蕭玉臉上驚恐的神色一閃,他自幼錦衣玉食,鮮衣怒馬,何曾見過這等無情辣手,哆哆嗦嗦的質問道“這人如我蕭家,傷我甯妹,我要将他拿下,爲何阻……阻攔?”
四個中年人倒在地上,抱着塌陷的肩膀凄厲尖銳的嚎叫,刀老也不理會蕭玉,隻是淡淡的掃了四人一眼,冷聲道“丢人現眼的東西,再敢嚷嚷一句,我就捏碎他全身的骨頭。”
四人瞬間閉嘴,雖肩膀痛的錐心刺骨,但卻隻敢在鼻息裏低聲哼哼。
這話雖然是對着四個中年人說,但蕭玉猛地哆嗦一下,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頃刻之間煙消雲散,滿頭黃豆大小的密集汗珠子一串串的順着臉頰流下,不多時整個後背的衣衫便全部濕透,黏糊糊的貼在背上。
閻寒冷漠,蕭甯憤恨,沈醉滿臉毫不掩飾的鄙夷,至于一路默默無語的蘇千琴,依舊清遠出塵,冷幽的似是已經毫不在乎,自己要委托終生的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刀老深深的看了蕭玉一眼,繼而與身旁的蕭戰交換顔色,兩人眼中全是失望。
這四人畢竟是奉蕭玉的命令行事,若蕭玉能在此刻挺身而出,便是他略有缺點,但至少是敢作敢當,稍加調教,還有希望,而現在隻是被刀老呵斥隐晦的呵斥一句,便吓的膽戰心驚,不敢言語。
這等畏首畏尾,膽小怕事之輩,如何能帶領蕭家,而又有何人會願意跟随這樣的家主。
唉!
心中深深長歎口氣,刀老形單影隻的走到磨刀堂月門前,沉聲道“家主!客人到了!”
這聲音雖以真氣送出,卻并不刺耳嘹亮,反如常時說話,隻是被刀老的真氣遠遠送出。
“吱!”
磨刀堂黑色的木門似被微風吹動,嘎吱的緩緩打開,在場衆人雖面帶異色,但也隻是心中好奇,隻有李鐵腳在木門打開的瞬間,露出一臉的驚駭神色。
蜿蜒小徑,曲徑通幽。
雖已到初冬時節,但磨刀堂内依舊生機盎然,暖意濃濃,小院不大五畝上下栽種着青翠蔥郁的碧竹,翠綠的竹林中,白色鵝卵石鋪陳一條蜿蜒小路,彎彎曲曲的直通竹林深處,透過翠竹縫隙隐隐約約的能夠看到一間簡單質樸的竹樓一角。
這就是磨刀堂?
衆人心底升起同一個心思,竹林小舍,曲徑蜿蜒,眼前景色雖然精緻靈修,但與衆人心中勾勒的磨刀堂卻完全不是一個模樣。
“幾位,請跟我來!”刀老的聲音輕微,目光環視一圈,用目光一一掃過幾人面孔,便轉頭順着小路向内走去。
李鐵腳不知在何時臉色凝重,一步步的跟着走了進去,被刀老點到的閻寒沈醉白秋水,蕭家兄妹以及滿臉急切的蕭戰,自然都默默的在兩人身後跟着,進了磨刀堂,衆人不由自主的收攝心神,怕發出一丁點的聲音,打擾眼前的甯靜。
至于其他人,雖然已在磨刀堂外,但面對這無上的機緣,卻隻能眼巴巴的看着,不敢向内踏足半步。
鵝卵小徑不長,不過兩個曲折,竹林深處的竹閣便已顯在衆人面前,竹閣簡單質樸,貼地的一層空着,越有一米高,其上竹舍幾乎可以說是簡陋,隻有裏外兩間,簡單的根本無法和絕世天刀蕭山聯系在一起。
“家主!人到了!”刀老走到閣樓前,低聲說道。
“辛苦您了!刀叔!”竹林内傳出溫潤的聲音,不卑不亢,不高不低,簡單的就像山間的一汪清水,林間的一股輕風,溫潤無聲,似是和竹林沙沙的枝葉搖擺聲融爲一體“蕭某身有不便,隻能邀諸位到此一叙,還望見諒!”
這溫潤的融于萬物的聲音,在李鐵腳聽來,卻不亞于橫空怒雷,臉色驟然驚變,聲音都不由得微微顫抖“蕭山!你……你已經踏出那一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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