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城南,主街兩側,飛檐回廊,樓閣林立,寬敞的道路兩側都是商号、酒樓、客棧、珍玩無數。
路上行人,錦衣華服,車馬相随,都非常人。
能夠在這裏出沒的非富既貴,尋常百姓連進街口的資格都沒有。
主幹道,街道路口最高的八層雕樓,便是天一城最華貴的萬壽客棧,自然這家客棧是蕭家龐大的資産之一。
一夜無話,直到第二天大亮,蕭家仍不見有人來客棧接待,以江湖規律來說,已經是失禮至極。
李鐵腳如世外神龍,神出鬼沒,見首不見尾,一入城幾人隻是莫眼的功夫,他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也不知跑到何處去快活。
蘇千琴暗惱閻寒利用她套李鐵腳入局,心底對蕭玉的纨绔更是失望,進了客房後便不再出現,倒是彭堅來來去去的跑了幾次,蘇家業大,在天一城自然也有産業,小姐無恙以及一路上發生的事情,必須快些讓蘇夢青知道。
反倒是閻寒和白秋水兩人,一路攀談,越是深聊,就越覺得對方不凡,白秋水博聞強視,知曉的江湖秘聞,典故層出不窮,正是閻寒最缺少的江湖經驗、見聞。
而閻寒思維缜密,說話雖少,但所問皆是關鍵,也讓白秋水心中對其印象不斷更新,僅是一夜兩人便猶如相交多年,言談甚歡。
此刻,萬壽客棧七樓最頂尖的雅間内,閻寒兩人正臨窗對面而座,一壺清酒,四碟小菜,窗外遠山近樓,車馬穿梭,也是下酒一景。
杯中清澈的酒水,随着手指的把玩反射出淡淡磷光,閻寒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對面華麗奢靡猶在萬壽客棧之上的華貴錢莊。
紅牆金瓦,高有八層,飛檐雕壁,輝輝煌惶,在陽光照耀下蒙着明亮光暈,宛若仙宮。
門楣紅色的匾額足有三丈,卻隻寫了一個龍飛鳳舞的金色“錢”字,匾額下面挂着四枚銅錢,在風中微微搖曳,奇怪另類。
嘴角微微勾起,閻寒對這錢莊的主人頓時十分好奇。
在蕭家的天一城,在最繁華的南城大街,就在蕭家客棧的對面,如此高調奢靡的分毫不比蕭家遜色的建築,背後的角色又豈會簡單。
白秋水順着閻寒的目光,白秋水折扇輕搖,潇灑的宛若踏春的書生,輕笑道:“那是錢幫的錢莊!”
繼而漏出迷人微笑,潇灑的解釋道“天一城爲嶺南道首府,更是蕭家所在,江湖中的各大勢力,在此均有分壇,李老前輩突然離去,自然是去了丐幫在天一城的分壇。”
“你可記得昨日路過的萬花樓?”白秋水突然笑着問道。
閻寒默默的點點頭,他記憶非凡,過目不忘,白秋水所說的是主道上左起第三家,共有六層的典雅青樓。
“金錢落地人頭不保,桃花過處寸草不生,那萬花樓便是桃花盟的産業。”白秋水幽幽笑着解釋道。
“錢幫!萬花盟!”閻寒揚了揚眉頭,天下五幫他早已從闫青青口中知道,且已遇其三,但卻沒想到錢幫盡然真的是錢莊,而桃花盟盡然真的是青樓。
“巨鲨幫手握天下漕運,可謂是聲威赫赫日進鬥金,但已财力而言,巨鲨幫遠不及錢幫一成,而這天下消息最靈通的,除了神鬼莫測千年傳承的天機樓,便是桃花盟了,隻要價錢合适,便是想知道燕青魚今天穿得什麽顔色的亵衣,你都買的到。”
燕青魚是大夏洪武帝的本名,白秋水直呼其名,可謂是大不敬,此刻故意頓了頓,笑嘻嘻的打量閻寒。
見閻寒依舊神情陰郁面無表情,毫不在意,這才略帶深意的微微一笑,繼續解釋道“桃花盟已販賣情報爲生,不喜紛争,倒是錢幫需要注意,錢幫幫主名叫白玉關,此人武功極高,地榜排名第十位,自号快活王,爲人貪婪,窮極奢靡,每日的吃穿用度,怕是連皇宮大内都不能與之比拟。”
“哦?還有這樣的人?”閻寒也來了興趣,地榜中的高手,卻有如此性格,也算另類!
一合折扇,白秋水神色雖古怪,但言語卻還是佩服:“老人常說,酒色财氣君子莫沾!但這快活王卻是酒色财氣樣樣占全,且皆是頂尖,下設酒色财氣四使,專爲其尋找天下美酒,美女。武功之高,當世能與其比肩者寥寥,出門必有奢華儀仗相随,酒量極好,千杯不醉,更聚天下美酒與一處,喜好女色,每日必禦兩女方能入睡,曾在酒後笑談“生我者,我不淫,我生者,我不要!”除此之外,天下可淫,好财寶,便能斂天下财寶,錢幫銀号遍天下,大夏六府十八道,各地城鎮府衙,皆有分号,富可敵國都不足以形容,現在便是大夏朝廷官員每月的響銀,都是由各地錢号發放!”
“響銀!”閻寒臉上這才出現一起驚詫,此乃王朝根基,錢幫能夠拿下,非但需要極大财力,其背後深藏的背景勢力,更是深不可測。
“快活王!這快活王倒也是個妙人。”閻寒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口中悠悠贊道。
“哦?妙在何處?”
不等白秋水回答,閣樓角落裏一直趴在桌上睡的青衣漢子不知何時擡頭,正笑眯眯的看着兩人,頭發紮在腦後,五官雖不精緻,但卻透着一股從容灑脫,神情氣度都是不凡。
閻寒時刻都在留意周圍的環境,這位呼吸悠長,平和緩慢,一聽便知有上成武功的人,自然在上樓時便已注意。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這快活王雖奢靡好色,生名狼藉,但卻将自身欲望擺在明處,算是真小人,這可比天下不知多少的僞君子強多了,豈不妙哉!”
閻寒輕笑着贊歎道。
“好好!小兄弟這句話,可比那些人雲亦雲的好色書生強多了!當飲一杯!”那人撇了白秋水一眼直言不諱的嘲弄道,但形容灑脫,卻讓人生不出惡氣,高聲大笑,端起桌上酒杯,便遙遙一舉。
“請!”閻寒舉杯回禮。
反倒是白秋水一臉尴尬,一時舉杯不是,不舉杯也不是。
“不行!不行!這才八年的竹葉青,清淡如水,有什麽喝頭,小兄弟且嘗我這一杯。”冷不丁的,那人驟然阻止,看着閻寒微笑道。
萬壽客棧雅樓極大,兩桌相距足有二十步,且酒味菜香,各類香料混雜,這人盡然還能一口說出閻寒杯中酒的年份,這等辨酒的能力,閻寒也甘拜下風。
那人取下腰間酒葫蘆,取一隻新酒杯滿滿的倒入一杯,一招手,平地生風,酒杯似有一隻無形的手拖着,穩穩當當的飛到閻寒面前,盡是點滴未灑。
白秋水瞳孔微縮,所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這看似随意的一揮,卻蘊含極高明的散手,渾厚的真氣,以及對力量的細膩入微的把握,他自問做不到這種程度。
“好酒!好手段!”閻寒眯着眼睛聞了一口,酒香肆意,竟聞不出是什麽酒,毫不遲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好在何處?”那人笑着問到。
“此酒剛中帶柔,醇而凜冽,并非一種酒,而是已高粱和竹葉青混合而成,可對?高粱是二十年的高粱,竹葉青是三十年以上的妙品,才有這等醇香。”閻寒避着眼睛細細品味一番,這才睜開眼睛道“這等好酒,百年難遇,今日實乃三生有幸,不知這位錢幫的兄台如何稱呼?”
“哈哈!妙極,妙極!今日盡然碰到了酒中知音,真是平生快事!哈哈!”那人雙手拍掌,放浪大笑,潇灑不羁“我姓沈,單名一個醉酒的醉字,你怎麽知道我是錢幫的人?”
“原來是沈酒使大架光臨,白某真是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風姿非凡。”白秋水起身拱手笑到,臉上不見驚愕,顯然早已猜到此人身份。
“哼!百花公子的大名,沈某也是多有耳聞了,隻是見面不如聞名,我倒是很失望!”沈醉也不瞧他一眼,隻是緩緩的嘲諷道,顯然還在在意白秋水剛才言論。
雖吃了個癟,但沈醉也是有啥說啥的灑脫之人,白秋水也不生氣,隻是俊臉滿是尴尬。
“你如何知道我是錢幫的人?”沈醉繼續笑呵呵的向閻寒問道。
“醉酒之醉,果然人如其名,這萬壽客棧的雅閣可不是什麽人都能上來的,況且沈酒使雖裝作酣睡,但氣息平穩,在我們談論白幫主時,卻明顯的便快一絲,閣下非但是錢幫的人,恐怕今日還是爲我而來吧。”
對精與算計的閻寒來說,沈醉漏出的破綻實在太多了,至此一條,便已足夠。
沈醉一愣,繼而爽朗大笑。
“漂亮!不愧是綁架蘇千琴,設計鬼王府的小羅刹,果然心思缜密。”沈醉也不見尴尬,神态從容不破,算是認了閻寒所說的話。
“小羅刹?”閻寒疑惑反問,他可不知自己什麽時候有了這外号。
“嘿嘿,年紀輕輕,手段狠辣,狡黠如鬼,你的名字已經在江湖流傳啦!”沈醉蔚然歎道“啧啧,不知道多少人,拼了一輩子,都沒有這一個名号!”
說着站起身,手腳修長,身材卻是極高,左腰間别了一個碩大的紅葫蘆,右腰間卻别了一個精緻的黃色小葫蘆。
面帶笑意,直言不諱道:“我今日來,本爲從你身上取一件東西,但知己難得,今日便暫且罷了,但幫命在身,下一次再遇見你時,我便也無可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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