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閻寒眉頭微皺,蓦的停下腳步,神情陰郁,蘇千琴神智模糊,奮力擡頭自閻寒肩上看去,憔悴嬌顔頓時微微苦澀。
隻見蔥郁樹下,枝葉之中,一個頭發花白的獨臂老者鬼魅般輕飄飄的立在樹上俯瞰兩人,一道還未愈合的凄厲刀傷從眉中拖到嘴角,連帶着左眼也暗淡無光,臉上詭異的冷笑更顯陰狠,背負長劍,正是胡一毛舍命阻攔的斷水。
“少府主神機妙算,你們果然經過這裏。”斷水嘿然冷笑道,語氣裏對少府主滿是欽佩。
少府主,沒死!
閻寒很容易得到這個結論,但等在這裏的不是少府主本人,顯然閻寒的一擊驚神指,她也絕不好受。
點中心脈都沒死。
閻寒深吸一口氣,心底暗暗皺眉,這對他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少府主的詭詐狠辣倒在其次。
他最後點中心脈的一擊用的是驚神指最霸道的雷霆萬鈞,見過驚神指的人很容易就能認出端倪。
一旦這條信息暴露,江湖中将再也沒有他容身之地,歸真境界的機緣,哪怕他手裏隻有四分之一,也會引起無數江湖人爲之瘋狂。
暗暗搖搖頭,閻寒便已回神,驚神指雖然麻煩,但當下先要解決的是眼前的大麻煩。
“胡大哥呢?你把胡大哥怎麽了?”蘇千琴體内灼熱痛苦,慘白的俏臉滿是細碎汗水,奮力擡頭虛弱的急切問到。
“嘿嘿,一個不自量力蠢貨!可惜了,胡家刀從此絕迹江湖了!現在,輪到你們了!”
斷水兇獰一笑,灰袍滾動,身影迅捷飛落,枝葉不動,落地無聲,向閻寒兩人緩緩走來。
随着一步步上前,一身淩厲的劍氣沖天而起,陰寒刺骨的向四周擴散,四周樹枝密葉,灌木野草,在鋒利的劍氣下被絞成碎片消散。
閻寒隻覺得眼前一黑,好像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刺骨粘稠,鋒利的氣息不斷的強行灌入體内,讓他呼吸都極其艱難。
蘇千琴更加不堪,閻寒雖一路消耗嚴重,但畢竟真氣悠在,而她真氣渙散,重傷垂危,此時被斷水這元罡強者的真罡劍元一沖,嬌軀一抖,幾無血色的櫻唇中吐出一口鮮血,暈厥過去,頹然無力的倒在閻寒背上,氣若遊絲,一縷香魂袅袅,随時都有可能随風消散。
先天境八脈、七竅兩級,元罡境真氣化液、元罡兩級,斷水修行多年,早已凝聚真罡,雖非絕品,但心法獨樹一幟,也是少有的劍元真罡。
雖年過五十,沒有排進天機玄榜,但一身淩厲迅猛的劍法,加上混迹江湖多年的見識、經驗融彙一身,在江湖元罡高手中也算頂尖。
而閻寒先天八脈才通其二,和斷水這元罡巅峰的劍客相比簡直是天差地遠。
“你是怎麽找到我們的?”
閻寒額頭汗水密布,故意費力的做出抵擋的動作,渾身上下都在微微顫抖,艱難無比的沉聲說道。
若是尋常先天武者,面對斷水恐怖的劍元真罡的氣息,不要說與之對抗,恐怕早已肝膽俱裂,軟倒在地,連出手的勇氣都沒有。
而閻寒心性堅韌如鐵,越是危險,腦子反而越加清醒,更在秦嶺雪山冰雪霜天中體驗過天下皆白,蒼茫無垠,吾爲一粟的浩瀚天地之威。
閻寒此時心境遼闊,斷水的真罡雖強,但又豈能和天地之威相比。
閻寒開口詢問,即是試探,也是拖延,腦中快速的梳理線索,這是他最大的優勢,而面對斷水這樣的對手,他絕對沒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
斷水輕蔑的宛若打量流浪狗般看着閻寒,他江湖老道,自然看得出閻寒在故意拖延。
但這又如何?
區區一個先天的小東西,還能翻出天去?
就算這小子再狠辣狡詐,缜密的連少府主都吃了虧,但在江湖裏最終比的還是實力。
“索性讓你死個明白!”斷水“嗤嗤”的冷笑一聲,手裏伸入懷中,摸出一個拳大的草籠,籠子内一隻黑底白紋的妖冶蝴蝶正拼命的向閻寒的方向急促的忽閃翅膀。
閻寒眯了眯眼睛,顯然是這隻詭異妖媚的蝴蝶給斷水指引兩人方向。
“少府主神機妙算,蘇家丫頭重傷,等閑人絕難治愈,你必會橫跨雪山去天一城蕭家,而此地就是去天一城的必經之路。”
斷水幹瘦兇獰的臉上滿是得意、欽佩。
“而這鬼蝶卵,一旦沾染上,百日不死不散,而若蟲卵進入母蟲三十裏之内,母蟲即會生出感應。”
閻寒深吸一口氣,腦中将之前經曆的一幕幕快速回想,一個畫面陡然閃過,在他一指點中少府主的同時,少府主的手掌也拍在他的身上,雖然力道全無,但鬼蝶卵定是那個時候被沾在身上的。
很好!很不錯!
閻寒在心中,暗暗贊歎,心脈重傷還能在瞬間做出最正确的判斷留下線索,這份冷靜和缜密,讓閻寒都打心眼裏由衷贊歎。
“真是可惜,沒有把你炸死在船上。”閻寒故作艱難的抵擋着斷水淩厲的劍氣,奮力的挺起身子,故意惹怒起斷水的怒火,沉聲道“在這裏殺了我們,你就不怕蕭家?”
“蕭家!”斷水獨眼中忌憚的神色一閃,繼而便氣惱的一步步走上前,咬牙切齒的冷笑道“蕭家又如何?老夫現在是鬼王府的人。”
劍元震動,卷起一陣刺骨的飓風,掀的周圍的樹木都劇烈搖晃。
“小雜種,你心夠狠,天賦夠好,再過五年,江湖裏一定有你的位置,隻可惜你命不好。”
斷水将嘴湊到閻寒臉前低聲獰笑道,在巨鲨幫爆炸的船上,他雖然活下來,但燃血大法,可是足足燃燒了他五年的壽命,他乃是睚眦必報的人,如此大仇,又怎麽會忘。
五指死死的抓着閻寒的下巴和喉嚨,掐的他臉色漲的通紅,喉嚨裏“咯咯”直響,身體猶如被抓出水的魚,一抽一抽的跳動。
“小雜種,我會讓你好好享受的!”
斷水快意的低聲獰笑,嘴巴開合,不斷的吐出刺骨的寒氣和難聞的惡臭。
說這話的時候,閻寒臉色紫青,雙眼泛白,斷水這才微微松開自己的手指。
一聲雷霆炸裂般震懾人心的怒吼驟然爆起。
兩人面面相對,相距不過半尺,迅雷疾洩的雷音慣耳,饒是斷水已凝聚真罡,冷不丁的也防備不到耳朵這種脆弱的地方,瞬間隻被震的耳膜震蕩,大腦撕裂,頭暈目眩。
電光火石的一刹那,閻寒雙手如蛇傾盡全力的纏繞在斷水的獨臂上,雙手十指如爪狠狠的爪入斷水肩頭的筋肉中。
斷水太過自信了,他是個劍客,獨臂的劍客,此刻獨臂被閻寒纏住,抽不出身後的長劍,一身實力就已經去了五成。
兩人緊緊纏繞在一起,閻寒飛膝猛撞,幹淨利落的狠狠撞在斷水胯下。
凄厲的慘叫聲從斷水的嘴裏傳出來,即便他已年近七十,但到底還是個男人。
閻寒的動作實在太快太突然太陰損,斷水頭暈腦漲還沒清醒,胯下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便直沖腦門。
腦中空白,身體本能的将體内的劍元真罡迸發出去,一道道劍氣組成的狂風席卷四周。
鮮血飛濺,閻寒吃痛的悶哼一聲,一瞬間迸射的劍元真罡将他刺成血人,身上也不知被破來多少窟窿,鮮血不住的向外噴出。
目光陰郁,面無表情,閻寒滿臉鮮血冷戾的吓人,張嘴一口滿含鮮血的唾沫,夾雜着真氣猶如利箭般向斷水的右眼射去。
再強大的人,眼睛也是緻命的弱點,斷水雖然經驗豐富,幾十年來不知經曆了多少大小生死的搏殺,但也沒見過閻寒這般陰損,無恥,猶如街頭潑皮打架,任何學武之人都不屑使用的招式。
右眼劇痛,斷水嘴裏又是一聲慘厲嘶吼,眼珠子刺痛,血色模糊一片,想要用手擦,但獨臂被閻寒死死抱着,又哪裏有手可用,隻能奮起雙腿,向閻寒提踢去。
“你還不動手…”
口中含血的吐沫噴濺,閻寒歇斯底裏的叫嚷道。
隻中了一腳,閻寒便隻覺得血氣翻湧,五髒六腑都在絞痛,腰間仿佛是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真皮潰散,險些讓斷水掙出手去。
以他恐怖淩厲的劍術,哪怕此刻傷勢不輕,隻要長劍在手,在呼吸間就能把閻寒兩人斬殺。
但閻寒向來某定而後動,又怎麽會給他這種機會,一道纖細無力的劍光升起,一柄纖細鋒利的長劍緩慢笨拙的向斷水刺去。
卻是閻寒早已将自身真氣偷偷導入蘇千琴體内,将其喚醒,成爲潛藏的殺招。
斷水劍元爆發,她被閻寒擋在身後,卻沒有傷到一根發絲,此刻香汗淋漓,雖用盡全身之力,長劍仍舊顫顫巍巍的緩慢刺出,偏偏斷水也是眼盲手慘,即便一腳一腳的狠踹,閻寒也絕不松開半點。
傾盡全力的一劍,緩緩的刺穿了斷水的胸口,這柄細劍乃是蘇千琴的師傅留下的寶物,鋒利無匹,哪怕有真元護體,也輕而易舉的貫穿而過。
凄厲憤怒餓慘叫聲中,血水噴濺,糾纏在一起的三人緩緩送來,同時無力的軟倒在地。
三人都是一身鮮血,一動不動如屍體般躺在地上。
猛的斷水微微抽動,發出陣陣快意的陰狠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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