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密布,月光暗淡。
閻寒三人離開後約盞茶的功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影影倬倬,一個個黑衣鬼面人,仿佛是鬼煙般突兀的出現在血迹斑斑的破廟外。
足足八十個鬼面黑衣人散落着站着,看似無心,但仔細看去卻能發現,其中暗合陣法,交相呼應,若有人偷襲,無論從任何角度,八十個鬼面人都能在瞬間将其圍殺。
鬼面人前,卻有三個身影與衆不同,其中一人雖同樣黑衣黑帽,但帶的卻是慘綠鬼面,雙眼中泛着淡淡的碧磷鬼火,冰冷陰詭的簡直不似活人,入廟環視一圈,回身在爲首的青年身旁道“少府主,全死了,沒有線索,對方很強!”
他語句生硬,似是很多年沒有說過話一般,總是幾個字,幾個字的冷冷的往外蹦。
腥氣撲鼻,一具具身穿黑衣的無頭屍體,被整齊的排成一排,暗紅色的血漿在地上凝成足有一寸厚的血脂,整整四十顆頭顱被堆成一具小山,眼神空洞,面目猙獰,這血腥污濁的破廟,在黑夜裏幾如森羅地獄。
被稱作少府主的少年,身材修長,五官精緻俊美到完美無瑕,皮膚白皙的宛若凝脂,雖隻是穿着一件簡單的黑袍子,但卻自有一股貴氣,略帶翠綠的眼眸亮如翡翠,眉宇之間透着一股讓人窒息的陰邪之美。
左手拿着蠶絲絲帕輕掩口鼻,正饒有興緻的看着面前一排屍體,眼中怒色一閃,繼而瞬間便又化作笑意,他自是明白,對方将屍體擺放在這裏,一是挑釁讓他憤怒而失去冷靜,二則是進行一種潛移默化的威脅。
“斷老!如何?這胡家刀可值得你出手?”
少府主眯着眼睛打量了一陣,對于鬼羅刹全軍覆滅,他并不意外,這些人本來就是用來送死的,轉而低聲問道。
邪魅絕美的少府身後站着一個位高瘦老者,灰色布衣,頭發花白,背負長劍,左臂衣袖空蕩蕩的擺動,卻是隻有一隻胳膊。
“胡家刀不愧曾爲天下第一刀,攻守兼備,氣勢淩人,果然不凡!”
冷漠的掃了一眼鬼羅刹身上的刀口,眼中冒出感興趣的神色冷笑道。
“不知斷老,有幾成把握?”若有所思的歪了歪腦袋,那少府主笑着問道。
斷老長劍出鞘,以劍代刀,初時略顯生澀,但不過三五招後,便圓轉如意,刀光清幽凜冽,似水銀瀉地無孔不入,若是閻寒等人在此,必然會驚的面色大變,這斷老手中所用的赫然便是胡一毛的胡家刀法。
而其僅從鬼面人的屍體上便能将胡一毛的刀法推演出來,其眼力之毒辣,實力之高深,實在是讓人心驚膽顫。
“哼!若是嶺南狂刀胡不歸複活,老夫自認不如,但胡家這代的小家夥還差的遠呢!既然已見過他刀勢,此次必死!”帶着一絲倨傲的冷笑,斷老沉聲說道。
少府主臉上綻出讓無數女子都自慚形穢的淡淡笑容,看着駭人的人頭小山,點點頭道“嗯!既然如此,希望胡家刀不會讓斷老失望!我對掠走蘇千琴的人也很感興趣呢!鬼七,把他們找出來……”
綠面鬼羅刹低應一聲,身影驟然消失,不是那種極快速的離去,而是瞬間于黑夜融爲一體,如鬼煙般消失的無影無蹤,無聲無息。
這鬼七輕功之恐怖,真的猶如鬼魅一般,若閻寒在此,定會斷定能夠悄無聲息跟蹤胡一毛的,便是此人。
……
烏雲遮月,河水深沉。
黑黝黝的水面上,一艘高有八丈的巨大福船霸于河面正中緩緩前行,船上矛革如林,戒備森嚴,白底黑鲨的旗幟在夜風中舞動獵獵作響,雖不如譚青的樓船那般水上堡壘般誇張,但也是少有的龐大大物。
驟然之間,桅杆上的瞭望手,字瞭望台上探出腦袋,向着船艙高聲喊道“船,前面有艘船!”
湄公河水道繁華,出現一艘船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一艘不到三米的小船,在黑漆漆的湄公河上遊蕩,就顯得有些詭異了。
“對面的,你們是什麽人?馬上給我停下!”福船的船長馬忠是一個粗壯的漢子,雖然外形粗犷,但能夠獨掌一條船,在巨鲨幫自然也不是簡單的人物,接過身邊人遞過來的大刀“減速,靠過去看看!戒備!連弩準備,一旦有異變,就給我射死他們!”
半夜三更的,這艘小漁船連漁燈都沒掌,突兀的在這河上晃蕩,處處都透着古怪。
黑漆漆的小船上,一團黑影從烏篷中鑽出來,引得巨鲨幫上戒備的幫衆心底一緊,馬忠手裏大刀上,更是已經亮起赤紅色的光芒。
“對面可是巨鲨幫的朋友?”
小船上虛影站在船頭,略帶興奮的喊叫聲遠遠傳來,功力雖不弱,但也隻是先天程度。
“巨鲨幫馬忠,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馬忠臉上慎重的神情略微散去,真氣推出遠在小船人之上的洪亮聲音,高聲喊道,這乃是一個震懾,告訴對方,老子實力比你強,你給我小心點。
“哈哈!太好了!果然是巨鲨幫的船!”
小船上那人喜笑一聲,兩船相對而行,本相距甚遠,但說話間便已行到十幾米内。
卻見小舟烏篷内走出一白色身影,淡淡的月光下,水波翻湧,那女子似翩然禦風,清麗不可逼視,渾身上下籠罩着淡淡的光暈,柔和靜谧,光彩奪目,船上巨鲨幫衆腦中空茫,緊繃的心弦突然放松下來,心裏都升起一個念頭“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仙子!”
而有僥幸曾見過蘇千琴的人,頓時失聲驚喜叫道“是蘇小姐!”
被人劫持的蘇小姐,詭異的出現在這裏,本已放松心神的馬忠陡然的又緊張起來,隻是心底也是暗自嘀咕,如此美麗的仙女怎麽會有人舍得對她下手。
“哈哈!馬船主!我乃蕭家蕭言,正欲護送蘇小姐回蘇城,不知馬船主可否載我們一程!哈哈!蕭某不通水道,這條小船實在是慢的緊!”
蘇千琴身後又走出一高一矮兩人,矮的那個笑态可掬,卻不是閻寒又會是誰?此時正笑呵呵的拱手朗聲道,聲音正是剛才喊話那人。
馬忠一愣,随即臉上喜色一閃,腦中瞬間便已無數念頭閃過,蘇小姐模樣不像是被劫持,且衣衫帶血,顯是經曆過一場惡戰,想來是蕭家的兩位高手将其救出來,蘇城巨鲨幫和蘇家勢成水火,若能以巨鲨幫的船将蘇小姐帶回去,不但能讓兩家關系有所緩和,也能順便給蕭家買個好。
“哈哈!原來是蕭言先生,久仰大名!!我等本就是爲尋找蘇小姐而來!能夠将蘇小姐及兩位帶回蘇城,可是我馬某的榮幸!哈哈!”馬忠當即扯着嗓子高聲喊道。
閻寒嘴角微微勾起,蕭言的名字是他随口瞎掰的,又何來的久仰大名?馬忠心中所想,正如他所預料,當下笑呵呵的拱手答道“那就叨擾馬船主了!”
馬忠連連客道,正欲指揮人放下繩梯,卻隻見虛影一閃,一魁梧漢子已經帶着蘇小姐出現在船上,而其後那滿面笑容的蕭言淩空一閃,輕飄飄的飛落。
馬忠眉頭一扭,這蕭言在蕭家名聲不顯,竟然也有如此高深的輕功,蕭家的實力果非尋常。
甲闆上這麽多人,包括實力最強的馬忠,都完全沒有看到那魁梧漢子和蘇小姐是怎麽上船的,那小船距離福船還有十米上下,這漢子武藝竟高深至此,即便帶着蘇小姐一同,他們都隻看到虛影一晃。
尤其讓馬忠驚駭的是這魁梧漢子一身仿佛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淩厲刀氣,整個人就仿佛是一柄寒光四射的寶刀,淩厲張狂,讓人不敢直視,船上人更加認定,這兩人确實是出自蕭家,畢竟這等淩厲的刀氣,除了号稱天下第一刀的蕭家,還會哪家能有?
胡一毛刻意放出刀氣,正是閻寒授意,一來顯露實力證明身份,二來這船上保不準有巨鲨幫的人見過胡一毛,雖此刻夜色深沉,又有閻寒化妝,但畢竟是胡一毛是個破綻。
此刻刀氣凜冽,常人都不敢多看一眼,又有誰能認出,這個冷漠的蕭家漢子,就是譚青嚷嚷着要挫骨揚灰的濃髯大漢。
“哈哈!我兄一心刀道,向來如此,莫怪!莫怪!”閻寒拱拱手,雖爲蕭家人,但卻沒有多少架子,笑容可掬的模樣,頓時讓所有人不由的心生親近。
“千琴拜謝馬船主援手!待回到蘇城定登門緻謝!”蘇千琴低首垂眉,盈盈低聲道,衆人隻看着她,頓時便将什麽都忘了,隻是心中說不出的恬靜愉悅。
“咳咳!!馬船主!!”閻寒輕咳一聲,語氣中以略帶不悅。
直愣愣看着蘇千琴的馬忠這才猛然回神,他這才想起,這蘇千琴可是蕭家未過門的兒媳婦,未來的家主夫人,此刻他們這般直愣愣的看着,豈不是對蕭家無禮。
臉上急忙泛出笑容,恭敬的在前引路道“三位,請跟我來!二子,快去給三位準備酒菜!”
言語之中,對閻寒兩人的身份全無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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