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西城,人聲鼎沸。
幾年前這裏還隻是一片荒廢的就破舊工坊,荒蕪多年的廢棄宅院,烏煙瘴氣,臭氣熏宵,是城中乞丐、浪兒、流浪貓狗的聚集地,城中每日垃圾,也都傾倒于此。
但既然蘇大小姐開口,蘇城首府便将大方的将西城的這塊廢墟劃出一小塊區域,用來安置外來流民、乞丐,當然安置所需錢糧,自然是由蘇家提供。
西城人流雖多,但大部分手腳齊全或有一技之長的人已經由蘇家在城中安置活技,自食其力。
現在待在這裏的大部分都是近幾日才入城的衣衫褴褛的流民,骨瘦如柴手腳不全的乞丐,房舎街道也都是簡陋污濁,空氣中偷着一股濃重的濁臭,雖是如此,但這些流民的眼中洋溢的卻是感激、幸福和期待。
這裏雖在城中,但蘇城本地人少有至此。
但事情總有列外,每月初五、十五,西城都會聚集大群的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眼巴巴期盼着的少年郎,而這一次蘇城的百姓也有不在少數。
畢竟這是千琴小姐最後一次在蘇城舍粥,等到下月,即便蘇城百姓再不願意,蘇小姐也要出閣遠嫁蕭家爲人婦。
人流聚集約莫一刻鍾後,清脆的鈴聲從遠處響起,十幾個身穿月白色外褂的粗壯雜役推着載滿糧食的推車,雄赳赳氣昂昂滿臉驕傲的大踏步而來,蘇家畢竟是江湖世家,即便是普通的雜役,也都有些武功的底子,一輛輛足足有上百斤的車輛,推起來毫不費力。
幾個着白色長裙的侍女手裏捧着食罐跟在後面,能夠進入蘇家,都是容貌嬌俏,清秀可人。
家丁、婢女之後是一輛簡樸的馬車,一匹黃色的矮腳馬拉車,馬車上整齊的碼放着帳篷、桌椅、木桶等物,用繩子捆紮着。
馬車簡陋,趕馬執缰的卻是一個白衣書生,五官俊朗,儒雅俊逸,顯得很是别扭。
眼睛不時看向身側少女,滿眼的傾慕敬愛,不是每日寸步不離蘇千琴的白秋水又是誰。
蘇千琴便側身坐在馬車上,白衣飛舞,偏偏如仙,那一張清麗絕俗的面龐上帶着淡淡微笑,讓天地都爲之失色。
白衣如雲,如淨世白蓮,清冷淡遠的寒香絲絲縷縷,沖散了幽暗濁臭的空氣,讓人不由的生出甯靜祥和之意。
馬車後卻跟着足足近百個身穿黑色勁裝的蕭家護衛,腰懸刀劍,龍行虎步,雙目炯炯有神,顯然都是真氣渾厚。
尤其當先一人中年人,腰挎長刀,華服錦衣,神情莊重,說是哪一家那一派的掌門高手,都有人相信,但現在卻隻是蘇千琴的護衛。
人群簇擁着上前,卻又驚攝于蘇千琴的絕世風姿,自慚形穢,不敢上前,多少蘇城的少年郎,滿眼期盼,隻爲能遠遠瞻仰千琴小姐的風采,便心滿意足。
一見蘇家大隊護衛,人群中頓時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呀!這次怎麽蘇府的護衛也跟着一起來了!”
“那不是彭堅統領嗎?怎麽也來了?”
“你不知道啊!聽說巨鲨幫想要對千琴小姐不利,這些護衛是來保護千琴小姐安全的!”
“什麽?巨鲨幫膽敢對千琴小姐不利?”
“哼!這裏可是蘇城!誰敢對千琴小姐不利,我第一個不饒了他!”
“就是,巨鲨幫那些外來人,不就是想獨霸咱們蘇城嗎?”
群情激憤!
人群裏,衣衫褴褛,渾身滿是黑漆漆泥污的閻寒,跟着饑民的潮流緩緩排隊,微微勾起嘴角,蘇城人的反應,完全在他計劃之内。
很快,在周圍百姓的幫助下,蘇家的家丁婢女手腳娴熟的搭起帳篷、桌椅,支火造飯,随着熊熊的火焰湧起,一股甘甜的粥香在貧瘠的西城區彌漫,勾的人食欲大振。
衆多衣衫褴褛的流民雖然多日爲食,腹中饑餓,但卻不見一絲雜亂,反而是在蘇家護衛的指引下,滿眼感激期盼,有序的排列成四個隊伍等待放粥開始。
蘇千琴站在粥攤前,白衣勝雪,清麗如仙,眉頭微簇,一雙宛若秋水的眸子如畫,低聲道“興,百姓苦!哎~”
清晨淡淡的陽光照在她的絕美的面龐上泛着柔和光暈,一塵不染,一旁的白秋水頓時覺得自慚形穢,不敢逼視,嘴中喃喃道“蘇小姐,真是菩薩心腸,真是令小生欽佩…
魔門七宗行事多詭異狠辣,唯獨這花間宗特立獨行,行事亦正亦邪,雖爲魔門卻無甚劣迹,反而多癡情才子,每一代傳人都是,風度翩翩,文韬武略,詩詞歌賦無一不精。
花間宗以有情入世,以無情出世,最終領悟到忘情大道,就如白秋水賞人間百花的誓言,若他真能賞人間百美,非但入情,更要出情,若能曆經百美,便可成就花間宗無情大道,隻是花間宗自立派以來,曆經幾千年,也都未出過這樣的人物。
蘇千琴嫣然一笑,既驚且羞,似怨似怒,這白公子前些日子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每日都緊緊跟着,她性子恬淡,卻做不出趕人的事情,低聲道“白公子莫要再亂說了!”
那一抹笑容如月夜蓮花,引得白秋水更加癡迷,但一想到如此一個妙人兒,卻已有婚媒,心下頓時一痛,見蘇千琴面帶微笑的素手烹粥,便深深歎了口氣,在一旁幫忙起來。
……
湄水集,巨鲨幫分壇。
譚青皺着眉頭,正站在窗前,看着湄公河上往來千帆。
巨鲨幫在蘇城設立分壇,譚青足足用了四年的時間,才讓湄水集走上正軌,每日這集市上流通的貨物,足足有上萬兩銀子,而且這個金額還在不斷增加,他有信心在幾年之内,讓湄公河成爲巨鲨幫收入最充沛的河道之一。
而現在,蘇夢青那個老匹夫竟然過河拆橋,想要搭上蕭家的大船,把他一腳踢開……
想到這裏,譚青瘦長如竹竿的身上,頓時冒出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氣。
“什麽事?”
猛地,一陣細碎的腳步傳來,譚青皺了皺眉頭,不快的問道。
“河主,找河上那人了!現在正在城内,李虎的人已經在盯着他了!”張仁快步走進來,低聲回禀道。
“好!”譚青點點頭,三角眼中兇氣大盛,辱罵巨鲨幫的人必須死,這個玄榜高手正好用來殺雞儆猴,也讓蘇老匹夫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蘇家有沒有挑戰他們巨鲨幫的實力。
腦中快速的回想了一下那漢子在湄公河上展現的實力,堪稱高深莫測,在這蘇城中恐怕沒人能以一人之力将其拿下。
譚青是個做事謹慎精細的人,要不然以他的實力,也不可能做到湄公河河主的位置,略微沉吟片刻,沉聲道“抽調一隻虎鲨隊,另外在調集兩百強弩手!”
“虎鲨隊?”張仁一臉驚詫,虎鲨隊,那可是巨鲨幫總壇駐紮在蘇城的精銳幫衆,共有兩隻,每隊百人,每一個都是先天八脈境界的高手,精于厮殺,乃是總壇派遣,專門鎮守分壇的精銳。
踟蹰片刻,張仁還是謹慎的提醒道“河主,出動虎鲨,是不是動靜太大了?”
“有備無患!”譚青三角眼冰冷,淡淡的語氣中透着不容抵禦的威嚴“我親自帶隊,既然要立威,就要做得徹底!”
“是!!”
張仁不敢直視,低頭答應一聲,匆匆走出去集合隊伍。
巨鲨幫乃是天下五幫之一,能夠成爲江湖霸主之一,自然有其道理,幫規森嚴,進退有度,莫要說虎鲨這樣的精銳,就是湄公河分壇的幫衆也是動作利落,令行禁止,不過盞茶的功夫,兩百人便已經集結完畢。
兩百人的隊伍三人一排,避開城中大道,在小巷子中相互成掩護隊形急速前行,腰誇短刀,手拿連弩,這樣的裝備恐怕就算是大夏王朝軍隊中的精銳才能與之比拟。
如此陰冷森嚴的行軍,頓時引起城中百姓側目,所過之處紛紛混路避讓。
而引起這股混亂的源頭,胡一毛大馬金刀的坐在路邊面攤上,一碗白水素面,吃的呼噜噜有聲,很是香甜,對對面兩個盯梢的地痞,也視若不見。
“奶奶的!這竹竿子來的倒還真是快!”嘴裏叽叽咕咕的低罵一聲,遠遠的就感覺到街頭傳來一股冷冰冰的氣息。
呼噜噜的将一萬面巴幹淨,胡一毛心裏計算着時間,想着閻寒的吩咐,咧嘴呵呵一笑,抹了抹嘴上的面湯,轉身逃遁。
他步法精湛,品級絕對不下逍遙遊,尤其以他玄榜二十一位的實力,想要擺脫巨鲨幫的追捕,不過是呼吸間的事情,但此刻卻是不緊不慢的猶在前行。
譚青帶着大隊人馬急急趕來,兩個地痞遠遠看見,急忙堆滿了滿臉的笑容,謙卑的迎上去。
虛影一閃,譚青陡然出現在地痞面前,一把抓住肩膀,低聲喝道“人呢?”
哪怕譚青沒用什麽力氣,那地痞也被捏的五官扭曲,到抽着冷氣說不出話來,隻是手指連連的指着街頭,嘴裏焦急的急急哼唧。
遠遠的看到胡一毛魁梧的身體搖搖晃晃的即将消失在街角,譚青哪裏看不出對方是在耍自己,瘦長的臉頓時滿是怒容,嘴中怒喝道。
“哼!給我追!”
一馬當先,竹竿般的身體飄飄蕩蕩,若孤鴻煙雲,速度之快竟然比胡一毛也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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