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小跑着來到大槐樹下,擡頭仰望,不由的一陣咋舌。
“這麽大的槐樹,都成精了吧?”王山山有些驚訝的說道。
“有一絲精怪的氣息,但精怪不會有這麽重的死氣,倒像是……精怪的軀殼。”小蘭遲疑道。
“這棵槐樹處在村子的中心,又是陰氣的彙集之地,十有八九就是幻陣的陣眼了。”袁天罡望着大樹,“既然那些鬼不願意交人,咱們就逼着他們交。我現在就破了這幻陣,看他們還坐不坐的住!”
說罷,取出一張深紫色的符抛在空中,紫符在空中一頓,嗖的一下飛出,貼在了大槐樹的樹幹上。
袁天罡結印念咒。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馭使雷霆。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
本是晴朗的天空,驟然變色,不知從何處飄來了一片片烏雲,擠滿了清源村的上空。烏雲越來越厚,天也越來越低,隐隐有雷光在烏雲中閃現,發出悶悶的轟隆聲。
這時,袁天罡右手高舉劍指,閉氣凝神,低喝一聲。
“疾!”
劍指猛地劈下。
隻見烏雲忽地向兩邊散開,一道水桶粗的紫色天雷倏忽之間從天空砸下,筆直的向大槐樹劈來。
“手下留情!”一道威嚴莊重的聲音傳來。
“吽!”
隻見一個老和尚以極快的速度從遠方奔來,口吐六字大明咒中的咒,将手中的缽盂猛地向天雷擲去。
缽盂拖着一道金光,向紫雷迎去。
金光和紫光在半空相遇撞在一起,“轟”的一聲,缽盂被遠遠的擊飛,天雷也被擊偏了一些,從大槐樹旁險之又險的擦過,砸在了地面。
大地被天雷砸的劇烈的晃動了起來,離得近的茅屋紛紛倒塌,化爲滾滾黑煙消散在空中。
“噗!”
老和尚口吐鮮血,委頓于地。
“咦?”袁天罡凝神向老和尚望去,“吽咒?那晚圖書館是你?!”
“阿彌陀佛,老衲普惠,沒想到小友竟是茅山嫡傳,雷法精熟,看來那晚也是老衲多此一舉了。”
“原來是大乘寺的普惠方丈,姑姑曾和我說,小時候我身患頑疾,還是托大師您才慢慢痊愈,沒想到那晚出手相救的竟也是您。晚輩也是最近幾日才修習的雷法,那晚多虧大師,才能幸免于難,晚輩一直感激涕零,苦于不知大師身份,才一直沒有登門拜謝。”袁天罡向普惠和尚抱拳一躬,又拱手說道,“但不知大師爲何阻攔我破陣,這陣中群鬼築鬼域私留人界,又捉人囚禁不知圖謀爲何,自然容他們不得。大師也請放心,晚輩了解修煉界的規矩,定不會肆意殺戮,隻待救人後,自會将群鬼超度,送其輪回往生。”
“阿彌陀佛,還請小友賣老衲一份薄面,放過這清源村的村民吧,你們說的人和那厲鬼,都是老衲捉來的。”
“什麽?!”袁天罡勃然變色,“大師這是爲何?”
“哎!都是老衲一時糊塗,幸好沒有釀成大錯,此事皆因老衲一人而起,任由小友發落,還請小友放過鄉親們吧。”
“哪能都由你一人承擔,你還不是爲了我們。”賣竹籃的老者和村民們從虛空中現出了身形,袁天罡連忙結印戒備。
“小天師不用緊張,我們沒有惡意。”老者和聲對袁天罡說道,又繼續看向了普惠和尚,“長生,不要在繼續撐着了,我們這些老骨頭多活了這幾十年,已經足夠了,拖累着小輩們不能轉世投胎,拖累着你無法修成正果,我們已經感覺罪孽深重了,不要再添因果了。”
“阿彌陀佛。”普惠宣了一聲佛号,默然無語。
“大師!到底怎麽回事?”袁天罡厲聲向普惠說道,“您救過我兩次,晚輩感激不盡,但請先放了陳凱和厲鬼羅萍。否則,休怪晚輩對您不敬!”
說罷結印念咒,半空中的烏雲傳來轟隆隆的雷聲,強烈的威壓自空中傳來,仿佛随時會有萬道雷霆落下似的。
“哎,我終究還是沒能參透這貪、癡二戒啊!”普惠輕歎了一口氣,揮了揮手,陳凱和羅萍,憑空出現在大槐樹下,王山山和小蘭連忙上前查看,朝袁天罡點了點頭。
袁天罡見狀放下心來,繼續看向普惠,等待着他的解釋。
“老衲俗家名叫陳長生,就生長在這清源村。”普惠陷入回憶中,将往事娓娓道來。
清源村,是一個封閉的小山村,村民們耕田、織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祖祖輩輩過着與世無争的甯靜生活。
陳長生,就出生在村裏的一個普通人家,家裏有父母,還有一個比他年幼五歲的弟弟。
災難發生在陳長生十六歲那年的夏天,起初隻是連綿不絕的小雨,但絲毫沒有停下的迹象,反而越來越大,最終暴雨傾盆而下。暴雨下了七天七夜,村莊變成了湖泊,小溪變成了大河,最終在一片轟隆隆的巨響中,村莊淹沒在沙石洪流中。
陳長生是唯一的幸存者,他從瓦礫中爬出,望着不複存在的村莊,嚎啕大哭了一天。山谷被洪水沖出了一道缺口,陳長生跌跌撞撞的從缺口中走出,走入了山谷外的大千世界。
他又餓又累,昏倒在濃密的山林裏,被雲遊路過的高僧救起,從此遁入空門,法号普惠,随着師傅習佛修行。
十載修行,一朝得道。
普惠以驚人的修煉天賦,十年小成,出師下山。
他又回到了故鄉,回到了北山深處的這個山谷。不知道什麽原因,谷外形成了一個天然的迷陣。破陣而入,一個幽靜的小山村,那個再熟悉不過的清源村,出現在普惠的面前。
村裏的物,村裏的人,都一如從前,一切仿佛都像一場夢一樣。
慈祥的父母、可愛的弟弟、和善的村民,普惠收獲了久違的親情,他沉淪了。
可好景不長,天然的幻陣随着時間的流逝,山川河流的變遷,變得越來越弱了。普惠焦急萬分,外出尋找解決的辦法,最終尋得秘法,以千年古槐爲陣眼,将幻陣鞏固了下來。但以他的法力,卻始終無法将幻陣最終封入古槐中。如果不能完成這最後一步,随着山體河道的變化,幻陣終有一天會越來越弱,直至消失不見。如果沒有幻陣的庇護,鄉親們都逃脫不了轉世輪回的天地法則。
随着年歲流逝,普惠已經從少年變的垂垂老矣。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于是,他想到了。
魂祭,是上古流傳的禁術,可以大幅提高一個人的法力,但獻祭了自身的靈魂,換來的無上法力也隻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一些邪修巧妙的修改了魂祭的法門,可以用一對男女的魂魄代替自己完成獻祭,男方需爲極陽的生魂,女方需爲極陰的陰鬼,且兩人必須心意相通,夫妻、情侶則再符合不過。于是,陳凱和羅萍走入了普惠的視線。
袁天罡遇險的那晚,普惠捉住了厲鬼羅萍,得到了日記本,并通過僞造日記本上的内容,将陳凱引到了清源村。
但事到臨頭,普惠卻猶豫了,一輩子修習佛法,加上淳樸的父親的反對,讓普惠陷入了困惑,直到袁天罡的到來,他做出了最後的抉擇。
袁天罡幾人聽的唏噓不已,尤其是小蘭,淚水在小蘭的眼眶中打着轉,卻強忍着沒有讓它流下。
“小天師請相信老頭我,即便你們幾位不來,長生也不會傷害那個年輕人的。他隻是一時糊塗,本性不壞。”賣竹籃的老者向袁天罡解釋完,又看向跌坐在地上的普惠,“長生,放下吧,我和鄉親們都看開了,多活了這幾十年,已經足夠了,不能再讓我們這些老鬼拖累你了。何況我們也要爲村裏的孩子想一想,不能奪了他們轉世投胎的機會,他們也想看看你跟他們講的,外面那精彩的世界。”
“把陣撤了吧。”
“阿彌陀佛!”普惠此刻像孩子一樣淚流滿面,“父親、母親、弟弟和衆位相親,你們一路走好,長生會每日爲你們誦經祈福,祝你們來世平安富貴、福壽安康。”
普惠盤坐在地上,雙手合十,默念經文,
陽光從烏雲中透射而出,越來越多,越來越密,不一會兒就将烏雲都攪散了。村子裏的屋舍、良田、磨坊、街市,在陽光的照射下全都化爲黑煙,消散在空氣中。
随着普惠的誦經超度,村民們一個個體覆金光,不受日光照射的影響,慢慢的升上天空,越來越遠,越來越高,消失不見了。
袁天罡望着形如枯槁、面色暗沉的普惠,輕歎了一聲:“大師,鄉親們有您的功德金光護佑,來世定享富貴榮華,您也不必過于惦念了,隻是……可惜了您這一身的修爲了。”
“鄉親們依幻陣強行滞留人間,已是有違天數了,必将沾染因果。此因因我的貪、癡二念而起,此果也必将報在我的身上,世間萬物,皆有因果,不昧因果,方得大自在。”
“恭喜大師,一朝頓悟,他日必證果位。”袁天罡撫掌贊歎道。
“說起來,我與小友還有一絲因果糾纏。”普惠含笑望着袁天罡,“有一句話今日送與小友,以了此段因果。”
“請大師見示。”袁天罡深鞠一躬。
“小心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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