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一條鄉間公路上。
初秋,夜晚的風已經不似夏季那麽燥熱,偶爾吹過脖頸,還會讓人忍不住的顫栗那麽一下,告訴人們夏天已經慢慢的走遠。
風中夾雜着泥土的味道,好像要下雨了。
風越吹越大,吹的公路兩旁的樹枝胡亂的搖擺着,漫天的烏雲越來越厚,越來越低,在狂風中向地面壓下,壓得人喘不上氣來。
忽然,天空中劃過一道閃電,将整片天空撕裂成兩半,伴随着“轟隆”的一聲的驚雷,大雨傾盆而下。
雷越打越響,雨也越下越大了,崎岖的路面上,水越積越多,彙成一道道小河,流入道路兩旁濃密的樹林中。
在這疾風驟雨中,一輛白色的拉達轎車在積水的路面上颠簸的行駛着,車内是一對年輕的夫妻帶着一個年幼的小男孩兒,狂風呼呼的吹着,大雨噼裏啪啦的打在車頂,但這風雨聲也掩蓋不住車内女人的聲音。
“早就跟你說了今天有暴雨,叫你别連夜趕路你偏不聽,這麽大的雨,路都看不清了,怎麽開車啊?”女人戴着眼鏡,20幾歲的年紀,模樣清秀,紮着一個簡單的馬尾,在車内不住的抱怨着。
“剛剛還都能看到星星呢,怎麽就忽然下這麽大的雨呢?太奇怪了。”男子劍眉高鼻,臉頰消瘦,緊抿着嘴唇,一邊艱難的操控着汽車,一邊向身邊的妻子苦笑道,“阿雯,要不然咱們在前面路邊停一會兒吧?等雨小一些再走。”
“不要!千萬别!這荒郊野嶺的,一分鍾我都不想多待,你看這兩邊黑呼呼的,吓都吓死了。”邵雯臉色有些發白,使勁的搖着頭。
“好吧!再往前開一段路,看看前面有沒有村子,停下來休息一下。”男子一邊專注的開着車,一邊向妻子說道,“咱們家天天怎麽這麽貪睡?這麽大的雷雨,都沒見他動一下。”
“像你呗!睡起覺來雷打不動的。”邵雯擡起頭白了一眼丈夫,拿出手絹幫靠在身上的兒子擦了擦汗,小男孩估計兩歲左右,此刻緊緊的靠在母親的身上,沉沉的睡着。
男子嘿嘿笑了一聲,繼續專心的開着車,車内一時安靜了下來,外面的風雨小了一些,細密的雨絲敲打着車頂,邵雯摟着孩子,也有些昏昏欲睡了。
如果能夠給他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他們一定會選擇停車休息。也許那樣,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情發生了。
“阿雯。”男子輕輕的叫了一聲妻子,用手指了指車行駛的方向,“你看前面,是不是……躺着一個人?”
邵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向丈夫嗔道:“這荒郊野外的,哪有什麽人啊?你是開車累的出現幻覺了吧?”邵雯一邊說着,一邊眯着眼睛透過雨簾,向遠處望去。
前方是一個十字路口,路口周圍的樹木,顯得異常的高大,一條鄉間常見的土路與公路垂直相間,通向左右兩邊的密林中,在路口的一角,一個人仰躺在土路的邊上,雨水在他身下已經積了一灘,這個人就躺在水中,任雨水打在臉上卻一動不動。
“好像真的是個人!”邵雯一下子沒了睡意,緊了緊孩子身上的毯子。
“我們停車看看吧,這人别是犯了什麽病。”男子慢慢放低了車速。
邵雯抱着孩子的手緊了緊,緊張的說道:“振哥,要不咱們還是别管了,到前面村子裏叫人吧?這個人一定是附近村裏的村民。”
袁振看了一眼妻子,嘴唇抿了一下:“還是停車看看吧,這麽大的雨,再淋一會兒沒病也淋出病了。”說着袁振将車停在路邊,不顧妻子的阻攔,下車快步走向路邊橫躺着的人。
邵雯在車内緊張的看着丈夫,連孩子什麽時候醒來都沒有發現,孩子靠在母親的身上,也好奇的看着車外。
袁振蹲下來檢查了一下,小心的将他架起,慢慢将他扶向汽車的方向,邵雯看到丈夫扶起那人的時候,從他頭上掉落了什麽東西,也沒有在意,趕緊幫忙把車門打開,将人扶靠在副駕駛的座位上。
回到車内,夫妻倆仔細的打量着這個奇怪的人。
這是一位老人,老人青袍裹身,滿身的泥濘顯得格外狼狽,臉上的皺紋溝壑交錯,看上去歲數很大了,花白的頭發束起在頭頂,用一根深紅色的發簪鎖起,腳下踏着一雙灰色的棉布鞋,身上挎着一個深藍色的月牙布包,包裏鼓鼓的不知道放了些什麽。
邵雯打量着老人,疑惑的問道:“這……是個道士吧?”
袁振轉過頭看了一眼妻子,“是啊,是啊。明顯不是個和尚。”
邵雯白了一眼丈夫,“我的意思是這深更半夜的,一個道士躺這兒幹什麽呀?看他也不像生病的樣子啊?到好像……好像是累的睡着了……”邵雯看着老道士平穩的呼吸,怎麽也不像生病的樣子。
“可能是冒雨趕路,淋感冒了吧?摸着體溫有些高。”袁振用手背貼了貼老道士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
這時雨已經慢慢的停了,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邵雯給正好奇打量着老道士的天天緊了緊毯子,“振哥,我們還是趕緊開車走吧,快點到前面的鎮子,給他找一家醫院。這裏我總是感覺怪怪的。”
袁振啓動汽車,緩緩的将車子提速,從倒車鏡裏看了一眼漸漸駛離的十字路口,嘴裏小聲的自言自語,“好像是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是不是太安靜了?”一個聲音在車内幽幽的響起,突兀的聲音将夫妻倆吓了一跳。
邵雯有些生氣,“老頭你吓死我了,你什麽時候醒的啊?”邵雯一邊說着一邊看向老道士,隻見老道士目如晨星,精神矍铄,和散亂的白發,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形成鮮明的對比。
袁振朝老道士抱歉的笑了一下,“阿雯,要叫道長,别老頭老頭的亂叫。”
邵雯小聲的嘀咕着,“還道長呢,咱們不救他還在道上躺着呢,道躺吧。”
袁振沒有理會妻子的嘀咕,轉過頭看向老道士:“道長,您現在感覺身體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您怎麽倒在路邊了?”
“你們不該救我的。”老道士打量了夫妻倆和孩子一眼,眼神在孩子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沒等袁振問出爲什麽,邵雯馬上氣憤的說道:“怎麽我們就不該救您了?我們救你還救錯了嗎?振哥你靠邊停車,讓這老頭下車吧,我看你也是枉做好人。”
“晚了。”老道士幽幽的一歎,炯炯有神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小男孩天天,不知在想着什麽。
袁振皺了皺劍眉,有些生氣,“道長,您要是再說這些不着邊際的話,我就真要請您下車了,反正現在雨也停了,您還是自行趕路吧。”
老道士将目光轉向袁振,抿了抿有些皲裂的嘴唇,語氣略帶虛弱,“你們沒有感覺太安靜了嗎?除了車的聲音,周圍沒有蟲鳴,沒有蛙叫,連風吹樹葉的聲音都沒有,你們不感覺奇怪嗎?”
袁振緊抿着嘴唇沒有說話,邵靜呼吸有些急促,“道長您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位善士,兩旁的路,你不感覺熟悉嗎?”老道士看了看窗外,語氣沉重的問道。
袁振依然緊抿着嘴唇,沒有回答,但呼吸卻随着老道士的問話愈加的急促。
忽然,袁振緊緊的踩下了刹車,深深的吐了一口氣,聲音略帶顫抖“您的意思是?”
“是的,就像你眼前看到的,我們一直都沒有走出原地,這就是你們平時聽說過的……”老道士劇烈的咳嗽了一陣,緩緩的吐出三個字:“鬼打牆!”
邵雯和袁振早已經吓的不敢動也說不出話來,而他們前面不遠,就是他們救起老道士的那個十字路口,那灘積水還在,積水中,一條紫色的發帶格外刺眼。
老道士從布包中拿出了一個古銅色的鈴铛,挂在了後視鏡上,上面凸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箓,鈴铛無風自搖,叮叮當當,讓人産生一種發自心底的悸動。
“此劫因我而起,你們一家因我而卷入,我自當拼盡全力護得你們周全,如果最終……”老道士沒有繼續說下去,從包中再次拿出一方看起來比那個鈴铛還要古舊的銅制印章,印章厚約半寸,一寸見方,上部的指印鈕雕成一座寶塔。寶塔古樸精緻,頂部有一個小圓環,許是方便佩戴的作用。
“女善士将此方玲珑寶塔印挂在孩子身上,此乃我觀鎮壇法器,佩戴自可辟惡除邪,避諸魔障,可保平安。”老道士将一條紅繩從印上銅環穿過,遞給坐在後面的邵雯。
起風了,風吹的樹葉沙沙作響。
“三清上神,諸天高真,一切仙聖,憫念垂慈。”老道士念完一句禱文,目光堅定的望向前方的十字路口,嘴裏輕吐道:“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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