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平地驚雷的一聲在千鈞一發間制止了智望的行動。
這聲音來自他扶着的那位自己平生最敬重的人——他的師父慧覺大師。
智望愣愣地停住了手,帶着不解的神色看向自己的師父。
而慧覺大師正艱難地喘息着,顯然剛剛叫的那一聲“住手”給他如今的身體帶去了無比巨大的負擔。
“師父!”智望大驚失色,連忙扶着慧覺坐下。
“智望,這位小施主他于我有恩,有大恩!”待得慧覺大師坐下休息了片刻後,他才緩緩地說道。
“師父!?”智望懷疑自己的師父已經神志不清了。“他這打扮很明顯就是夜探我們天龍寺,有着不軌企圖!”
“我知道這位小施主爲何會夜探我們天龍寺。”慧覺經過休息後已經好多了,他慢慢地說道,“那是因爲幾天前,我襲擊了他。”
柳羽現在已經确認慧覺他已經完全從走火入魔的狀态中恢複過來了。
“襲擊?”智望似乎有點摸不着頭腦。
“爲師閉關參悟《六脈神劍》殘譜,久久無所得,一時念差,竟入了魔。數日前,我更是偷襲了這位小施主。今夜他夜探天龍寺,想必是想一探究竟吧。”慧覺說道。
智望一聽,怒氣頓時消了大半,但一看自己師父如今危在旦夕的樣子,卻是怎麽都不能釋懷,隻能憋着氣不說話。
一時之間,場間頓時安靜了下來。
“師父~”遠處隐隐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喊聲。這些呼喊聲打破了場間詭異的沉默氛圍,讓智望不再那般尴尬難受。這似乎是天龍寺那些僧人出城一路找來了。
智望運轉起内力真氣,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們在這裏!”
這蘊含了内力的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很快就被遠方的天龍寺僧人聽到。
衆多僧人們循着聲音傳播的方向找來,很快地就來到了這片樹林當中。衆僧人看到背靠大樹坐着滿身血污的慧覺大師與在他身旁的智望和尚,還有躺在一旁的柳羽。
衆僧人圍在慧覺大師的身邊,向一旁的智望和尚詢問情況。
“智望師兄,爲什麽師父會受了這麽重的傷?”
“是誰傷了師父?”
“師父他怎麽樣了?”
很快,就有眼尖的人發現了躺在一側的柳羽。一些僧人很快就明白了什麽,其中有幾個性子急的滿面怒容就要沖上來将柳羽挫骨揚灰!
“都給我回來!”
蘊含内力的一聲怒吼在樹林之中回蕩,這次制止了衆多僧人的反而卻是滿面怒容的智望。
“智望師兄?”衆僧人不解地看向智望和尚。
“這位小施主于我有大恩,你們不得無禮。智望,你扶我過去那邊吧。”打坐調息了片刻之後的慧覺似乎恢複了一點力氣,對衆多弟子說道。
“是,師父!”智望扶着慧覺大師朝柳羽走來。
饒是這短短的十多步,慧覺也足足走了一分多鍾才走到。
待慧覺在智望的摻扶下坐下後,他又對智望說道:“智望,把小施主扶起來吧,注意一點,小施主他受傷不輕。”
“是。”智望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他小心地扶起柳羽,讓柳羽倚靠着樹坐下。
柳羽平時着面前這位六十多歲的僧人,此時對方神色平靜,再無半點癫狂之色。柳羽先開口說道:“柳羽見過慧覺大師。”
“看來小施主已經知道我是誰了。”慧覺笑了笑說道。
“不瞞大師,柳羽此次前來大理,正是爲了大師而來。”柳羽真誠地說道。
慧覺神色平靜地說道:“如若老衲沒有記錯,施主可是會用一陽指?”
此言一出,站在柳羽身後的智望神色一變。
“正是,小子機緣巧合之下學到了一陽指的些許皮毛。此次前來,是爲了。”柳羽頓了一頓,才吐出一個音節,“段!”
聽到這個字,慧覺眼前一亮,随後又微微搖頭:“段氏一脈,已經不複存在了。我聽聞中原有朱、武兩大世家是當年智興帝一燈大師門下,不知施主可是出身其中。”
“這倒不是,柳羽此名并非化名,而是小子真名。不過先前小子進入天龍寺想要看一看是否有段氏一脈中人的時候倒是诓騙了智聞大師,實在萬分抱歉。”柳羽說道。
“原來如此!”慧覺長歎一句,“一切都是天意啊!”
“我的師父福源大師是當年天龍寺唯一的幸存者。他在外漂泊多年,收了我爲徒,傳我佛法,還有……還有一陽指。然後帶着我回到大理,重建天龍寺。”
“自他圓寂之後,天龍寺就交由我打理。師父臨終前還有一個遺願,便是重現六脈神劍的神威。”
“老衲雖然愚鈍,但多年鑽研之下,一陽指也修煉到了四品的境界。此時我也收了智望、智聞等一衆弟子。寺中事務慢慢交由他們管理。我自己則開始參照《六脈神劍》的殘譜,一心想要逆向推演出六脈神劍來。”
“隻是老衲實在愚鈍,又未曾接觸過劍此種兵器。久久未有所得。此次閉關反倒是被執念影響,入了魔障。”
“幸好遇到了施主您,施主的劍法高深莫測,在與施主交手的時候,老衲福靈心至,那困擾了我許久的問題卻是有了答案。”
“這般說來,施主倒是成全了老衲多年夙願,對老衲有大恩啊。”
靜靜聽着慧覺講述的柳羽連忙說道:“哪裏哪裏,小子愧不敢當。”
“施主何須否認。當時我發狂打傷小徒智望,施主與我交手之時刻意遠離他。由此可見施主您的确是一片善心。”慧覺笑着說道,“隻可惜老衲已經油盡燈枯,難以報答施主大恩了。”
“大師說的哪裏話?你身上的傷都是拜小子所賜,小子實在……”
“一切因果,皆由天定!施主不必自責。老衲已經是臨死之人了,最後便再盡自己的一些微薄之力,報答施主您的大恩吧。”
說罷,慧覺一指點出,直接點在柳羽胸前。
慧覺突然的出手把在場衆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柳羽本人,他甚至懷疑慧覺是不是再度走火入魔了。
不過,很快地,柳羽發現一股精純雄厚的内力從慧覺點在自己胸前的食指上傳來。這股内力溫養着柳羽的五髒六腑,修複着他的身體。而對面的慧覺,全身真氣激蕩,顯得無比強大。但所有人都清楚,這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柳羽這才想起,一陽指不僅是一門威力驚人的武學,也是一門神奇非常的醫術。
半盞茶的工夫,慧覺才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在此期間,不少天龍寺的僧人陸續到來,其中就包括了智聞大師。但他們都安安靜靜地侍立在一旁,不敢出聲打擾。
收回了手指的慧覺再也沒有那強大的氣息,反而彌漫着厚重的死氣。顯然他已經到達了彌留之際。
慧覺強打精神,用着虛弱的語氣說着:“天龍寺……衆僧……我死後……下一任住持……由智聞擔任……這位……小施主……于我……有大恩……你們……好生照顧……不得……無禮——”
說到“禮”字的時候,慧覺的聲音戛然而止。
衆人再看,慧覺卻已閉上了雙眼,再無聲息了。
此時,清晨的第一束陽光落到慧覺的軀體之上,将他幹瘦的身體凸顯得是那麽的莊嚴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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