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羽撲倒在地，他試圖用雙手将身體撐起來。但胸口傳來的陣陣劇痛讓他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想法。他感覺到自己的肋骨已經斷裂了數根，如果亂動，斷裂的肋骨随時有可能會刺穿他的心髒。這是自他當年在漢水之畔被元兵追殺後首次距離死亡那麽近。而這一次，不會有張三豐再次來拯救他了。

他隻能勉強将頭轉向慧覺所在的方向。此時此刻，他更願意直面死亡！

慧覺此時的狀态并不比柳羽好上多少，那一件雖然沒有直接刺穿他的心髒，但似乎也把他的髒器刺破了。一小截穿透了慧覺整個身體，從他的背部透出。他的嘴角汩汩地流着鮮血，顯然是嚴重内出血。以這個世界的醫療水平來看，他這種傷勢是無法治愈的。死亡，不過隻是時間問題。當然，這麽一段時間，足夠他殺死柳羽了！

但他沒有！

剛剛陷入了瘋狂的慧覺似乎又進入了一個奇怪的狀态。他抓住飛羽劍，然後慢慢地，将它從自己的體内一點一點地拔出來。在這個過程中，他那幹瘦的身體，不停地往外流出鮮血。

但慧覺毫不在意，他用幹瘦右手拿着飛羽劍，顫顫巍巍地，學着柳羽使用“九宮連環劍”的樣子，舞起劍來！

慧覺顯然是完全沒有接觸過劍的，更别說學習過什麽高超的劍術了。他隻是在模仿着柳羽與他對戰了這麽久所施展的一些劍招。但“九宮連環劍”是武當派上乘的劍法，還得配合上步法一同使用，哪裏是那麽容易被模仿的？慧覺揮劍的姿勢十分詭異，甚至可以說是滑稽可笑。

淩晨時分，一個滿身血污的人，在一片樹林當中笨拙可笑地揮動着一把寶劍，在他身旁還躺着兩個人。這組成了一幅無比詭異的畫面！

但，作爲現場唯一一位目擊者，柳羽雙眼的神色卻是顯得愈發凝重！

柳羽的劍法造詣無疑是場中最高的，他死死盯着慧覺那有些可笑的動作，絲毫都不敢放過。然後，他眼底的凝重逐漸變成驚訝，後來則是大大的震驚。

柳羽發現，慧覺的動作并非是一成不變的。這個從未接觸過劍的年邁僧人正在以一種非常可怕的速度進步着。他在逐漸理解着劍這種兵器。雖說沒有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形成自己的劍道那麽誇張，但隻論劍法，慧覺已經進入了三流的層次。

千萬别小看三流這兩個字，也許二流三流聽起來都是一些劣質品的代名詞。但在武學當中，三流比之衆多不入流的人，卻是要強上太多了。至少三流的武者已經得到了整個武林的一個承認。而慧覺從一個完全沒有接觸過劍的人蛻變成爲一名三流劍客竟是隻用了短短的一夜。其天賦之高，足以讓柳羽震驚萬分！

在慧覺劍法造詣進入三流之後，他蓦然停下，不再舞劍。

“原來如此！”

柳羽第二次聽到慧覺說話，這一次慧覺的聲音同樣沙啞，但不知爲何卻給人一種慈祥的感覺，有一種讓人聽後就會在不知不覺間平靜下來的魔力。

慧覺随意将手中飛羽劍擲出。飛羽劍在空中劃過一道銀線，直直沒入了一棵蒼天巨木當中，隻有劍柄露在外面。

柳羽神色一凝，慧覺這一手其實并不難，尤其用的還是飛羽劍這種寶兵利器。柳羽自己就可能很輕松地做到。

但這一手卻讓柳羽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慧覺，慧覺的劍術造詣已然到達了三流巅峰，随時都有可能突破進入二流的階段。

慧覺将飛羽劍擲出去之後，也沒有去看，反而是再度陷入到安靜當中。

又過了片刻，柳羽看到慧覺緩緩地将右手擡起。他的動作很慢，很小心，仿佛在對待着某件比生命還重要的珍寶一樣。

柳羽感到十分不解，到底是什麽讓慧覺如此重視？而且此刻的慧覺的狀态似乎也和之前有着很大的不同。不過盡管柳羽心中思緒萬千，他此刻卻也難以做出什麽行動，隻能躺在地上靜靜地看着事态變化。

慧覺并不清楚柳羽的内心想法。他如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自己的右手準确點說是自己右手的食指上面。

靜默良久，慧覺閃電般一指擊出。

“嗤！”

這不像是指力破空的聲音，反而有點像是劍氣劃破了長空。

柳羽極力望去，看到那道指力打到了一棵樹木上面，卻仿佛是一柄利劍刺入其中。之前的一陽指指力都隻能在樹上留下一個寸餘的指洞，這一次的指力卻在樹上留下了足有一尺深的如同劍痕一般的痕迹！

柳羽雙眼瞳孔猛地一縮，一個武學的名字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六脈神劍！

慧覺他竟然在臨死之際學會了六脈神劍！

發出了一發六脈神劍的慧覺又發出一聲歎息：“原來如此！隻可惜……”

話才說到一半，他的身體突然晃了晃，就這麽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出現在慧覺身後，接住了他倒下的身體。

随後是一聲悲鳴：“師父！！！”

那名和智聞大師長得一模一樣的中年和尚不知何時已經醒來，在這個關鍵時刻接住了油盡燈枯的慧覺。

慧覺艱難地睜開雙眼，語氣微弱地說道：“是智望啊……”

“是，師父，我是智望。”中年和尚如同一個孩子那樣哭着說道。

柳羽這才知道了中年和尚的法号，想來應該是智聞大師的師兄弟。

“智望，爲師已經油盡燈枯。以後天龍寺就要交給你們這些師兄弟了。你不喜俗務，醉心武學，這些年來一陽指學得倒也不錯，隻是以後師父就無法再教你什麽了。智聞他雖是你弟弟，一直以來把天龍寺打理得整整有條的。我把天龍寺交給你們，我是放心的。你以後要多聽他的，知道嗎？”慧覺艱難地說道。

“師父……”智望聽到慧覺這種布置身後事的語氣，不由得更是傷心。此時，他眼角餘光剛好看到躺在地上的柳羽，“都是你這小賊，害我師父性命。我這就殺了你！”

說罷，智望擡起右手，便要一陽指打出去取了柳羽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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