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逼近暮辰,街道上的路燈開始閃耀,白日裏的熱鬧紛雜并不因爲夜幕的降臨而消失不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卸下了白日的面具,褪去了肩上的包袱,在寂靜的黑夜當中,人們會變得更加……本性。
“夜族”的人是很多的,白天雖然是人正常活動的時間,但是,也有相當一部分人是在黑夜才會變得活躍。一些店鋪什麽的,也隻有在黑夜,才能向世人展露它的特點。
比如……酒吧。
燈紅酒綠的生活,紙醉金迷,紅燈綠酒,多少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而有些人當做樂趣,當做釋放舒緩壓力的方式,而有的人,卻是把一生都搭了進去。
“八點了啊,時間過得真快啊。”
一家裝飾不太繁華的酒吧裏,許毅超喝下最後一口不太烈的啤酒,擡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迷迷糊糊的撇了撇嘴,站起身來,準備離去。
如果是以前的他,是絕對不可能如此“放縱”的,他不怎麽會喝酒,也從來都不吸煙,别說是來酒吧吃飯玩耍,就算是稍稍靠近一些,都會讓他感覺渾身都不自在。因爲在他以前的認知裏,酒吧,KTV,歌舞廳,都是那種不太“正經”的地方,可是現在,他卻自主的參與其中。
呵,這算是可悲嗎?
晃了晃腦袋,驅走了那僅有的幾分醉意,許毅超離開了酒吧,這個點人還不算是最多,貌似接近十點還有以後,才是“夜族”人最多的時刻吧。
門外的涼風吹了吹,多少變得有些清醒,讓本就喝的不多的他,現在幾乎沒有一點兒醉意。
“趕緊回家吧。”
許毅超嘟囔着,任夢珍爲了照顧母親,好幾天都住在醫院裏,現在家裏隻有他一個人,所以回去的晚還是早,似乎都沒有什麽區别。
不過白天的那個……
任夢珍,現在已經成爲了他的一個心病,直覺告訴他,任夢珍無論是身份還是本領,應該都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但是他卻沒辦法“逼問”夢珍,因爲他白天問的時候,任夢珍隻和他說了一句話。
“哥,你相信我會害你嗎?”
有些無奈,但他還真就被這句話給堵住了,他沒辦法回答,難道要說不相信她嗎?他說不出口,一方面是不想傷她的心,另一方面,他也的确相信她。如果非要說爲什麽的話,那麽就隻能說是……直覺。
“夢兒啊夢兒,我相信你不會做出什麽對我們不利的事情,但你可知道,我擔心的并不是這個,你的性子從小就有些偏執,我真正擔心的,是你的安危啊。”
許毅超走在路燈下,任昏暗的燈光将他的影子拉長又縮短,雙手插在褲兜裏,一路的喃喃自語。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冒出了曾經的一件往事。
那一年,他十一歲半,她九歲剛過沒多長時間,她和同班同學起了争執,被欺負,他知道了以後,替她教訓了那個男孩子。
然而,那個男孩子卻因爲氣不過,在第二天晚上的時候,找了四五個比他稍大的大孩子來堵他們。
他忘不了,永遠都忘不了當初的那個場景。他被人圍在地上打,雙手抱着頭不肯求饒,而她,在一旁跪着哭泣,整整十分鍾,哭幹了淚水,卻沒有任何人來同情她。
然後,她停止了哭泣,看着自己哥哥的慘象,她面無表情的從書包裏拿出了一把鉛筆刀,劃開了自己的手腕。
血,他已經記不得當年流了多少,腦海中隻記得那一條被染紅了的白裙子。然後那幾個孩子被吓跑了,而她,也因爲失血過多而昏迷。是他忍着痛,抱着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十多公裏,将她送往了最近的一個醫院,把她搶救了回來。他忘不了醫生當時皺着眉頭告訴全身纏滿了繃帶的他,如果不是她力氣小,再加上那鉛筆刀不是很鋒利的話,在他把她送到醫院之前,她絕對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很後怕,也有些惶恐,他有些害怕她的原因,也就是這個。隻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強制的親近變得自然,原本的擔憂恐懼,也被憐惜和疼愛所替代。
小時候的她是孤獨的,性格有些孤僻,再加上“異常”的行爲舉止,她沒有朋友,童年的玩伴,就隻有她的哥哥,許毅超一個人而已。而許毅超給她的陪伴,也隻有短短的不到五年時間,他快十四歲那年,她十二歲,他們分開了。一分,就是八九年。現在,她回來了,原本的孤僻似乎已經看不到了,性格變得似乎比他都有些開朗,他不止一次驚訝于她的變化,但是他又可以感覺到,任夢珍的身上,有一樣東西從來沒有變化過,那,就是她對他那深入骨髓的依戀和信任。
“我不知道你這些年都經曆了什麽,我也不想知道。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你還是當年的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兒,雖然性格孤僻,不願與人親近,卻是心地善良,連小動物都不願意傷害。”頓了頓,自嘲一笑,“以前還想着,可以以哥哥的身份照顧你一輩子,卻沒想到,如今的你,似乎比我要強的多了。想想,還真是有些好笑呢。咦,到家了?”
一路的回想,一路的自言自語,他仿佛都忘記了,自己已經走了接近十分鍾,那不過幾裏的路,早已經被他甩在了身後。
“算了,不感慨了。”搖搖頭,甩去那一絲久久徘徊的惆怅,許毅超仰頭看了看星空,深深的吐了一口氣,“還是活一天算一天吧,隻是希望珍珍她能夠堅強,等我死後,能夠幫我……照顧我媽呢。”
情緒有些低沉的上了樓,但是許毅超卻沒有注意到,在他衣袖内側的一個扣子,在黑夜的籠罩下,快速的閃過了一抹白光。
“哥哥……才不會好笑,哥哥也不會死的。因爲……我是不會允許的。隻是哥哥的期望……夢兒沒辦法再幫你實現了,因爲……夢兒的手中……已經間接的沾染了……無數的鮮血……”
黑夜的國度之中,傳來一聲仿佛夢呓一般的輕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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