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又到了交糧的日期,今天到的這些糧,是給城西甯令口頗項族長家的貨。
根據可靠的消息說,李副使那邊運糧的人,
大約能有三百的人馬,昨夜就出發,已經從宋地趕來了。若快的話,今天一早就能到。
知道要來貨,頗項族族長頗項古乜,帶着甯令口人馬,早早在城西那等着了。天還沒亮呢,甯令口星星點點的火把,把路口都給照亮了。
爲了早一點買上糧,百姓們天不亮就趕來排隊。随着時間的推移,路口上等着買糧的越聚越多,幾乎把路口都擠滿了。排隊的人裏面,男女老少各樣的都有,手裏面拿着各種各樣的家夥,在等着裝糧。
趁着糧車還沒到,百姓們一面等一面在說話。其中有一個便說道:“一聽說咱的糧今天就能到,我心裏才松了一口氣。省着點吃,我定的那三百多斤糧,應該夠了,今年總算能熬過去了!”
又一個道:“我算了算,一樣的錢,去鳳梁買,隻能給你幾十斤。咩布族族長,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
還有人笑道:“都沒有買的,這一下咩布賺不到錢,這會兒鳳梁那邊的人,肯定在罵人呢!這些年他們欺負人慣了,誰知道他娘的也有今天!”
因這番話,黑影裏有一個擔心道:“李副使有貨,鳳梁囤的那些糧,今年是夠嗆能賣出去了。等明年的新糧一下來,價錢就低了,咩布恐怕就得賠,你們說他能不能報複呢?”
對此有人回複道:“你放心,賠不賠的與咱們無關!就算他找,也應該先去找李副使和撲咩族長那撥人,也輪不到咱!鹽州那麽多買糧的,他找得過來麽?”
對這個話,有人立刻贊同道:“叫我說啊,還是咱們的族長的有智謀:不管他們打成了什麽樣,咱們一概不參與。兩邊人誰都不得罪,兩邊的好處還都能占,攤上這麽個好族長,真是甯令口衆人的福氣啊!”
這個話兒好幾個都贊同,衆人一緻都認爲說,隻要兩邊人誰都不向着,保持中立的态度,才是最有好處的。
對于咩布和李承治之間的矛盾,有人認爲咩布能赢:畢竟咩布在鹽州的勢力大,而且上面有大靠山,偶爾有一次落敗了,根本算不上什麽。他在鹽州的地位,憑李副使根本就撼不動。
還有些向着李副使的,與他們據理力争道:“咩布能得意那是以前!以前的時候,跟他作對的實力都太小,隻有撲咩族長那撥人。
你們沒看出來麽?現在撲咩和李副使聯合起來,情況已大大不同了:人家李副使是皇親,沒藏訛龐人已經老了,他還能活多少年?!等到新皇帝一掌權,他就完了!”
就在衆人等待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亮了,道路都可以看清了。因爲近來天旱的原因,路邊的樹葉有些焉,都開始打卷兒,一旦有風吹過的話,還會發出來沙沙聲。
時候真的不早了,李副使那邊運糧的人,到現在還是沒動靜。隊伍裏有些等不及的,仗着與族長的關系好,說話方便,想要排在隊伍的前面去,好先買糧。
見有人硬擠,後面等着的不願意,大聲呵斥了他們幾句,被罵的便呵呵大笑說,不是插隊,要去前面看看路,代替衆人打探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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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們看也隻是白看,前面道路上靜悄悄的,并沒有看見糧車兒的影子。
轉眼間太陽升起來已經有一丈高了,天徹底亮了,不單是等着買糧的百姓急,連頗項族長都坐不住了,隻好派出來人馬道:“你們幾個給我去看看,看李副使的人馬過來了麽?”因這個話,那幾個急匆匆上了馬,往南邊去了。
打探的剛去了沒多久,就看見道路的盡頭上,有一騎急腳子從遠處馳來,到了近前急跳下馬來,匆匆去見了頗項族長。大老遠的,也不知他們說了些什麽。
見這個情形,才剛還鬧鬧哄哄的人群,一時間全都靜下來,一臉擔心的往那邊看,三三兩兩的又議論起來。
就在這時候,頗項族長已經站到了高處,朝着下面大聲道:“兄弟們!現在有一件不好的事兒:咱們的糧車,半路上遇到了一夥賊,糧食都讓賊給搶走了!今天糧也别等了,回去抄家夥,跟着我一塊兒把糧搶回來!”
族長的話沒說完,衆人就已經炸了鍋,一疊聲道:“是哪個吃了豹子膽的,居然敢搶咱的糧?不想活了?!”、“我馬上回家,把兒子全都叫過來,奪糧把我家都算上!”
頗項族長着急趕時間,沒工夫等人再趕過來。這厮已緊急組了支人馬,投南邊去了。
臨去之前,族長把兒子叫過去,吩咐他道:“趕緊讓他們回去叫人,來的人暫時不要動,在路口這等着。一旦前面需要的話,我派人送信,你們立刻去接應!”
原來才剛急腳子報的消息,不是别的,正是與糧車有關的:李副使從宋地過來的時候,遇到了盜賊的人馬,糧車兒被他們給劫走了!
這些久居鹽州的人,說起來盜賊都知道,無非都是些熟悉的人,一共有兩路:一路便是自家的人馬,遇到了災荒,爲了能夠活下去,到宋地那邊去搶搶糧。當初頗項族長年輕的時候,這種事也沒少做過。有的時候人不夠,還得跟别族的族長合夥做。
還有一路人,放牧、耕種全不做,就是靠搶掠過活的。這樣的人馬,在鹽州一共有幾撥,能在附近搶糧的頭領,也就那麽幾個人,猜一猜也大緻能猜到。可恨這一次他們不去劫宋人,反倒劫到熟人的頭上,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就在古乜往南面趕時,那一頭李承治的人馬也到了。一見了面兒,古乜急忙停下馬問道:“才剛他們說糧丢了,是怎麽回事?!”
因族長問,領頭的那個軍官模樣的一個人,
便一五一十告訴道:“我們經過箭嶺的時候,有一隊人馬下山來劫糧。軍士告訴他們說,不是宋軍的糧車,這是甯令口頗項族長買來的,不可以動,他們便道:‘管他頗項不頗項,族長不族長,隻要經過我家門口,那就是白送給我的!’”
一聽見這話,直接把頗項古乜氣了個半死,問軍官道:“你認準了,真的是箭嶺上那幫人麽?”那人回道:“這一條路,我們都走了許多遍,閉着眼也能認得路,怎麽會認錯?!真就是他們劫走的!”
就在這軍官說話的時候,旁邊那些跟着的軍士,也比劃着盜賊遠去的方向。看他們所指的,也是箭嶺。
箭嶺的賊酋古乜認得,爲首的那個人名字叫索乩。早在好幾年以前,索乩遇到仇家相逼,就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是頗項古乜幫了忙,這厮才得以逃生出去。幾年過去了,那東西居然沒了良心,突然咬起來恩人了!
因頗項族長要上山算賬,後面有親随便勸他道:“索乩豈能不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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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族長?幹這事兒的,興許是剛剛投到山上的喽啰,不知道山上和族長的關系。不如咱們先問問,若索乩執意不還的話,到時候咱們再殺上去不遲。”
這個話兒也說得有理。爲此族長先不發兵,先遣人給山上送了封信,告訴說甯令口頗項族長來見,叫索乩親自出來答話。
一聽見頗項族長到了,索乩果然就出來了。這厮看見了頗項族長,口裏便大驚小怪道:“兄弟在山上打家劫舍,這麽長時間,也沒有族長的消息了,是什麽風兒把哥哥給吹來了?!”
古乜遂道:“甯令口距離箭嶺路途不近,沒别的事情,我還真不能勞動你。”
說畢古乜便解釋道:“之前我買了一批糧,托李副使幫忙運送的。誰知道糧車兒到了箭嶺,突然被一幫人給劫走了。
我尋思這附近也沒有其他别的人馬,可能就是你的人。山上的人多,底下人可能不認得我,胡亂就把東西給奪了,所以上山來問一問。”
聽見這話兒,索乩面帶難色道:“原來是這件事情啊。早上的時候,我确實聽他們說起過。隻不過如今我有個小小的難處:如今遭災,我這山上的人馬,也餓損了不少,上上下下,都急等着糧食救命呐。
哥哥在甯令口家大業大,應該不差這一點兒。那幾車糧,先借給兄弟支應幾天,等俺們劫了别人的糧,再把那些還過去,你看怎麽樣?”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古項仍舊想好好說。誰知道索氈不給臉,居然還說出這樣的話,氣得族長差一點動手。怎奈現在的形勢不好:身處别人家地盤,身邊的人馬又不多,一旦打起來占不到便宜。
頗項族長遂低了頭兒,口裏面重新商議道:“索氈兄弟,山上若當真缺糧的話,你給我說了,我改天派人來送給你。這一次的糧食我着急要,你把這一批先還給我!”
誰知道這提議索氈不同意,把頗項族長送到門口,告訴他道:“我知道哥哥是個好人,親口答應要送糧給我。可是這些糧一上山,已經讓他們分完了,一粒糧食也沒有了,哥哥你讓我怎麽還?!這次先欠下,你等我劫了别人的糧,再還給你吧!”
就這麽被索乩趕下山,古乜一路上都忿忿的,心裏面道:“早知道今天能這樣,當初就應該多置辦人馬,多備器械和糧草,也不至于關鍵的時候,遭這等小人的欺負了!”
一路上下來,跟着的一個便詢問道:“族長,索乩之前跟咱們沒仇兒,突然劫了咱們的東西,你說,是不是後面有人在指使?”
一句話提醒了其他人,便回複道:“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最近這幾年,索乩跟以迷、旺乞這兩個人,來往的不少。以迷、旺乞這兩個,又是咩布的心腹,這件事情,莫不是咩布的主意?我猜他們這些人肯定有勾結。”
又一個道:“這件事不是沒可能!你想想看:李副使是正經李繼遷侄孫,他手下的人馬也不少,鳳梁那邊人還不敢亂來。而撲咩族長的勢力,雖然比不上咩布,可一旦硬拼損失也不小。
既然對他們倆不敢順便動,那咩布又想賣糧賺錢,可不得拿咱們開刀麽?!隻要平價糧沒人敢買了,那麽咩布的那些糧,就不愁賣家。
真沒有料到,他們那些人鬥來鬥去,到最後倒楣的居然是咱們,咩布真他娘不是個東西!”
然而衆人罵歸罵,又拿他們沒辦法。眼看就要到手的糧食,這一下子全沒了,族裏缺糧,衆人還眼巴巴等着呢!更要緊的是,到現在還沒有什麽正經辦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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