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咩族長便反問道:“沒有屍首,單憑着一袋摻毒的糧,就想給李副使定上罪,這件事太不公了吧?!李副使賣糧,不是爲自己,是爲了鹽州所有人,我勸你做事不要太過!”
眼見已吵得不可開交,李承治也就說話道:“有一句話叫‘口說無憑’。見不着屍首,撲咩族長就定罪說,我賣的糧有問題,我這個當事人也沒法辯解。
不如這樣吧:既然出事的隻有鳳梁一處,所有埋的五十個人,也不用全部都挖開,隻撿五座墳挖出來看。爲公平起見,讓知州和衆位族長都到鳳梁去看一看。咩布族長,你看看這樣可以麽?知州你總該信得過!”
一聽見這話兒,不少人跟着同意道:“李副使這話兒說的不錯!這個天氣,屍首什麽的味太大,知州就不必親自去了。不如讓撲咩族長帶着頭兒,帶衆人過去看一看!那些人到底是怎麽死的,到底墳裏面有沒有人,一驗就知道了。”
對這個提議,咩布及咩布一黨的人,堅決不同意,這些人都道:“那麽多外人進鳳梁,還帶着兵器,到底是查死人呢,還是有什麽其他的目的?!”、“撲咩族長,你們這麽着急去鳳梁,下毒這事兒,莫不是你和李副使商議好的,找一個由頭去探虛實?!”
鹽州這邊人都知道,撲咩和咩布一向不合。鳳梁那地方,已經多少年不許撲咩族進了。咩布那厮,在北面修了那麽長的防禦,這個可不是爲了防宋軍!
這一次借着驗屍首,讓撲咩帶着人馬和器械,大搖大擺地進去了,把咩布一族的防禦,看了個一清二楚的,這不是引狼入室麽?天知道能生出什麽事兒來!咩布不瘋,這件事情絕不能答應。
吵嚷聲裏面,有一個咩布的同黨道:“豈有此理!那些人咩布族長說中毒死了,那麽就真是中了毒!不單他家,我們家那邊,也有好幾個中毒的,全都是吃了李副使的平價糧!怎麽害人的你們不追究,反倒追究起受害的了?!”
這種張口就來的胡話,立刻就有好幾個跟的,一起向李承治發難道:“什麽廢話都不用說,李副使,你的糧如今毒死了人,賠錢還是賠命,你選一樣!這件事情不解決,就别怪老子們上報與國相!”
衆人都知道,咩布一族的靠山,不是别人,就是國相沒藏訛龐身邊的人。他們之所以敢在鹽州橫行霸道的,一半是因爲勢力大,另一半原因,也是因借着國相的勢力。這些人若不想講理的話,連知州對他們也沒有辦法。
就在衆人激烈争執的時候,李副使又開口說話道:“既然我賣的糧不好,咩布族長那一邊,也不讓派人過去查,我的罪名也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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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剩下的糧食,我也幹脆不賣了!少了紛争,對大家都好!”
一聽見這話兒,咩布這邊人雖沒有全勝,到此已經勝利了一半了:隻要李承治不繼續賣糧,那鹽州的糧市,豈不是又回到咩布族長的手裏?隻要咩布族長能大筆賺錢,那些追随他的人,跟着喝口湯也合情合理!咩布的友軍一得意,立刻就眉飛色舞起來。
這厮們還沒有高興太久,隻聽見李副使又繼續道:“剩下的糧,若哪位族長還想要,可以私下來找我,我賣的話,也可以按照原價給。提前說好了:自願的買賣,錢貨都是當面點清,過後再說出了事兒,又有多少人中了毒,我一概不賠。至于家裏面出事的那幾位族長,就不用來了:就算你價錢給的高,我也是真的不敢賣!”
突然的變故,讓人群裏不少人都傻了眼。有幾個咩布族長那邊的人,不知道咋的,突然就充楞裝傻起來,不管别人怎麽鬧,這些厮好像突然聾了,問什麽他們都不知道了。
有幾個才剛跳得高的,突然就打起瞌睡來,還在自言自語道:“怎麽回事兒?才剛發生什麽了麽?我昨天晚上吃醉了,現在還有些犯困,沒聽見他們說什麽。”一面說時,這厮還連連打起了瞌睡來。
到這個時候,咩布身邊死忠的人,隻剩下不多的兩三個,仍舊在那裏大聲道:“不管你們信不信,咩布族長賣的糧,全都是好的,人家就值這個價!窮鬼們去買宋人的,毒死你們也别後悔!”、“你們去買宋人的糧,宋軍打來的時候,你們别想讓别人幫!”、“老爺們就是賣得貴,你能怎樣?買不起的王八羔子,怎麽饑荒不餓死你?!”
因這幾個罵得太起勁,旁邊有幾個看熱鬧的,悄悄把腦袋湊到一塊兒,忍不住小聲嘀咕起來。一個說道:“你們看看那兩個族長,他們受的災也不小,爲了當咩布的馬前卒,去拼命撕咬李副使。惹怒了副使,當真不賣給他們糧,讓他們的族人餓死了,就好看喽!這些人我真的不明白,他們到底圖的是什麽?!”
另一個道:“怨他們距鳳梁太近了,哪一天咩布不高興,帶人搶了他們的地,他們連地盤都沒了。餓死人怕什麽?反正死的又不是族長的親戚。這時候不趕緊表一表忠心,恐怕連土地都沒了!”
說不得當日的議事亂成了一團,由知州調和,事情最後這麽定了:李副使那些平價的糧,不繼續賣了,一股腦兒轉賣給各家的族長,由各家的族長再往下賣。
糧食到了族長們手裏,由他們賣給族裏人,雖然比李副使賣的貴些,比咩布的價錢可便宜得多。這個消息一傳出去,鹽州人肯定會知足。至于咩布讓李副使賠錢這件事兒,因爲李副使堅持要驗屍,咩布族長堅決不讓查,這事兒就一直談不攏,議論到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費了那麽大的勁,撲咩和他同黨的人,沒有被毒死先不說,連李承治也都屁事沒有:雖然族長們沒有說什麽,看一看他們對李承治陪笑的臉,就知道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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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批糧不愁賣!大災下的,隻要手上有糧的就是财主,更何況還是些平價糧!
鬧了一場,原來這一次吃虧的,隻有咩布族一黨的這些人!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誰也沒有預料到,咩布族長被氣了個半死。當日的議事還沒完,咩布族長就提前走了。他這一走,咩布族長那一幹黨羽,也一塊走了好幾個。
咩布族長落敗的消息,像刮風似的,沒幾天整個鹽州都傳遍了。向着李副使的那些人,尤其跟咩布有仇的,暗地裏面,已經在飲酒慶賀了。沒過了幾天,鹽州大小的族長,向李副使買糧的數目,就定妥了。族長們把定錢都交了,就專等着李副使的糧食到了。
前些時候,南郊被投毒的這件事兒,撲咩族長已發了話,不準下面人亂傳消息。底下人嘴上雖然不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衆人心裏面跟明鏡似的,隻不過在那些外人跟前,不提罷了。所有猜到内情的人,私底下都罵咩布道:“等着看吧,壞事做得太多的人,早晚有一天遭天打雷劈!”
衆人除了罵咩布,還誇撲咩族長和李副使道:“以前遇事的時候,總是咱們這邊虧。現在不同了:李副使和族長一結盟,咩布他們能算個屁!咩布的那些喽啰們,咩布能賣給他平價糧?憑他們的家底,能賣的起麽?!惹怒了副使,一粒糧食也不賣,讓他們喝西北風飽肚去吧!”
還有人道:“咱們族長的品性好,不願意無故坑害人,所以李副使才跟咱結盟:我聽說當初中毒的事情一出來,咩布那壞了良心的,還想跟咱們族長聯合起來,一塊兒向李副使要錢呢!幸虧咱族長沒答應。壞事不做真的有好處:李副使的糧食,給咱們南郊的價格,是最合适的!”
還有人道:“聽他們說,之所以這一次咱能赢,多虧了那個李先生。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全都是他給出的主意。”有人便問道:“咱們鹽州,啥時候出了這麽個人物?真的是一個高人呐!這‘李先生’,莫不是李副使身邊的那個李詩月?”回複的道:“可不就是麽?!我聽說李副使能買到便宜糧,也給他的牽的線,人家在宋朝那邊有人!”
李詩月立功的這件事兒,在南郊很快就傳開了。南郊那些熱心的婦人,因聽說詩月沒娘子,爲了報答,争着過來與他做媒,李詩月的門檻,都快被她們踏破了。爲了選出來哪個好,媒人們還差一點打起來,吵吵嚷嚷的像進了菜市。
見這個情形,李詩月隻好找撲咩族長道:“那些媒人,族長能不能别讓她們來了?她們一來,我頭腦都被鬧亂了,什麽事情也幹不成!
再說糧食什麽的,還沒有發到各位族長的手裏,那麽這件事情就沒完。以咩布的性格,這次吃了那麽大的虧,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那些人聚在一塊兒,天知道能生出什麽事兒,咱們得時刻提防才行。”
對此族長回複道:“李先生這話兒說得很是!等回去了我給她們說一說,叫她們沒事的時候少亂跑,别到處添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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