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還沒有梳好頭,就聽見外面的腳步響,急忙問道:“姐姐你聽,是不是她們回來了?”外面的腳步聲似乎還挺急,好像有人在追趕似的。秋娘聽了一下道:“不像,倒像是有人打起來了!”
春娘三兩下梳好了頭,左手還擎着一盞油燈,打開門正想看看呢,就看見四五個黑色的影子,争先恐後的跑過來,一頭鑽進來叫道:“不好,快關上門,外面出了人命了!”、“太吓人了,我的腿現在還抖呢!”
黑暗裏面,雖然看不太清人影,正是幾個姐妹的聲音。這話兒吓了春兒一跳,連秋娘也擠過來詢問道:“什麽‘人命’?打仗了麽?!趕緊說一說怎麽回事!”
一個喘着粗氣道:“我聽說昨天外面賣那些糧,出了問題,毒倒了人了!”一聽見這話春兒就急了,忙追着問道:“有這種事兒?就是南郊賣那些平價糧?!”不知道哪個回複道:“是春兒姐姐來了麽?你不知道,街上擡出來那麽多人,都說是吃了剛買的糧!”
催促她們細說時,一個便道:“快别提了!昨天晚上,我們唱完了剛要眯一會兒,就聽見外面不對勁。我讓小四陪着我出去看看,她偷懶說是醉鬼鬧事,不願意去。
一早我還沒洗臉呢,就聽見外面大呼小叫的,說是什麽‘殺人了’。黑燈瞎火的那麽叫,
可把我們給吓壞了,邊喊邊喊外面沖。你猜怎麽?正好撞上了擡屍的!撲咩家門口那一間屋子,一連擡出來好幾個人,沒露着臉,身上蓋了一層布,我們一看見腿都軟了,還有圍在那看的!聽他們說,那些全是被毒死的!”
因爲說到了才剛的情形,一個臉色發白的,嘴裏帶着些哭腔道:“你們能不說了麽?那事兒我都不敢想,光路過我就吓死了,今晚上肯定得做噩夢!”另還有一個膽小的道:“姐姐,要不咱們搬家吧,我有些怕!”
在驚魂未定的人裏面,春兒還在那詢問道:“死了人?那也不能說是糧的事兒。撲咩家那幾個守門的,每次我去,他們都是往死裏喝,可能是中了酒毒呢!再或者是兩撥人吃醉了打起來,下手重了也未可知。”
因春兒懷疑,一個膽大的便告訴道:“你不知道,不光是他們,這一次好多地方都死了人,聽他們說,全都是吃了新糧的!才剛路上還有人說,是宋人發壞想打過來,提前在糧食上動了手腳,這一次真的出大事了!”
說到這時,秋娘好心提醒道:“春兒,你們家昨天不是剛買了糧?趕緊捎信給你爹說,那糧千萬不能吃,真能死人!”
因這個話兒,旁邊幾個着急道:“是啊!春娘你趕緊回去吧,不能讓家裏人吃那個糧!”說話間還有人嘀咕道:“我早就說,什麽平價不平價的,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兒?果然是宋人沒安好心!”姐妹的話兒,春兒此時已聽不進去,也顧不上害怕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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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忙出了姐妹的門兒,往外面跑了。
春兒一路上過來時,果然好幾戶都死了人,妻兒老小嚎哭的聲音,到處都是。已經有巫師得到了消息,往出事的各家做法去了。圍看的人裏面,有幾個在那裏說話道:“出了這樣的大事兒,怎麽沒看見撲咩族長?”另一個道:“族長前幾天出去了,還沒回來。放心吧,聽他們說,已經有人去報信了!”
春兒留神看了一下,單這一條街上,出事的就足足有五六家。若真是糧出了問題的話,李副使恐怕要攤上大*麻煩。
平心而論,春兒不願意李副使出事。若李副使因爲這件事被他們撤了,那鹽州這邊,豈不是又讓咩布族長家一手遮天?到那個時候,咩布媚乙那個厮,必然會逼迫她的爹爹,将她給強行娶過去。那樣的話,春兒甯願立刻就死了,也絕對不能讓媚乙得逞。
站着的工夫,春兒心裏面盤算了一下:昨天走的時候太晚,糧車這時候應該還沒到,家裏還是安全的。爲了不讓他們的計策得逞,這件事必須要告訴李副使,讓他們趕緊想辦法解決。
隻是話兒又說回來,時間太早了,這會兒城門還沒開,也進不去,消息根本就沒法傳遞。就在春兒焦急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來:李副使身邊的李先生,就是那個李詩月,就住在南郊,這件事情告訴了他,或許他能有辦法解決。
李詩月的住處春兒知道,早前的時候,春兒去彈過兩回琵琶,因此記得。想到這個,春兒立刻下定了主意,撒腿往李詩月家中奔去。
春兒今天的運氣不錯,李先生真的在家裏。隻是這一會兒有客人,外面還停着匹馬呢。見這個情形,春兒隻好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事情緊急,春兒一面跺着腳等着,一面不停得看日頭,也不知等了多長時間,突然裏頭傳出些動靜,客人要走了。
門口的軍士打開門,李先生親自送客人離開,正要轉過身回去的時候,春兒急忙從牆角處鑽出來,朝着李先生邊跑邊叫道:“李先生,等一等!我有要緊事要跟你說。”
看見是她,李先生有些驚訝道:“這個不是李娘子麽?你怎麽來了?!到南郊這邊彈琵琶?”春兒一臉急切道:“李先生,不好了!今天撲咩族長那出了大事兒,說是賣的糧不好,你趕緊過去看看吧!”說罷春兒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一遍。
聽完了這話兒,李詩月當即叫上了四個夏軍,一塊兒到死人的那條街去了。春兒因着急給家裏報信,也就沒一塊兒跟着去。果然春兒說得沒錯:一路上走來,南郊出事的人家不少,随處能聽見嚎哭聲。
走到其中一戶的門前,李詩月詢問那幾個圍着看的道:“這一家是昨天晚上出的事兒?”見李詩月打扮與别人不同,後面還跟着好幾個夏軍,一看就是個當官的,鄰居們急忙回複道:“可不是麽?俺們昨夜都睡得早,也不知這撲咩沵迤什麽時候出的事兒,今天早上就這樣了。”
詩月又問:“這事之前,他娘子發現什麽了麽?”一個圍着看的道:“撲咩沵迤的脾氣暴,吃了酒就愛打老婆。他昨夜回家時吃了酒,又要打人,他老婆就沒敢往他跟前去!俺們才剛也問了,她說啥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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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詩月一面問他們話,一面去查看了沵迤的屍首,不時還會皺着眉頭,不知道在那想什麽。看完了這些,詩月又問了一句道:“平價的糧食,撲咩沵迤家買了麽?”一聽見這話兒,有人立刻回複道:“買了!還買了不少,前兩天我親眼看見他買的!”
李詩月命人把糧袋拿來,打開了往裏面看了看,就是一些尋常的新麥。隻見他用手捏出來幾顆,放在手掌上聞一聞,然後直接把麥粒放進了嘴裏。見這個情形,衆人都吓了一跳道:“哎呦!先生,這些可千萬吃不得,能要了人命!”因聽見有人吃這些糧,遠處好幾個跑過來阻止,一疊聲道:“吃不得,你們快勸住!”
李詩月咀嚼了一會後,既不見他口吐白沫、兩眼翻白;也沒看見他手腳抽搐,躺在地下起不來,衆人才剛緊張的心,也就稍微放下來些。隻聽見詩月口裏道:“都不用怕,這些新糧沒問題。”因這個話兒,衆人才剛懸着的心,總算是可以落地了。
既然糧食沒有事兒,問題便出在别的地方。趁着沵迤的娘子在,昨晚上所有撲咩沵迤吃的東西,還有那厮吐的酒,李詩月都讓拿過來,一樣一樣檢查過。等看完了之後,李詩月便帶着手下的人,接着又往另一家去了。
李詩月那厮笃定的口氣,十分讓人信服不說,而且他才剛嘗新麥的時候,不少人在旁邊看見了,都可以作證。他說“沒問題”,那麽這糧就真的沒問題,“聯合宋人下毒”這事兒,似乎就可以洗脫開,真的與李副使無幹了。
到這個時候,不少人突然中毒身亡、家裏面已亂成一團的消息,撲咩族長已知道了,已經率人馬趕回來了。一聽說李詩月人已經來了,族長立刻吩咐道:“你們快去,把李先生給我叫過來,問問他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說過來查,他到底查出來什麽了?”
本來詩月正忙着呢,一聽見撲咩族長叫,詩月便吩咐軍士道:“你們别木頭似的在那傻站着。那個、那個,還有那個,全都給我包起來,送到撲咩族長那邊去,一會我有用。”因這個話兒,幾個軍士顧不上髒,立刻就開始收拾起來。
周圍那些圍看的百姓,見李詩月要收拾東西了,急忙問道:“李先生,你們看了這麽久,到底這是咋回事?能給大夥說說麽?”對此李詩月回複道:“我得先去族長那一趟,回來之前,你們都不準吃東西,水也别喝!”
有人不信詩月道:“剛才你不是對俺們說,那些糧食沒事兒麽?怎麽又不準吃飯了?”還有人道:“他看了半天,什麽也沒說出來,還不準這樣、那樣的,到底行不行?莫不是糊弄俺們吧?”
遠處有小聲嘀咕的道:“那個李先生是漢人,我看漢人沒一個好東西,他說的根本不能信!”對此有人同意道:“叫我說,這件事外人一概不能信,還得找老巫!”李詩月不管衆人的議論,隻見他擠出人群來,帶着人走了。
到了撲咩族長的家裏後,李詩月并不着急去見族長,先問帶路的伴當道:“我聽說你家的門丁,昨晚上也被毒倒了好幾個,是真的麽?那些人現在都停在啥地方?見族長之前,先帶我過去看一看。”因這個話兒,伴當隻好又調轉頭,帶着他過去查看了一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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