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個情形,玉堂便就詢問道:“瞧這個架勢,好戲就開始上場了麽?”三娘遂道:“是啊,你覺得快了?鐵冶所那幾個明天就到了,你可得跟老娘配合好了,把他們的老底兒給我探一探。”
玉堂趁機訴苦道:“三姐,有件事情,我得跟你再商量商量:明天給他們介紹的時候,我的輩份能改改麽?你讓我叫你什麽‘三姑’,可我姑都死了十幾年,這稱呼也太生疏了!照這樣算,那我大姐也得跟着叫你‘姑’,這樣好麽?”
沒等到三娘回複呢,小米已經忍不住勸道:“李哥你就知足吧,你不過才叫一個‘姑’。我還得給老張頭裝‘兒子’,管叫他‘爹’呢,我爹也死了十來年了。”
對此三娘罵一句道:“我早聽見你姐姐說,你這個東西,是一點虧兒也不肯吃,當時我還不太信。幸虧我隻是扮你姑,若扮你親媽,回頭你不得拆了我?!”
身份什麽的早就定了,臨時改輩份這件事,根本他就行不通,玉堂朝三娘呲一回牙,也就回房歇着了。
興許是突然換了地方,這一夜玉堂翻來覆去地,就睡不着了。玉堂索性爬起來,把衣服披上,随便出來走一走。誰知道大晚上的,三娘也還沒有睡,在廚房裏點了一盞燈,一個人在燈下算賬呢。
玉堂遂就走進去,與三娘說話,詢問她道:“三姐,我猜你身上肯定有不少的事兒,不然你一介女流,爲什麽跑到這幹這個?”
三娘頭也不擡道:“李詩月,你以後還想在這待,就把這稱呼給我改了!實話告訴你:這一趟差事,人選還有好幾個,别以爲你來了,我就不會再換人了!”
玉堂立刻知道了道:“行,行,行,三姑!問你個事:當初你在清澗城時,和種世衡之間的來往多麽?他那人手段怎麽樣?現在咱們這些人,有多少是他帶出來的?”
三娘算着賬便道:“我們當初投來的時候,确實是他接納的。官職什麽的,也确實他給要來的。當初種相公對我說,他的女兒跟我同齡,他還想認我做幹女兒,我沒有應。”
玉堂聽了便好奇道:“有這種事?那你爲什麽不應呢?”三娘回道:“爲什麽?你一來了,就跟上官套近乎,是想不幹活偷懶麽?别想這好事!”
玉堂自己讨了個沒趣,隻好讪讪得閉了嘴,一會兒又問:“當初計殺野利的時候,你也在麽?你們那夥人,是怎麽把元昊給哄住的?”
三娘正忙着算賬呢,對玉堂的疑問也沒空理,玉堂的好奇心仍沒完,又繼續問道:“以前你在種世衡那邊的時候,跟韓煦、展昭見過面麽?我這個活兒,他們倆肯定沒幹過吧?”
看了看玉堂得意的臉,三娘便利就回複道:“十幾年前,我和明
(本章未完,請翻頁)
熠扮母子,給咱那邊遞信,壞了夏軍一員大将,這事兒你行麽?人家可沒像你似的,叫個姑就扭扭捏捏的!明遠十五歲,就隻身入夏做事了,哪像你似的,一來了就跟我講條件!”
本來玉堂還以爲說,等将來見了那兩個,把這次的經曆說出來,在他們面前好好顯顯,那兩個肯定得羨慕。沒想到自己反倒落了後,這件事情就隻好罷了。
玉堂還問:“當初範仲淹在延州時,你見過麽?對你們怎樣?他書法真的很好麽?”
玉堂有時還自問自答,口裏面道:“種谔那鳥厮,爲人跟種世衡完全不像,我懷疑他是從外面撿回來的!”因玉堂在旁邊絮絮叨叨的,三娘都沒法幹活了,被攪擾不過,三娘終于忍不住發了火,攆着他回去睡覺了。
玉堂回去了仍睡不着,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夜,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迷迷糊糊的,玉堂走進一座宅子,突然看見了周昕和純仁。
雖然知道是他們倆,可夢裏他們的形象,跟玉堂熟悉的完全兩樣!玉堂心裏面還納悶道:“吓,幾天不見,他們怎麽老成這樣了,胡子都長得這麽長了!最可笑純仁那個厮,身上還穿了件宰相的衣服,也不知從哪兒偷出來的!”
既這麽想時,玉堂便就走進來,準備拿他們兩個嘲笑。誰知那兩個見了他,并沒像往常一樣來寒喧鬥嘴,他們倆相互對望了一番後,朝着玉堂看過來,都是一臉驚懼的模樣。
其中有一個緩過神,開口問道:“九郎,你不是已經死了四十年,怎麽又突然回來了?!”這個話說得莫名其妙,玉堂有些生氣道:“晚爺活得好好的,是哪個鼈孫子咒我呢?!”
那一頭周昕抖動着花白的胡子,口裏面帶哭腔道:“完了,完了!見了鬼了,看來是壽數到頭了!”氣得玉堂罵他道:“你才是鬼呢,你們全家都是鬼!”
話未說完,突然有一陣狂風吹過來,直接把玉堂給卷走了。忙亂裏想要抓住點什麽,怎奈費了半天的勁,什麽他都抓不住,那一陣狂風,把他給吹到一座山上。
這山上似乎有一座廟,底下許多人仰着臉兒,跪了一片在地上,正在拜他。玉堂自己心裏道:“桌子上放的都是些啥東西?誰耐煩吃你那幾個果子?!我也不吃你的果子,也懶得管你們那些破事,拜也沒用!”
這一夜玉堂睡得不好,亂七八糟奇怪的夢,連續做了一整宿。天還沒亮呢,三娘就過來敲門了,叫玉堂别睡了,趕緊起來,洗漱完了吃早飯。
玉堂隔着門便問道:“昨天才來,早飯能不能不用吃,讓我再睡會兒?”三娘遂罵:“那我幹脆卸一個門闆,雇人你擡去登北樓,路都不用你親自走了!”
說不得玉堂頂着兩個黑眼圈,就出來了。出來之後,玉堂忍不住對三娘道:“三姑,我能提一個意見麽?以後你能不能溫和點兒?你成天這樣跟母虎似的,客人都讓你吓跑了!”
三娘遂道:“老娘剛開始做買賣的時候,你還隻是坨肉呢,倒叫你來教我了?!”
洗漱之後,玉堂不知道從哪找着面鏡子,抱着在那一個勁照,口裏不停抱怨道:“一會我還
(本章未完,請翻頁)
得見客呢,這幅模樣怎麽見人?”
三娘遂道:“别人問起來,就說你是我的侄子,死了爹所以來投奔我,這模樣不是正好麽?”一句話把玉堂氣得咳嗽。
這時候小米說話道:“在咱們行裏面,模樣什麽的都無所謂,在外人眼裏裝得像,不能讓人家看出來漏洞,才最重要。而且李哥我覺得你這模樣兒,一點不醜,更顯出你的風采來。”當下衆人吃了早飯,直接到登北樓準備去了。
到了日上三竿的時候,登北樓宴席這已安排好了。鄰居和山場那邊的主管,先一步到了,人數差不多都齊了。
第二批到的是本處的鄉紳,夏人的鄉紳,就是幾個大小的酋長,把這些厮們打點好,衆人在這裏做買賣,辦事方便些。
這時候見了玉堂的真容,衆人很是誇獎了一番,都跟着喝彩。聽見被誇,三娘遂就告訴道:“這不算什麽,先兄在世的時候,也是威儀不凡的。那個相貌,比我這侄子可強多了!”玉堂臉上陪着笑,心裏忍不住嘀咕道:“裝得就跟真的似的,她有個屁的‘先兄’啊!”
因有人問起玉堂的父親,三娘把手帕拿出來,垂淚便道:“在東京染上了風寒的毛病,一夕沒了。”喜慶的日子,不好說那些喪氣話,再細的那人沒敢問,也就及時刹住了話兒。
到這個時候,夏州鐵冶所那幫人,總算是到了。這一次管勾沒賞臉,推說連日來身上不好,這一次宴席沒法。過來,這一次吃酒,叫副管勾代替他過來了。
副管勾今日穿了件便衣,帶着幾個人過來捧場。聽見他來,三娘急忙親自迎接,将副管勾一行人請至上座兒。
才一落座兒,副管勾口裏遂笑道:“大侄子來了,如今娘子有了幫手,這是要準備幹大呢?!”
這個時候,三娘正親自與副管勾倒茶,一聽見這話,口裏面立刻客氣道:“你們做官兒的不知道,現在的買賣,哪兒有這麽好做的?!我也不怕副管勾笑話,如今我家裏催債的人,都排成行了。現在他們賴上我,都已經住下來不走了。你們欠的我家的銀子,什麽時候給結一結?”
副管勾道:“娘子放心,這錢肯定差不了!等我回去了,再幫你跟上面催一催。”
因這句話兒,三娘遂就歎了口氣道:“這話兒已說過多遍了,我耳朵也聽出繭子了。我倒是不妨,可我手底下還有幾十張口,都等着吃飯,也沒有辦法再等了!還請相公們多費費心,可憐底下小民的難處!再拖的話,下月的柴炭,我們真的就納不來了!”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玉堂從旁邊擠過來,勸慰說道:“三姑,這件事情不用急,這次我帶的銀子也不少,能應應急。偌大的夏國,難道能欠咱這幾個錢?一旦上面撥錢下來,自然就能給咱們結了。”
有玉堂說話,副管勾遂就說說道:“瞧瞧,還是大侄子明白事理!這件事情你們管保放心,有我和管勾做主呢,肯定沒不了你們的!”
三娘不好直接說副管勾,遂就把臉兒轉向玉堂,口罵他道:“你倒是大方,在前面給他們做主了,将來這錢若收不上來啊,我就找你!”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