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5千裏故人逢

等展昭終于要回頭的時候,見落日底下,不知道何時,忽然出現了一隊客商,正在朝着

這邊走呢。跟寨裏面平時看見的客商不同,這一隊客商人丁齊整,騾馬無數,因人數多,走路時還騰起來一陣陣黃土。

軍士們都是些見識少的,何曾見過這麽大的商隊?!一時之間,衆人全都站住了腳,一個個瞪着眼往那邊瞧。等商隊終于來到了眼前,兩邊人都在那互相看。

商隊中有人說話道:“東人,再往前走,說是有一個釒明寨,咱們是不是到那裏過夜?”還有人道:“對啊九哥,時候不早了,是應該找住的地方了!”還有人過來向軍士們問路,這麽說道:“這位兄弟,我打聽打聽,去釒明寨應該走哪條路?”

正在吵吵嚷嚷的時候,商隊裏有人看見了展昭,立刻開口笑了道:“明熠,你什麽時有了未蔔先知的能耐?!這是故意帶着人來迎接我麽?”原來領頭的不是别人,正是白玉堂。

本來因爲上次的事情,玉堂的火仍沒有消,見面的時候,指望着展昭先說話。誰想還沒到釒明寨,在路上突然就遇着了,玉堂一高興就憋不住嘴,把不先開口這個禁忌,忘到爪哇國去了,一不小心就先開了口。

見展昭驚喜詫異的眼神,玉堂便就告訴道:“前番我剛剛去了趟西蕃,這一趟是要去遼國,所以就順便過來了。”說不得衆人一塊回寨。

展昭忙叫朱北幾個道:“朱北你們趕緊先回去,到惜客樓那邊定客房,順便告訴他們備宴席,晚上要接風。這麽多人,也不知他們的客房夠不夠?”朱北便問道:“都監你問問白員外,他們一共有多少人?我心裏好能有個數兒!”對稱呼玉堂不滿意,在旁邊道:“什麽‘白員外’?!明熠你趕緊跟他說,晚爺身上也有軍職!”

展昭便道:“别員外了,叫‘殿使’吧,要麽直接喊九哥也行。他們的人馬,大概有四百多人吧。”玉堂在旁邊告訴道:“一共有四百三十三個人。”

朱北便就明白了道:“惜客樓我先去看一看,不夠的話,我再去歸客樓和另幾家客店找找。若還不夠,剩下的人,就在咱們那一塊兒擠一擠!

都監你今晚跟白九哥一塊住,晚上你們正好能說話。我的床大,也能塞下去兩個人!張小乙這兩天告假了,他床上空着,小孫那邊也能塞三個!九哥放心,我們那麽大一個寨,這些人肯定安排得了!”

展昭便道:“其他的好說,我這兩天好像有些傷風,怕把他們染上了,我去李湛的那屋住。幫我把我那屋收拾收拾,今晚讓白殿使過去吧。”聽見了展昭的吩咐後,朱北一行人一道煙走了。

才剛在路邊一見到展昭,不知道怎麽,玉堂突然想起首唐詩來:“飯顆山頭逢杜甫,頂戴笠子日卓午。借問别來太瘦生,總爲從前作詩苦。”隻是這展昭總不會是爲了作詩,愁眉苦臉的不知爲甚。

當下一塊兒往釒明寨走的時候,玉堂不經意挽起袖子,裏面露出塊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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繃的帶子,上面滲出些血痕來,展昭見了便問道:“你的胳膊怎麽回事兒?”玉堂便道:“我們前幾天在吐蕃辦完了貨,路上走時,遇到了幾個小蟊賊,不小心着了他們的道兒。皮肉的傷,上過藥了,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展昭遂就說話道:“傷得不輕,一會兒你别碰酒吧。”玉堂立刻不滿意道:“晚爺爲了見你一面,過戈壁、翻關山,好不容易人到了,連酒都不舍得讓我吃,這還叫接風?!找這個借口要趕誰呢?是不是看見我來了你不高興?!”

展昭哼了一聲道:“爲一件小事,你三年都不肯寫封信,我可沒有那麽大面子,能讓你翻山越嶺的過來。你不過是爲了做買賣,順路來一趟,然後看看我倒楣不倒楣,回去了能當個笑話說。”玉堂立刻點頭道:“好哇,你果然在我身上裝了面鏡子,什麽都知道!”

展昭又叮囑一遍道:“酒少吃吧,你别當成個笑話聽。小傷别不當回事,越拖越重,然後就給你個厲害瞧,你将來後悔已經晚了。”玉堂滿不在乎道:“這種傷吃酒好似吃藥,誰跟你似的滴酒不沾?我還不如去做個和尚!”

說着玉堂湊過來道:“嗳,我商隊裏面有幾個崽子,已經成了你的擁趸,巴望着能過來戍邊呢!真的來了,你們這裏收不收?”說着往後面一招手,好幾個後生看見了,一齊擠到前面來道喏,口裏面道:“俺們兄弟幾個人,早就聽說了都監的大名,想到釒明寨投靠了。展都監看看,俺們行麽?可以讓俺們留下麽?”

展昭回複他們道:“東京歌舞裏面的戍邊,跟真實的情形不一樣:不要想什麽白馬金羁、銀槍長劍,也不要想什麽沙漠揚名。大風一來,全都灰頭土臉的,連頭發都給你刮亂了。也别想什麽對月獨酌、山雪煮茶,飯裏的泥沙足有二兩。

因轉運困難,邊上什麽都緊缺。軍糧能準時到就不錯了,也沒那些酒能讓你獨酌。我們這原先有個參軍,也是一個好酒的。爲了解饞,他一瓶酒,足足能兌十瓶的水。你們真想過來的話,先在商隊裏待夠了一年,來不來等以後再說吧!”

因這番話,幾張年輕的面孔上,露出來一些失望的神色。玉堂對此便笑了道:“就這幾個貨,之前我說話他們還不信,也就是你親自給他們說,這才管用!”

當日一同回到寨中,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寨裏都已經點燈了。見衆人回來,朱北立刻跑過來告訴道:“都監,惜客樓和歸客樓那兩家,一共能安排開四百二十個人。剩下的幾個,到咱寨裏面擠擠吧!宴席都已經備好了,他們讓我來問一問,大夥啥時候能過去?”

展昭便道:“商隊走了這一路,也該累了。跟他們說,馬上就過去。寨裏的事情等晚會再說。”

白玉堂這厮一向挑剔,水産什麽的,非鲥鲈銀鳜之類的不食。這裏用來待客的水産,隻有筷子長短的幾條鯉魚。肉隻有兔、羊,雞、豚,手藝也粗糙,除了豆腐羹、薄皮春繭包子還算不錯,蔬果也隻是尋常之流,玉堂對此也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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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棄,還吃的挺香,很是讓吃驚不小。

對此玉堂便解釋道:“去年我在東京的時候,跟延州的王參軍吃過酒,他說他來過釒明寨。他說的一件事兒我印象深刻:他在釒明寨吃飯時,剩下了一碗白菜湯,不想要了,被你罵了幾句道:‘誰讓你倒的?!那個湯裏面還有鹽!’一個白菜湯都不敢浪費,我再嫌東嫌棄西的,就十惡不赦了。”

如今提起來這個話兒,展昭就不肯認賬了,直接說沒有這回事兒,王參軍是在誣陷他。展昭還對玉堂道:“釒明寨困難那是以前,現在屯丁已經有幾千人,不信你出去看一看,外面什麽都有賣!你們這些人,總是拿老眼光看别人,前幾年釒明寨靠窮出了名,如今富餘了,這一頂窮帽子還摘不下來了!”

因爲說到了這個“窮”字,玉堂緊跟着詢問道:“我聽說延州的一個孫參軍,見你就害怕。有一次被你堵在了家門口,跳窗戶逃了,這件事情是真的麽?

還有你們的丁度支,一看見你去就皺眉頭,就怕你問他要東西,或者要這個、要那個頂賬。你那些事兒,我在東京都聽說了。”

說起來當初籌錢的不容易,玉堂忍不住詢問道:“遇到難事兒,你怎麽不跟我說呢?要别的沒有,這點小錢我還是有的。”展昭遂道:“就一點小事兒,我一個人就能解決了。等以後遇到了大困難,再找你幫忙吧。”

來時玉堂已預備好了,讓他們卸下來十車的粳米,五車的苡米,好養脾胃。按照玉堂的說法,“久咳在脾”,土不固水,水邪犯肺,按說早就應該養一養脾胃。展昭那厮,在飲食上從來都是馬馬虎虎,能活着就行,這種事還得别人操心。

對白玉堂那種三腳貓的醫術,展昭還真信不過。玉堂遂道:“要不是我,你早就在牆上挂着了!”真是救他還不如救一個外人,對“恩人”沒有半點的禮數!

除了那些米以外,又有幾十壇好酒,就當做玉堂的見面禮,送與寨中的兄弟們解饞。另外還有一整車藥材,一車火腿、幹肉、果品、水産海貨等雜物。除此之外,還有各樣點心、蜜煎糖煎,吩咐火家都搬下來。邊人哪裏見過這些?那麽大一堆好東西,衆人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更别說見過,登時歡喜得合不攏嘴。

玉堂到哪都有人緣,在一塊兒幾杯酒下肚後,寨裏人跟他就熟了,衆人輪番過來敬酒。别說跟樓裏的軍士們都各吃了幾杯,連王泊、陳鵬這兩個守将,趁空也趕過來吃了一杯,感謝白玉堂送的好酒。

因爲好奇,一群人圍在玉堂的身邊,一個勁問東問西的。有人告訴玉堂道:“九哥,你不知道,當初俺們是怎麽過來的!爲了建寨,都監帶俺們吃了半年的鹹菜!”

玉堂對此撫額笑了道:“這件事情可不怨窮,他那是懶!大餅挂在脖子上,他也懶得去翻個個兒,憑着弓馬娴熟的本事,怎麽不打些野味回來解饞?!”因這個話兒,好幾個立刻醒悟道:“對啊,這事兒咱們咋沒想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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