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華因高柏一提點,立刻催促他說道:“那你就别在這站着了,趕緊去辦吧!現在你就把這信寫了,讓他們送給王太尉!”
高柏遂道:“你看看你,幹什麽都火急火燎的。這個時候太早了,寫好了也沒車去送啊!”說着高柏還歎氣道:“你這一鬧,這會了還沒吃上飯,我都餓了,思緒也不清楚了。你等我吃飽了,好好琢磨琢磨怎麽說,下午肯定能一揮而就,跟公文一塊送出去。”
素華又問:“這封信發出去,明熠去釒明寨的文書和調令,能撤回來麽?”高柏遂道:“倘若信到的早的話,我敢說我肯定能說服了王太尉。倘若這封信到的晚,那我也沒撤!到底能不能攔下來,咱們隻能看天意了。”
等終于把夫人給勸好了,高柏立刻又去了書房。才一進去,就看見展昭那個厮,已經把行李收拾了一半,準備走了。這麽做似乎他也覺得不妥,已經收拾了一半的行李,也就沒有再收拾下去。見此高柏立刻道:“呦,展都監,幹嘛呢?書房裏進來老鼠了麽?”
一看見高柏過來了,展昭急忙站起來讓座。看着展昭無辜的眼神,還有失措的舉止,這厮分明實在道:我好像也沒有做錯什麽,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高柏見了哭笑不得:比鋼鐵還硬比槍杆還直,這一套在女人這裏行不通。高柏想在這上頭傳個道,又覺得自家兄弟沒這個天賦,爲免弄巧成拙,也就算了。
高柏坐下來歎一聲道:“明遠一沒,她吓怕了。蔔卦也好,燒香也罷,就想拼命抓住個什麽。行事多少有些可笑,你别想多。”展昭又說了一聲道:“對不起”。高柏拍着展昭的肩膀,告訴他道:“做了父母兄姊的人,常有些癡心,不怪你們年輕的不明白。”
其實展昭愛姐姐也不是假的,他對素華的情誼,并不比對韓煦他們來的少。假設她遇到危難的話,需要用性命換一換,他也不猶豫去換。隻是太平來得太不容易了,每寸山河的背後,不知道用了多少人的性命,才換回來的。
仗打完了,不就該守麽?這是仍舊活着的人的職責。不論釒明寨還是其他什麽地方,也都一樣。既然選擇了從軍了,就沒有想過将來能善終。
哥兩個說了一會兒話,也就好了。高柏遂就笑了道:“展大都監,能把行李放回去了麽?讓丫鬟仆婦傳出去,還以爲是我嫌你吃的多,我們兩口子打起架起來,攆着你走了。明天一出去,我這張臉沒處擱了!”展昭聽見也跟着笑了。
高柏看見他笑了又道:“趕緊收拾收拾去吃飯吧!爲你倆我來回跑了半天,腿都累細了!
一會兒看見了你姐姐,你先開口認個錯兒,這事兒
(本章未完,請翻頁)
就了了。”展昭便道:“認錯沒問題,可是釒明寨我還得去。”高柏便道:“你放心,有我呢。這一關我幫你想辦法,吃了飯再說。”
等飯後說起來之前的事情,高柏便誇贊展昭道:“不錯,不錯,堅持己見,絕不妥協。跟你說啊,那種拖泥帶水的辦不成事情,難道家裏面女人哭一哭,将軍還沒法上陣了?!那句俗話怎麽說?‘自古忠孝難兩全’!你這樣才不會家國兩誤,高某人佩服!”
展昭本以爲高柏這個厮,是要跟種素華一塊兒勸他,誰知竟說出這番話來。高知州這時候講的慷慨激昂,全忘了才剛在夫人面前,全完就是另一番模樣。
展昭忽然覺得說,這世上敬他愛他的人不少,可知他懂他的,如今就隻有高柏一個。提起西北的局勢,重建釒明寨的必要,免不了高談闊論了一番,高柏忍不住告訴他:釒明寨已經毀損了多年,要想重建沒那麽容易。
展昭告訴他的姐夫:“隻要活着,就沒有刀槍入庫,馬放南山這回事,不能等着吃老本。縱我驽鈍,餘生隻做一件事,必然做出個樣子來,你等着看。”
如今高柏也看開了:有的人,天生就跟其他人兩樣,自己就能跟自己暢談。單一個人,他心裏面新奇的東西就層出不窮。好比太史公之于《史記》,看着雖然是一個人,可是胸中有時光數千載,各式各樣的人物數萬。坐在那裏一下筆,他忙忙叨叨的,跟筆下人交談都停不下來,别人根本就插不進話去。
這樣的人,可以随時跨越時空,與智者對話,與英雄對飲。你憐他孤獨,他還心高志遠,嫌棄你庸俗淺薄呢。高柏在心裏感慨一番,然後就覺得自己俗了。
當下兩個人閑話了一會,對于展昭去釒明寨這件事兒,高柏已經明确表示要支持了。這麽一來,種素華那頭顧不上,終究還是沒法兩全。
對這件事情,高柏叫展昭不必擔心:一會他就寫一封慢信,不必标“馬上飛遞”這幾個字,讓他們送去與王德用。依照驿站那些人德性,等到這封信送過去,最少也得半個月。半個月之後,調令文書早已經下了。就算種素華心中不滿,也隻好推到天意上,怎麽也能過了關。
天底下做母親、姊姊的那顆心,幾乎都一樣:再氣他再恨他,該操的心也一樣不少。展昭在府裏面住了幾日,吃的,天天換樣;用的,全套是新的,預備唯恐不足,衣服唯恐不暖。
說與他許多藥膳補養的方子,叫他記住,等回去了,好說與别人給他做,展昭雖然嘴上不說,臉上分明是在道:“記不住,太麻煩。爲了口吃的至于的麽,我又不饞!”
沒良心的跟她沒話,更愛黏着他的姐夫。過不幾日,調令也終于下來了,高柏與王德用的那封書信,終究還是沒趕上。這時候素華也想開了:“隻要不是殺人放火,願意做什麽都随他去吧。”
這個時候,平蠻歸來的将士們,先頭的人馬已到了東京。一聽說平蠻的大軍已
(本章未完,請翻頁)
回來了,汴京城外的大路上,一群群百姓在夾道歡迎。趙官家已經把儀衛們派出來,到城門口迎接大軍了。距城門還有幾十裏呢,幡旗就好像蔽日的一般,鼓樂之聲延綿不絕。
除了迎接大軍的儀仗,和那些看熱鬧的人群外,裏面還有一些人,在眼巴巴盯着隊列看,希望從回來人的隊伍裏面,能夠看到他們的親朋。
看着,看着,不時能聽見一陣呼喚,才剛還在那張望的人,突然在隊伍裏發現了自己的親朋,他們立刻喊着親朋的名字,跑過來相擁在一塊兒,很久很久都不肯分開。除了這些接着的,更多的是接不着,白白在外面站到日暮的人。
龍衛左廂的廂使劉文煥,一早兒就跑到外面來等着了。這一次平蠻,他的兒子也過去了。幾個月之前,龍衛來了一封信,那信上說,劉廂使的愛子也戰死殉國了。當初率隊出發的軍使羅弈,到最後也沒能平安回來。他這次來,是爲了迎接龍衛剩下的那些人。
除了劉文煥以外,還有神衛、天武、捧日等其他幾家的軍官,爲了迎接自家的人馬,也都早早出了城,跟劉文煥一塊兒在等着呢。一接着人,這厮們立刻把自家的寶貝們迎回去,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這一個月,底下人要什麽上面都答應。
當初大軍得勝的消息,傳到東京,趙官家與龐籍商議說,想要将狄青擢升爲樞密使、同平章事。然而與趙官家的想法不同,這件事龐籍不同意。
對此趙官家不明白道:“當初讓狄漢臣去南方平蠻這事兒,是醇之你親自開口的。如今大軍已經勝利,擢升狄漢臣就天經地義,龐相爲何要阻攔呢?!”
龐籍便就回複道:“這件事陛下有所不知:不做樞密,狄青還安安穩穩的,一樣也能爲國家出力。倘若讓狄青做了樞密,就是給狄青惹來了災禍,馬上要大難臨頭了!”
趙官家偏偏不信這邪:有他趙祯在上面保着,就算有些人心裏面嫉妒,他們敢怎樣?!大宋的皇帝須不是傀儡,該提拔誰,用不着去看别人的臉色!
次日上朝,趙官家當衆提起來狄青平蠻的功勞,有意将狄青擢升爲樞密使、同平章事。一聽見這話兒,宰相龐籍這個厮,第一個出來反對道:“陛下,這件事情萬萬不可!當年太祖在世的時候,慕容延钊平定荊襄數千裏地,也不過被太祖增加爵邑,賞賜金錢,并沒擢升他爲樞密使。
當年曹彬平定江南,生擒了李煜,也曾經想求得使相之職,太祖這麽回複道:‘西有汾晉,北有幽薊,現在就任你爲使相了,你怎肯繼續爲朕出力?’太祖沒有命曹彬爲使相,隻賜給曹彬二十萬貫錢。僅憑狄青現有的功勞,比起慕容延钊和曹彬那兩個,還差得遠呢。
陛下一下子就任他爲樞密使、同平章事,倘若他日後立下了更大的功勞,陛下又該以何官賞賜他?更何況樞密使高若讷并沒有過錯,冒然罷免他也不妥。依臣之見,不如加狄青以檢校官,多賜金錢,就已經足矣。”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