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他則道:“女人小孩的淺薄還黏人,說起話來太累。一塊玩太浪費時間了,還是哥哥懂的多”。素華突然提起來這事兒,衆人聽了又大笑起來,展昭登時大窘,連耳根也跟着赤紅起來,開始他還解釋說,不知道有這一回事,再問他就推說“忘了”,衆人忍不住又笑了。
說起來素華也是納悶:丁點大的孩子,沒人教不會想出來那話兒,必然是有人說他聽見了。像這樣的話,種誼和韓煦那兩個,都不會說。種所、種記不經常在家,跟展昭見面的機會少,也不是他們。思來想去,到最後還是種谔的嫌疑最大,免不了頂缸。
說起來這個,當年有不少婦人看見展昭,因聽說是種家小妹家的,老遠就叫,然後問他幾歲了,叫什麽名字。一面感慨他小小年紀,就沒了父母,可憐幾句,垂幾滴淚。然後又一遍遍囑咐說,誰不容易,必須要提前懂事上進,大了要孝敬。
家事種種,随着年齡的增長,根本不用别人說,自己慢慢就知道了。展昭不喜歡她們來特意提醒,借口關心問東問西的。更害怕讓玩伴們聽見了他的家事,會過來嘲笑。
小孩子懂得什麽道德不道德?本來大家在一塊玩耍,都是平等的。一旦知道了别人的短處,有些調皮的小孩子,立刻就要來欺負調笑。爲這事上,他們不但編出來一個順口溜,而且還罵他是“讨飯鬼”,沒有人要。長久下去,這些人實在沒法讓人喜歡。
倒是那些年齡大的,能尊重别人,不會拿這些來取笑。再且他們也懂得多,因此上展昭漸漸的與同齡人就疏遠了。這些原因他自己明白,怎奈當年糟糕的表述,就把素華給得罪了。
通常來說,特别的總是能惹人關注,然後他們便目光同情,恨不得把所有的不幸都歸結到這裏。然而這些所謂的“不幸”,并不是某幾個人所獨有的。随着時間的推移,“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種種之類的東西,絕大多數人也會遇到。
早遇到的比起來别人,不過少一面遮風的牆壁,卻更能讓人先看清風雨。既然如此,倒不如從外物煩惱中從超脫出來,把精神心力放在别處。
說了一會閑話後,素華轉頭叫幾個仆婦道:“早起就說要備宴席,不知道現在咋樣了?”有個便就回複道:“才剛廚房的過來說,娘子吩咐的那幾樣藥膳,都做上了,一會兒就好!”
素華又道:“藥膳什麽的最講究火候,還有次序什麽的,都不能亂了。你們去廚房裏看一看,别讓他們一忙就想着糊弄。”因這個話兒,幾個仆婦答應了一聲,立刻就笑着出去了。
這時候廳裏面人已經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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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華低聲問展昭道:“聽他們說,你這次傷的還不輕。現在還疼麽?身體什麽的,可得好好保養着,不能不當一回事!”
展昭笑道:“沒那麽重,是他們故意亂傳的。讓底下人那些人寫戰況,他們爲了向上面邀功,啥都敢寫,也不知道誇大了多少倍,恨不得把你說的越重越好,上面人也不查直接就信了。”
素華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罵一聲道:“你現在也學會撒謊了,真的、假的,你以爲我看不出來麽?别以爲你姐是個傻子,那麽好糊弄!”
說畢素華又告訴道:“你在這裏多住幾天,好好養一養。東京城有名的王太醫,剛剛告了老要還鄉,下個月經過咱們洪州。我跟你姐夫已說好了,他來的時候,把他請到家裏面,好好給你看一看。”
展昭立刻推辭道:“不用,不用!我已答應了王太尉,過幾天就要去釒明寨,我可等不到那時候!再說我的舊傷早好了,用不着看了。”
素華遂問:“你去釒明寨,日期都已經定了麽?”展昭便道:“暫時還沒有,不過也快了。文書什麽的,大概三五天就能到。”因這個話兒,素華點點頭說道:“照這麽說,那就是文書調令還沒有下達。”
素華突然追問這個,展昭不明白什麽意思,眼神奇怪的看着她。素華便道:“你聽我說啊,釒明寨那裏,我不同意你過去。一來四、五天的期限,實在太短了。咱這距離延州路途遙遠,幾千裏地呢,這可不是鬧着玩的,等你傷愈了再走也不遲。
二則時間倉促,車馬也根本來不及預備。這萬一半路上車兒壞了,人生地不熟的,你怎麽辦?更耽誤事。磨刀不誤砍柴工,等置辦好了車馬後,你再走吧。
再說咱們好幾年不見了,不容易在洪州見了面兒,多住幾天怕什麽?!天南地北的,這次分開了,又不知再過多少年才能看見。”說着,說着,素華突然傷感起來,拿起手帕來開始拭淚。
展昭便笑着勸慰道:“軍令又不是兒戲,哪能輕易更改呢。再說你們也不會永遠在洪州。過三兩年,說不定上面一紙調令,我姐夫又回北方了,咱們再見面就容易了。”
素華不死心仍道:“去釒明寨這事兒,既然調令文書還沒有下發,就有更改的機會。不用你去跟王太尉說,讓你姐夫寫一封信,就說三五天的期限太緊張,你的舊傷也沒愈,還不能走。另一件,車馬什麽的不齊備,也怕半路上突發狀況,耽誤了公務。王太尉也不是不講情面的人,這些理由能理解,他也不好說什麽。”
展昭皺着臉拒絕道:“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軍令如山,就算半路上車馬壞了,我走着也能走到了延州!這點困難算什麽?!”
素華看着他争道:“我不是不讓你去戍邊,除了這個釒明寨,咱們換一個地方不好麽?”展昭不明白素華爲什麽非得跟釒明寨過不去,一面繼續寸步不讓跟素華争,一面納悶。
這個時候,高柏的公事已經辦完,進來了坐在旁邊喝茶。見這個情景,高柏便擡起頭來告訴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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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實話跟你說了罷:你姐姐昨晚做了個噩夢,今早上起來不放心,蔔了一卦,又是個兇兆。所以她耿耿于懷的,不叫你去釒明寨。”
一聽說是因爲這個理由,展昭有些哭笑不得,這麽告訴素華道:“這種虛幻的事情,當不得真!難道你讓我去跟王太尉說,卦象不好,所以釒明寨就不去了?!你信不信沒等到這話說完,我就讓太尉給踢出來了?”
才剛争執的時候,還以爲素華有别的理由,才死活不肯讓去呢。原來卻是爲這個,展昭便就放下心,和高柏一塊兒,都笑種素華在大驚小怪。哥兩個一唱一和的,嘀咕的聲音,都讓素華給聽見了。
見這個情形,素華又問了一遍道:“好話我已經說盡了。當真你們不肯換?”展昭哪裏肯換,認準了說他不信命。
展昭轉過頭與高柏說話,兩個人講得正投緣,有說有笑的。說着,說着,突然感覺到情況不對,回過頭看時,見素華伏在桌子上,已經開始更咽起來。這事兒把展昭吓了一跳:想不到女人的執念這麽深。倘若他沒有應了别人,換也就換了。既然都已經允諾了,冒然更改怎麽行?!
展昭慌忙站起來,小聲說了一句道:“對不起。”素華從椅子上站起來,看也不看,自己拿手帕拭着淚,口裏大罵着種谔,一個人走了。見這個情形,高柏朝展昭遞了個眼色,急匆匆跟在夫人的後面,攆她去了。
高知州一道煙跟到夫人的房裏,拉着她道:“昨天晚上,不是說得好好的麽?怎麽突然就急了呢?”素華指着罵他道:“你去給鄜延路馬步軍副都總管種谔寫信,之前他的那些事,我不過問,今天破例開這個口,隻求他辦一件事。他不怕死後無顔見姑,我怕。”
高柏也就笑了道:“俗話說專司專管,鄜延路馬步軍副都總管,也管不了南方這邊的事兒,有什麽用呢?”素華推開他罵道:“你給我出去,才剛的情形,你以爲我沒看見麽?你跟他一唱一和的,你也不是個好的!這件事情,你到底幫誰?”
高柏口裏叫苦道:“哎呦,種娘子,夫人呐,都三十八啦,遇事還跟個小孩兒似的,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說着,高柏去對面坐下了,又商議道:“嫌我沒忙你,那聽你的,我去把小沒良心的打一頓,替你出頓氣,你看行麽?”素華擡眼盯他一眼,意思是你敢。
高柏又道:“你白做了這些年姐姐,還沒摸清他的路數,光知道急。明熠那厮,就算把南牆撞破了,他也得繼續朝前走,你去跟他硬碰硬,有什麽結果你不知道?!”
因這句話,素華指着書房的方向,開口又罵:“我不知道那東西像誰,當初姑父在世的時候,那是何等的神機穎悟、智略出群,再看看這個,手裏攥着個狗屎撅子,給一個油糍也死活不換!”
高柏趕緊又過來勸:“行了,行了,你小點聲兒吧!他們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人,一半的魂,還在戰場上沒回來呢,想起來一樣是一樣。說句不好聽的話兒,就是個半傻!跟常人根本沒法比,不能對他們要求太高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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