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唐指揮開了口,老肖也就放了心,便告訴道:“天亮的時候,突然從崖底下上來個人,鬼鬼祟祟的,我一鐵鏟把他給拍倒了,那模樣一看就是個宋軍!我這麽想:這厮莫不是細作麽?剛剛才有人伏擊了營使,莫不是跟他們一夥的?”
一聽見這話,唐指揮果然好奇道:“細作?現在這個人在哪呢?你們搜着什麽了麽?”老肖回道:“指揮還沒有看到人,俺們也不敢搜身呐!這會兒還在我那呢,高高他們幾個在看着。我怕讓他們來送人,再有人從下面爬上來,就誤了大事!”
事情緊急,唐指揮立刻叫上盤都頭一塊兒,朝老肖他們的防禦就來了。一邊走時,盤都頭還一個勁詢問道:“指揮,你說咱們把細作交上去,那些流言該停了吧?有這個功勞,黃營使那邊有交代了!”唐指揮道:“趕緊閉上你那張嘴,還沒審呢,什麽情況都不知道!”
除了唐指揮、盤都頭和老肖外,一并跟着的,還有十幾個人馬,衆人一溜小跑着過來了。誰知道到了地方了,沒看見捆了什麽“細作”,高高、老黑那幾個,背對着人,口裏面有說有笑的,完全看不見緊張的模樣。唐指揮忍不住咳嗽了一聲,然後問道:“聽說你們捉着個細作?他人在哪呢?”
順着這話兒,有人大聲回複道:“來了!是哪個鳥厮在問我呢?走得倒快!”急忙看時,山石上面,白玉堂穿着身宋軍指揮的服飾,正在朝唐指揮這邊看。盤都頭看見他立刻就急了,一隻手指着開罵道:“老肖,怎麽回事兒?你們怎麽幹的活?繩子都開了也不管管?”
沒等到盤都頭把話說完,突然周圍有幾聲響,石頭後面、壕溝裏面、土坡旁邊,還有周圍的好幾處,齊刷刷露出些宋軍的腦袋。這些人手上都拉滿了弓,所有的箭頭,全對着底下那十幾個。隻要白玉堂一聲令下,唐指揮這邊的十幾個人,立刻就能變成了刺猬。
見這個情形,别說盤都頭已啞了,就連唐指揮也目瞪口呆,站在那手足無措了。唐指揮到底是個指揮,比盤都頭先一步回過神來,轉過臉就問老肖道:“肖志遠,你給我說說,到底這是咋回事?”不問還好,這一問話,志遠就像河底的泥鳅,閃電似的溜走了,唐指揮一把都沒抓住。
這個時候,玉堂朝圈子裏問話道:“唐指揮,聽說你是個機靈人,給你個投降的機會怎樣?怎麽,看你那模樣還沒想好?要不我給你一刻鍾,你和你旁邊那傻兒凹都頭,再商量商量?”
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唐興哪還有别的選擇?也就隻好投降了。如今唐指揮降已經降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連續鼓動了好幾個指揮,也跟着一塊兒投降了。這麽一來,宋軍根本沒費勁,東面的守禦,就讓蠻軍讓出來。白玉堂、劉賀和胡躍這三個,占了東面的防禦後,立刻從東面猛攻大寨。
這個時候,大寨這邊,田琦正在那調遣人馬,指揮龍虎關的戰事呢。突然有人急匆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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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道:“都監不好!東面的防禦,已經被宋軍給破了!他們已經朝大寨來了!”田琦不信這話道:“什麽?怎麽可能這麽快!”回複的道:“有消息說,有幾個指揮使暗投了宋軍,直接把防禦讓出來了!”
對此田琦大罵道:“這全是黃匡舒馭下不利!黃匡舒人呢?趕緊把黃匡舒叫過來說話!”正着急時,突然又有人來報道:“都監,才剛黃營使聽見東面的防禦被破,箭瘡發作,突然不治身亡了!”對此田琦急忙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麽?趕緊就近去請求支援!就說龍虎關馬上就守不住了!”
随着東面的防禦被破,東面爲數不少的蠻軍,已經投降,這厮們也跟着宋軍一塊兒,過來攻打龍虎關。
本來龍虎關這邊戰事激烈,蠻軍人馬的損失就不少。這個時候,又有不少人投降過去,宋軍的人馬,同時從東、北兩個方向打來,蠻軍的兵力立刻就吃緊了。守到第二天正午的時候,龍虎關東門的守軍抵擋不住,登時關破,宋軍随即就占了這關。
随着龍虎關被攻下來,西線羅弈這一路宋軍,又繼續把戰線往南平推,立即往恭城、昭州的方向殺來。
按照蠻軍之前的計劃,是東、西兩線的蠻軍,合兵在一處,找準時機來一個反攻,把宋軍打一個措手不及,然後再趁機撤退回來。
如今龍虎關被宋軍奪了,緊接着跟龍虎關挨着的賀牛沖、野雞嶺這一條線,一下子也就變成了孤地,也被宋軍給迅速攻破。
這個時候,蠻軍再想讓東、西兩邊合兵這事兒,一下子就變得難度太大,幾乎是不可能的了。爲減輕損失,不少人建議侬智高說,要舍棄東路的人馬,讓所有西面的蠻軍,立刻撤走。
誰知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侬智高仍然不甘心失敗,在龍虎關失守、賀牛沖一帶失守這事上,又把衆将給指責了一通。
當着峒主和衆将們的面兒,侬智高這麽發話道:“龍虎關雖然戰敗了,都監田琦以死守節,值得稱贊!再看看賀牛沖、野雞嶺那些人,危急關頭都幹了什麽?他們從沒有想着要以死殉志,一心在想着怎麽撤!”
侬智高的話兒,讓許多人心裏不由得委屈:龍虎關都丢了,賀牛沖、野雞嶺沒有了屏障,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及早撤出來,起碼還可以保存些兵力。在又說了,本來龍虎關這一場敗仗,可以有機會避開的。
隻要把侬繼宗的人馬調一個頭,就可以直接北上來支援。怎奈侬智高這個厮,不知道聽信了誰的建議,把大部的人馬都安排在西面,希望從西面開一個口子,把糧道重新給建起來。若真有重建糧道的可能,又何必等到這時候!所以說這件事情怨不得别人,就得怪他侬智高自己!
重建糧道這件事兒,其實黃玮早就想過:倘若用水陸并進的法子,從西面開口建這個糧道,太過耗費時間不說,也距離宋地太近了,隻要宋軍安排了人馬,從荊湖北路長驅直下,那麽蠻軍不容易建好的糧道,直接就能被他們斷掉。做這件事情,除了耗費蠻軍的兵力以外,别無他用。
侬智高不顧己方的實力,想要的太多。如今不僅是糧道沒影子,連要沖也失了。他話裏面,這一切都成了衆将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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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侬智高無關了。到如今這地步,這一仗已經是必敗的結局,侬智高那邊的心情,黃玮多少可以理解。
然而黃玮仍舊是不快:怎麽随着時間的推移,如今侬智高權勢大了,他原來那些樂天、爽朗、謙下、不屈不折的性格,也跟着一塊兒不見了?隻要發生了什麽事兒,有功勞是他指揮得力,用人有方。有罪責就全是别人的,跟他自己全沒有幹系。
國力擴展到現在,大南國确實已今非昔比。那些日益增多的錢糧、兵器,以及軍士的數目,乍一聽見,也确實讓人驚訝不已。對此侬智高也十分得意,他不斷強調着這些數,讓别人知道他的實力,那樣說服起人來也更容易。
然而他說的那些數兒,粗粗看起來似乎是不錯,相比較之前是天壤地别。這些數字,當初他在左右江時,根本想都不敢想。可是他忘了,跟宋朝一比,那些數根本算上什麽。同樣的東西,宋朝那邊的數字,比這邊要高數倍、十數倍!
侬智高及其所部的将領,就沒有多少人去過東京,不知道宋人那邊是如何富庶,他們根本就不明白:僅憑侬軍現在的實力,根本打不了持久戰,最好的結局還是該講和。而且以現在的形勢看,侬軍從上到下的人,沒一個知道要“見好就收”,全都是慫恿侬智高,想着更進一步的。用俗話說,這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尤其是皇帝侬智高,每次他開始問責的時候,就是朝别人宣洩怒火。可惜他忘了,之所以今日能有此敗,有許多是侬智高自己的主意。幸而有諸将屢次挽救,不然的話,完全按他的意思走,侬軍損失隻會更大!
而且他要求的很多東西,憑當初蠻軍實際的情況,根本沒法辦的到。别說大南國這邊國力弱小,沒有辦法辦的到。同樣的事情,換成是宋軍,也是同樣辦不到!
如今的這個大南國皇帝,隻能聽進去邕州那些讨好的話兒,喜歡被人神明似追捧,容不得别人質疑他半句。稍微遇到些挫折了,肚量就像市井的小民,讓無知愚蠢占了上風。現在的皇帝,跟當初黃玮認得的那個人,截然不同,這個實在是令人失望!
當初勢力微小的時候,甚至有可能一戰全潰的時候,侬智高猶能視士卒如親子,視諸将如手足,同甘共同,豪情滿懷,那是何等英雄的人物!
怎麽随着時間的推移,侬軍權勢不斷擴張,他就變了?!如今蠻軍正面臨着那麽多困難,而且還沒有解決的辦法,侬智高那邊看不見。前方諸将處境有多難,多少的援助不能到位,做皇帝的也不關心,連問都肯問一聲兒。他隻關心自己的權力,無論在什麽情況下,他那些已經到手的權力,絕不能受損!
若是大到一個國家的話,所有的事情,都歸一個人掌控,而且這個人還才能平庸,根本沒能耐一肩都擔,而且他還不放心下面,不肯讓出來絲毫的權利,這真是令人難以忍受。
之前黃玮的那些谏言,侬智高根本聽不進去,說得多了,連黃玮一塊兒被上面提防,黃玮自認爲受到了侮辱,恨不得立刻棄侬智高而去。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根本就沒有退路了,隻有盡早兒想出來辦法來,準備善後的事情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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