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辎重,若有人在規定的時間内完不成活兒,還攀來扯去的推責任,孫沔可沒有工夫跟他們閑扯,幹脆一塊兒都砍了,一個也别想逃出去。而且孫沔還發話道:“這一次延誤了,我先砍你們二十個。下一次再犯同樣的錯兒,老爺砍你們四十個!不平想上告?行啊!我在這等着。我看是你們的腦袋先掉了,還是你們先告下來我!”
水運沿途的都知道,孫沔這東西上面有人,根本就不怕下面的告。再說輪官職孫沔是安撫使,就算理由在底下,他睜着眼把黑的說成是白的,誰能争競過了他?!
吃虧過幾次,負責轉運的就乖巧了,一下子比先前上了十倍的心,能耐也立刻提高了十倍。如今不是在應付公事,如今衆人的腦袋,是暫時寄存在脖子上。大夥兒心裏面隻一件事:就是千方百計不出錯,保住頭上的那一顆腦袋。
随着時間的推移,北面的宋軍,在全州、灌陽、興安、桂州等地,與蠻軍的人馬交戰過幾次。宋軍的騎軍來勢太熾,在大路上蠻軍讨不到便宜,節節敗退。見勢不好,蠻軍随即轉入了山林,借助山林的地形,又繼續與宋軍對峙起來。
眼看着宋軍的攻勢又慢下來,上面人着急,對衆位指揮們發話道:“中路孫安撫那邊的人馬,已逼得侬建候節節敗退,他們已退到潇水了。咱們這邊,也必須把速度給跟上去,不能讓中路的搶到咱們的前面!”衆人都道:“上官放心,這頭功必須是咱們得,不會讓别人給搶走了!”
這個時候,玉堂這十五指揮的人,随大軍一同追擊蠻軍,已經到了龍虎關附近。按照上面剛剛的部署,叫龍衛左廂第十五指揮玉堂的人,還有龍衛左廂第十六指揮劉賀的人,盡快到前面與廣捷軍胡躍的人馬會合,這三路人馬連夜疾馳,争取三日後趕到龍虎關。
龍虎關這邊,由玉堂、劉賀、胡躍這三個指揮使負責主攻,由周邊其他的幾路人馬,負責配合,争取盡早拿下來龍虎關。
這個時候,南面有一股頑強的蠻軍,正在恭城、昭州這一帶據守,隻要把龍虎關拿下來,蠻軍的側翼上,一下子沒有了配合的人,恭城那邊就好打了。等恭城一失,在潇水憑險據守的那些蠻軍,沒有了臂助,很快他們也就完了。
這一日玉堂率領龍衛左廂第十五指揮的那些人,沿着一條山林的小路,正追趕蠻人的一股潰軍。那些蠻軍,仗着自己熟悉地形,在前面拼了命一個勁逃。偏偏宋軍這邊的人,在後面緊跟着不放了。追着,追着,眼看着前面的蠻厮們拐了幾個彎兒,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
等宋軍來到了一塊凹地,繼續往前面追趕的時候,突然耳邊傳來陣箭簇響,玉堂急忙叫一聲道:“都趴下,有埋伏!”話還沒說完呢,從對面山頭上射過來幾箭,宋軍因爲躲得快,幾支箭從衆人的頭頂上飛過去,射在了後邊的土坡上。等到這陣箭過去後,玉堂擡起頭看了看,幸而才剛躲得快,宋軍這邊沒什麽損失。
見這個情形,旁邊有一個膽小的,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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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就叫道:“九哥不好了,咱們才剛上了惡當,進了那幫鳥厮的埋伏!”話還沒有說完呢,左右好幾個便罵道:“多大點事兒,把那張臭嘴快閉上吧!”“孫虎,你他娘到底是土兵出身,忒的膽小!”挨了通罵,孫虎仍哼哼着不平道:“土兵咋啦?我說的沒錯兒,咱們真的是進了埋伏!”
眼下這情形,對宋軍來說确實不好:宋軍的人馬,此時正在塊凹地裏,周圍也沒有什麽遮蔽。反觀蠻軍那一邊,他們已經占據了高處,在山上埋伏起來不說,而且在正面還部署了重兵。隻要宋軍這邊人一露頭,小山山頂上蠻軍的箭,就會一股腦兒射來。在這種情況下想進攻,實在是太難。
發現了眼前的處境後,幾個都頭便圍過來,拿話兒詢問玉堂道:“指揮,這樣攻上去損失太大,咱是不是先撤呢?”這話兒有人不同意,便反駁道:“‘撤’什麽‘撤’?這點伎倆就吓住了你,我看你也太膽小了!”還有人道:“這地方進來容易出去難,我看這地形不太好撤!”
眼看周圍的吵成了一團,玉堂罵了一句道:“吵吵什麽?把鳥嘴全都給我閉上!地圖呢?把地圖給我拿過來。”因這個話兒,都頭們立刻閉上了嘴,忙不疊把地圖拿過來。
玉堂仔細觀察了地形,然後把弓弩手叫上來問道:“咱們随身帶的箭,都夠用麽?還有多少?”領頭的隊正回複道:“指揮放心,咱們如今富餘了,帶的箭可以放開了使!”
一聽見這話,玉堂便吩咐隊正道:“叫弓箭手全給我帶上盾牌,分成三撥:土坡上給我設一撥,左邊那塊石頭後面,還有右邊的斜坡那,都安排上人。這樣對面山頂上那些人,你們都可以射得到。
等一會我這邊下令的時候,你們就照準對面那山頭,都給我射。别不舍得那點家底兒,隻要我不喊‘停下’,你們都不許給我停,明白了麽?”因這個話兒,隊正立刻帶着人就去了。
剩下的人裏,玉堂招招手兒又叫過來兩個都頭,告訴那兩個都頭道:“一會兒趁他們射箭的時候,你們兩都的人馬,立刻從兩側包抄過去,沖到山腳下準備好了。等到咱們的箭一停,立刻給我往山上沖,直接把山頭給我奪了!你們倆說,這件事能不能辦得到?”
那兩個都頭都明白了道:“曉得了!指揮你真是好計策,蠻子費勁布置的陷阱,一下子就讓你破了,這樣他們就沒招了!你瞧好吧,這件事情就交給俺們,保準沒問題!”當下玉堂部署已畢,等各處人馬都準備好了,遠遠朝玉堂做一個手勢,衆人立刻就開始行動。
對面山頭上那些蠻軍,沒有等到宋軍攻山,隻見宋軍這邊的弓箭手,無緣無故的,突然朝山頂上開始射箭,一射還停不下來了。那些箭矢雖沒有準頭,也密如驟雨。一時間到處土石飛濺,對面山上的那些石頭,幾乎被擦出火花來。别說是人,是頭牛也得被射穿了!
山上埋伏的蠻軍又不傻,見這個情形,哪個敢順便露出頭來?說不得山上的蠻軍全抱着腦袋,戰戰兢兢在山頂上貓着,把身體緊緊貼在地上,等待宋軍箭停的時候。
趁蠻軍抱着頭躲箭的時候,宋軍那兩路包抄的人馬,立刻就出發。兩支人沒費多長時間,很快沖就到了山腳下。在這個地方,蠻軍的箭矢射不到,衆人已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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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了。等兩處的人馬準備好了,立刻給後面發了個信号。
山上的蠻軍正躲箭呢,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隻聽見老遠兒一聲哨響,山下宋軍的弓箭手,總算是停下來射箭了。蠻軍貓的脖子都酸了,看見箭停,終于松了一口氣。裏頭有幾個膽大的,立刻往山下面張望時,見山下仍舊靜悄悄的,并不見宋軍攻過來。
有人納悶便詢問道:“宋軍走了?不可能啊!”因這個話兒,好幾個探出頭往山腳下看。突然他們看見了什麽,立刻大聲喊叫道:“不好了,宋軍從側面上山了!”話還沒說完,探頭出去的那兩個厮,已經中箭,倒在地上不動彈了。
眼看着兩側的宋軍已上來了,厮殺立刻就開始了。趁着山頂上那些蠻軍,與側面的宋軍厮殺的時候,宋軍大部的人馬,亦立刻從正面沖上來。眼看着蠻軍馬上被圍,這些厮們不敢戀戰,撒腿就撤,這山頭沒多久就被宋軍給奪了。
這一仗宋軍勝得容易,到晚上紮寨安營的時候,軍士們臉上的興奮勁兒,仍舊沒有消下去,見了誰都是樂呵呵的。好幾個便對玉堂道:“指揮,今天咱們打了個勝仗,不該吃個酒慶賀慶賀?俺們這幾天都饞了!”
玉堂便道:“想吃酒?門都沒有!明天還有仗要打,吃飽了趕緊去睡覺,别誤了正事兒!”對這個回複,好幾個哼哼着不滿道:“也不多吃,就那麽一口!指揮也太不好說話了。”
這個時候,王蠻他們那撥人,被潭州那邊的調走了,孫虎、王小五、朱會這些,仍舊跟着白玉堂,全轉到龍衛這邊了。從東京過來的這些人,喜歡聽土兵講當地的事兒,這時候正圍在小五的身邊,聽這厮講。
隻見小五瞪着眼,口沫橫飛的告訴道:“我有個三叔,家裏面窮。爲了混飯,經常去隔壁村财主家做短工。他和那家财主的侄子,一塊兒鍘豬草。他摁着豬草往鍘刀下送,财主家那侄子負責鍘。
誰知道草滑摁偏了,我三叔的兩個手指頭,齊根兒被鍘刀給鍘掉了,疼得他一個勁在地上打滾。那侄子一看闖了禍,撿起我叔叔的手指來,直接扔進了豬圈裏,讓豬給吃了,人家還裝作沒啥事兒,繼續幹活。”
聽的人立刻生氣道:“怎麽沒找個大夫瞧?還給‘扔了’?!娘的,那幫龜孫子,憑啥那麽欺負人?!”王小五道:“俺們鄉下,有什麽‘大夫’不‘大夫’的?!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自己扛過去,實在不行了找個巫看看,要的也貴,一般的人家也看不起!”
有人插了一句道:“聽他們說,你們這的巫挺邪門,他念個咒兒,就能把病轉移到别人的身邊,還會下蠱。這些厮成天跟豪酋串通在一塊兒,害人的法子可不少!”小五便道:“有些是真的,也有些外面亂傳的。當初黃捉鬼那麽厲害,不也照樣死了麽?”
又一個道:“倆指頭沒了,那這個殘疾可不小!主人家難道沒賠錢?!這事兒得告,不能這麽就算了!”
小五便就笑了道:“‘賠錢’?!到底你們是東京來的,動辄就大驚小怪的。在俺們鄉下,這算個啥?!能讓你繼續幹就不錯了,遇上個不好說話的,直接把你攆出去,還一文工錢也不給你!在俺們那,那些家裏面人口少,尤其是沒有兒子的,那就是專門挨欺負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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