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劉營使跟鄧禹、王韶等幾個人,正在那商議事情呢。突然被蘇興闖進來,大聲嚷嚷了一通,劉營使立刻大罵道:“他娘的你東西都收拾完了麽?人馬怎樣,都準備好了?!你跑過來朝我嚷嚷什麽?沒看見老爺忙着麽?!”
蘇興又道:“營使,我們龍衛左廂第四指揮所有四百七十一個人,都商量好了:我們不走了,要跟鄧禹他們一塊兒留下!”
據可靠的消息,蠻軍頭一撥到嚴關的人,足足來了三千的數兒,已經和宋軍的後隊在交鋒了。蠻軍後續第二撥、第三撥支援的人,馬上就到,斷後的不可能活着出來。多一路留下,多一路送死,這件事兒所有人心裏都明白。
劉營使被蘇興氣到大罵道:“好你個蘇興,我說話不管用是不是?啊!我再說一遍,除了王韶和鄧禹這兩支人,其餘的全都給我撤,違令者斬!”
見蘇興要留,鄧禹也罵:“你一個‘哭包’留什麽留?龍衛最差的就是你!哪個願跟你一個‘老末’打配合?有你在隻會拖後腿!”王韶也道:“你個傻兒凹不聽勸,趕緊走吧,留下能有個屁用啊!”
正在說時,突然外面有人來報道:“營使不好了!從南邊過來的那支蠻軍,随行還都帶着火器!”這事兒有人不相信,急忙問道:“這怎麽可能?蠻軍從哪兒來的火器?!”劉營使道:“當初水寨那一場仗,甲仗庫副使王會昌,被蠻軍那邊給俘虜了。想不到過去了幾個月,這王會昌在那邊,真就把火炮造出來了!”
如今蠻軍也有火炮了,這連天的炮火一炸起來,宋軍能夠突圍的時間,又被縮得更短了,沒有太多的時間磨蹭。見蘇興拖拖拉拉的,劉營使幹脆發了火兒,命人将蘇興這厮拖走,除了留守的以外,其餘的人迅速撤。
眼看蘇興真的要走了,鄧禹回過頭喊他道:“替我回去照顧好我爹,清明别忘了給我媽上墳!”因這個話兒,蘇興便哭着大聲道:“你放心,從今往後,你爹就是我爹,你媽就是我媽!”
趁着蠻軍還沒到,劉營使率領所部其餘的人,從嚴關出發,立刻往西北的方向撤了。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漸漸地晚了。因爲害怕被敵軍發現,撤的時候,衆人都不敢打火把,隻好借助月光奔逃。這一路上,老遠兒看見了好幾支蠻軍的人馬,都打着火把,沖着嚴關的方向去了。
走着走着,突然間東南有“轟隆”的聲音傳過來,炸雷似的,趕路的頓時吃了一驚,忍不住停下了腳步來。有人便道:“你聽!蠻子還沒到呢,就先對嚴關動用了火炮,那幫天殺的不得好死!”黑夜裏面,也不知道是誰在小聲抽泣的聲音。
正說着呢,劉營使從後面趕過來,厲聲呵斥衆人道:“把腳步都給我加快了!是誰讓你們停下的?快走!”黑影裏面,衆人一面飛也似地趕路,一面觀察周圍的動靜。嚴關那邊火炮的聲音,足足響了有一宿。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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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知道:經過這一夜的火炮後,留下來的人别說活着,恐怕連屍骨都已經沒了。
這一夜劉營使率領麾下的幾支人,繞過了好幾處蠻軍的封鎖,終于趕到了漓江的江畔。前軍在江畔觀察了一番,立刻報與劉營使道:“營使,這裏根本就沒有船!該怎麽辦?”劉營使道:“都不要慌,咱再到下遊的渡口去看看!”
月亮底下,衆人沿着漓江的江畔,狂奔了大約有七八裏,總算趕到了平安渡的渡口了,渡口正停着幾條船。這幾條船,是之前已經過了江的宋軍,特意爲後面人留下的。
劉營使把人馬分成了好幾撥,讓前面的先過。前面人過時,後面沒過的這些人,列成個防禦的陣型來,以防蠻軍對水裏的宋軍下手。已經過了江的在西岸停下,弓箭手全都準備好了:一旦蠻軍趕到的話,要對後隊的下手時,立刻就射擊。轉眼間衆軍就全部過了漓江,到了漓江的西岸了。到這個地方,衆人總算是暫時安全了。
之前因衆人都急着逃命,怕哭出聲來被蠻軍發現,一路上蘇興都憋住了。如今已暫時安全了,附近沒什麽追兵了,蘇興立刻就放開了。這厮坐在竹樓裏,殺豬似的就嚎起來,一嚎就停不下來了。
好幾個圍在蘇興的身邊,盯着蘇興那張哭得花貓也似的臉,不知道該怎麽能讓他停下。其中有一個開口道:“蘇哥,先歇歇吧!給嗓子請個假行不行?屋頂都讓你掀翻了!”
另一個道:“看你這臉兒,小鬼似的,真該拿鏡子照一照!”還有個弓着腰觀察了蘇興一番,便評價道:“都說這南方的水土養人,還真沒說錯!你看看人家小哭包,兩隻眼好像泉水似的,從昨天到現在一直沒斷流!”
不管周圍的說什麽,蘇興仍舊隻是嚎。再說他們說話的聲音也太小了,壓不過蘇興的大嗓門,說什麽蘇興根本沒聽見。
也不知蘇興嚎了多久,反正劉營使進來的時候,蘇興的嗓子已啞了。突然看見了劉營使,蘇興這才明白過來,怕又挨罵,蘇興終于閉上了嘴,瞪着兩隻眼不出一聲兒。
劉營使看了看蘇興那雙眼,已經腫成了兩隻爛桃,能睜開看見人算不錯了。劉營使歎了一口氣,把手裏面那隻碗放到了桌子上。碗裏面嫩黃噴香的,是兩隻用油煎好的雞蛋,也不知是從哪弄來的。劉營使朝蘇興斜了一眼後,口裏也沒有說重話,隻一句道:“蘇興啊,今天你生日,趁熱吃了,别再讓我不省心!早點睡吧,明天還得繼續趕路。”
話還沒說完,蘇興咧開嘴又開始嚎了。也算是蘇興有本事:一面大張着嘴巴哭,一面用手抓着蛋,往嘴裏送,不一會碗裏面就全光了,兩下沒耽誤。
宋軍這邊,經過半個月時間的努力,如今所有被圍的人馬,除了少數被蠻軍拖着,暫時不能脫身以外,其他大部的人馬,總算是已經脫困了。這個時候,衆人當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及時轉到蠻軍的背後,将蠻軍的人馬死死咬住,讓他們完全動彈不得。
這個時候,白玉堂率領三千的“飛虎軍”,一并攜帶了糧草辎重,往南面來了。這一路上,玉堂把辎重布在中間,前面開路的是五百精銳,斷後的亦是五百的人馬,中間的辎重又分爲數撥,各自都有人馬在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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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過來,玉堂也遇着了幾撥蠻瑤,因爲蠻瑤的數量少,全都被玉堂平推過去,宋軍并沒有太大的損傷。追其原因,大概是蠻軍将重兵都放在了後方,與宋軍大部的人馬作戰去了,在北面沒安排太多的人。
眼看着玉堂已到了潭州,來狄青這邊報到了。狄青把辎重收下後,對“飛虎軍”的人馬怎麽安排,還沒有說。這個時候,正趕上羅弈來狄青這邊議事,狄青便這麽吩咐道:“羅軍使來了,現在最缺人馬的就是他們。這些人馬,就交由羅軍使安排吧。”
因這個話兒,玉堂的這些“飛虎軍”,全都被撥到羅弈的賬下。“飛虎軍”一切的行動,全部就由羅弈決定了。玉堂立刻找到了羅弈,問問他安排“飛虎軍”的事情。
對于玉堂的詢問,羅弈這麽回複道:“你直接把人帶過來,該怎麽安排就别管了,我心裏有數兒!”玉堂仍道:“我千辛萬苦的,走了這麽遠的路,把人帶到你跟前來,一句‘别管了’就打發了我了?起碼得讓我知情吧!”
羅弈便道:“很簡單啊:我把‘飛虎軍’接過來,拆成幾塊分下去,補充下面的人馬。如今底下的軍士損失得太多,到處都要人。你這三千多的人,真是幫了我大忙了,我謝謝你啊!”
這話兒讓人不愛聽:玉堂爲何要辛苦幾個月,自己招募人馬呢?不就是爲了能全權掌控,不讓别人伸過手來,能好管麽?!
不眠不休地趕過來,辛辛苦苦起了個名号,爲了就是要自己打。白玉堂“軍使”這位置還沒有坐熱,馬上人馬就要被拆了。“飛虎軍”還沒打仗呢,一來就淪落成補丁了,被别人瓜分,這個買賣不合适,玉堂不幹!
因爲白玉堂要跳腳,羅弈便就問他道:“我問問你:你這支‘飛虎軍’操練了多久,有多少臨場應變的能力?對戰陣熟悉得怎麽樣?這些招募過來的人,之前曾用過兵器麽?能否熟練?打起仗來,軍士間相互配合得如何?”
對此玉堂支吾了道:“操練的時間雖不多,可我選的人,一個個都是些好材料!你隻管放心:一路上過來,我們也遇着了好幾支蠻軍,已經好過幾場仗,就沒有輸過!”羅弈笑道:“别以爲一時僥幸打幾場小勝,就翹了尾巴,以爲真能打硬仗了,你差遠了!”
這話兒把玉堂給問倒了:因時間緊迫,當初人馬一聚齊,立刻就開拔,哪裏有工夫操什麽練!一路上過來打幾場仗,也确實是衆人得了便宜:遇到的那幾支蠻軍,看樣子隻是來湊數的,一遇到頑抗立刻就逃了,根本不是什麽正規軍。别人不知道,這一點玉堂還是能看出來的。
見玉堂氣餒,羅弈上趕着又問道:“一群沒經過操練的新軍,上了戰場,戰損的機率是多少?你給我說說!他們那些新軍不懂,隻知道奮勇,你白玉堂也一樣不懂麽?!這麽個幹法是故意殺人!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們分下去,讓那些老軍帶一帶,然後再慢慢熟悉戰場,這樣他們才長進得快!單獨成軍,就是在找死!”
當日玉堂、羅弈争了一番,玉堂同意羅弈将飛虎軍人馬都收走,分散到各處去補空缺,羅弈總算也讓了一步,玉堂“飛虎軍”這個名号兒,總算能夠保存下來,也算是羅弈的良心沒全泯滅,還剩了一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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