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門之後再循序漸進,從技藝生疏到遊刃有餘,沒經過汗水不可能。世上大部分事情,其實跟習武是一樣的,想做到成功,沒有那麽多捷徑可言。”
人都是喜歡走容易路的,除非迫不得已了,誰願意去自讨苦吃呢。尤其是富貴人家的子弟,從小生在深宅大院,長于婦人之手,受寵不說,家裏面上上下下都圍着他轉,養成了一身嬌慣的習性,不願意捱苦。吃不了習武的苦不說,讓他讀一讀正經書,他也沒耐心坐不住,吃不了鑽研枯燥的苦。
那些外面看着挺聰明的人,怠懶去學正經書,他們還要自示清高,非得找一個理由,說什麽“厭惡仕途經濟”了,“效仿老莊,不屑功名利祿”了,“無意去合流俗”了。一看見小說、話本了,立刻兩隻眼睛就亮了,捧着它如獲至寶了。
殊不知那些情情愛愛、吸引年輕人看的東西,精彩是精彩了,也容易讓人沉迷其中,感到愉悅。可是過後呢?除了消磨時間、惑人心性、讓人得到消遣外,什麽有用的也學不到!真正能讓人深入思考、值得人反複去琢磨,令人回味無窮、終身獲益的東西,還是那些枯燥的經典。
從玉堂習武的事上看,如果他想幹什麽,是可以捱苦,能靜下來用心去琢磨的。隻要有這樣的品質了,幹什麽都可以鑽得下去,才不會整天朝三暮四,做什麽隻在表層上打轉。想到這時,慶堂心裏面十分欣慰。
白家他們這哥兒倆,雖說是兄弟,年齡相差了十八歲,在外人看起來倒更像是父子。按照玉堂的說法,兄弟之間,隻不過是機緣巧合,碰巧遇上了同一對父母,本來是誰也不欠着誰的,沒必要哪個必須去照顧哪個。
然而白慶堂爲了他,一個太能惹事的兄弟,許多年來花費的心思,實在是太多。玉堂這厮,雖感激白慶堂爲他做的那些事兒,倘若兩個人換一換,玉堂是哥哥,攤上像他自己這樣脾氣的一個兄弟,玉堂可絕對沒有這樣的耐心,早就跑走躲出去了。
對于玉堂的自嘲,慶堂笑了笑回複道:“啊呀,話可不能這麽說!之所以今世咱們能成爲兄弟,必然前生有天大的緣分,這才走到一塊兒了。再說兄弟之間相互幫扶,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麽!
你不知道:你小的時候,出去惹完禍回來了,我想打你的時候,一聽見‘哥哥’這兩個字,氣也就消了,舍不得打了。後來你大了,有什麽事兒,有你在旁邊出主意,這樣那樣的來幫忙,我心裏真的感謝爹娘,把你帶到世上來,這一世做了我的兄弟。”
一聽見這話,玉堂立刻皺着臉道:“四哥,這種矯情肉麻的東西,你拿回家說給嫂子聽,女人才吃一這套,跟我說我可受不了,隔夜飯都快上來了!”
當初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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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終的時候,曾經囑咐過慶堂,叫他把玉堂好好帶大。然而慶堂隻顧着買賣,哪有那麽多時間呢!唯一他能給予的,也就是錢了。這些年以來,家裏關照的也不多兒,玉堂野人也似地大了。
對玉堂來說,父母早沒了,哥哥們又忙,身邊能夠陪伴他,能相互依偎着取暖的,可不就是那些朋友、袍澤麽。别說玉堂把他們的位置遠遠排在親戚之上,就算排在他白慶堂前面,也不算奇怪。有些事情,确實他做的不到位。
如今玉堂也大了,這時候你再想去和他親近,那就難了。他周圍已經被别的填滿,已經不需要關照了。說得多了,反嫌你啰嗦、迂腐呢。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起,東京城那些年輕人裏頭,把見利忘義當成是精明,冷酷自私被頂禮膜拜,人人向往。做善事的那些人,反而被人斤斤計較,冷嘲熱諷。他們做這些事情時,絲毫不掩飾,還自稱是什麽“彰顯天性”、“真性情”。
大概是因爲承平久了,習慣了安逸,年輕人漸漸地不知道世事的艱難,總覺得享福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的,任何人、任何事,全都不能妨礙着他。之前因漕運要運送軍糧的原因,河上的花船全都被禁了,不是有些人破口大罵,罵河運給南方運軍糧,礙了他們的玩耍,詛咒叫宋軍都戰死麽?
就這些人,他們還看不起自己家軍士,“赤佬黥卒”那些話,就是從他們那開始先說的,再看看他們做的事兒:一個個的隻知道打扮,在臉上、身上下功夫,弄得油頭粉面的,人家不比他們陽剛?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
當初慶曆新政的時候,有多少年輕人爲國而呼,争着爲國家獻策上書。怎麽過去了十年,一個個就成這樣了?!有時候慶堂忍不住擔心:将來上年紀的這些人死了,國家到了現在年輕的這一幫手裏,真的行麽?那不是兒戲,别搞砸了!
幸而玉堂沒有那些纨绔的毛病,一心想着能保家衛國、行俠仗義,是個好事。倘若他真的是資質平平,隻貪圖享樂,根本就不是上進的那塊料兒,做兄長的安慰自己,口裏面也隻好說些“難得平凡”、“凡庸是福”之類的話兒。
有句話說“若志不強毅,意不慷慨。徒碌碌滞于俗,默默束于情。永竄伏于凡庸,不免于下流”。人活在世上,是需要立一個大點的志向,然後堅守點什麽的。有許多人安于平庸,慢慢從平庸又滑向下流,才到中年,已變成了唯利是圖、面目可憎的模樣。
誰希望子弟沒擔當、一輩子庸碌無爲呢。若他一味隻知道怕死,遇事兒就躲了,莫說是别人,确實連兄長都瞧不起。
當夜白慶堂和白玉堂這兄弟兩個,從兄弟之情開始說起,然後又轉到别的事上,提到宋軍之前的敗仗,以及今次大軍被圍的事兒,玉堂十分不滿道:“一個樞密使高若讷,膽小如鼠,就害怕被人彈劾了,什麽事情都不敢擔,也什麽事情都不敢做,唯恐出錯兒。
一個副樞密陳執中,年紀又太大,三天精明、兩天糊塗的,仗打成這樣不奇怪!上面人爲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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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原因,約束武将的權利,讓遠在東京的文人決策,他們能帶出什麽好來?”
說起來這事兒,兵書他們讀的不少,道理都懂,但真正到了戰場上,能活學活用是另一回事。書上的東西講得再細,跟實際的比,肯定也會有出入。兒兵法也不是處處皆準,甚至在一些特殊的情形下,書上寫着的東西,跟實際還會截然相反。那些被别人寫出來的東西,就算會了,沒有親臨實戰的經曆,有些根本就無法理解。
曆史上的人,根本不用親至戰場,就可以運籌帷幄決勝千裏,讓敵軍聞風喪膽的,數量實在是太少了,兩隻手都可以數得過來。倒是自以爲自己滿腹經綸,是一個“諸葛亮”,真到事上了卻束手無策,驚恐萬狀,滿面流淚,成了“帶汁諸葛亮”的這種人,數不勝數。
許多事情,不事到臨頭,夠嗆能被逼出來。單單隻是安排指揮,根本不親至戰場的人,沒有親臨的壓迫感。他們聞不到血腥味兒,凍不着、餓不着的,也不會把全部的心身、意志都用進去。
“貴兵神速”就不說了,就這樣弄,不能及時決策不說,一切的事情,上下間不能直接溝通,還得拐上一個彎兒,多一步手續,也是一件失敗重要的原因。
對兵法慶堂雖然不懂,但是這個話兒他同意:你坐在家裏,觀摩一百個商賈的傳記,把别人的那些賺錢經,背得滾瓜爛熟的,真正做買賣也未必賺錢,不可預料的太多了!不親自出去門試一試,很大的可能,連街上賣菜的阿婆都不如。
然而本朝自從立國以來,前人就定下了這麽個規矩。如今經過這麽多年,有些東西,早已經根深蒂固了,要大船調頭實在是太難。朝堂上迂腐的人太多了,就算是死,他們也堅決不會改的,明白人再怎麽着急也沒有用。
因這些事兒,之前衆人閑了的時候,在酒席上也曾經提出來議論,當年太祖皇帝的時候,“杯酒釋兵權”這件事,到底做的是對還是不對。
兄弟倆當夜吃了一醉,第二天起來,玉堂便就出了南熏門,率領人馬往南面走了,打仗去了。慶堂送完他,在驿路跟前久久停駐,直到人影都看不見了,才轉過身回來。
玉堂率人馬一路南下,在嘉禾那招募的那批人,也趕過來在路上會合了。一行人途徑江陵的時候,江陵周邊的百姓,因聽說了玉堂募兵的事情,想要投奔的還不少。這些人經過玉堂祖母、阿姊的承諾,動用她們的關系,早已經在半路上等着了。
玉堂途徑這裏的時候,隻是暫住,沒有太多的時間耽擱。募兵這種事手續多,太過繁雜,倘若輕易把他們給收了,将來一旦有人問責下來,就是個麻煩。然而這些人等了這麽久,全推了不要,冷了大夥兒的心不說,好像也不是那麽回事兒。
幸而玉堂的祖母與新上任的江陵府知府兼荊湖北路安撫使馮堯臣有些私交,馮知府已經答應了說,手續什麽的可以過後再補辦,玉堂這才放了心,在吳地又招募了一批人。這個時候,“飛虎軍”已經擴充到三千多個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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