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水路,大軍的辎重想運過來,隻能靠從陸路上費勁運過來一點兒,困難比原先增加了十倍。被圍的大軍,一天勉強吃一頓飯,不餓死就算不錯了。十天半個月看不見糧,已經是常态。器械之類的更不用說,已經完全停運了。
這時候瘴氣已起來了,宋軍染疫的人數不少,藥材緊缺,急需要從外面運進來。這麽一來,本來就已經薄弱的糧道,還得抽出人力送藥材,更增添了一倍的壓力。
處在這種情況下,宋軍被圍的這些人,十停的人馬,倒了的足有二、三停。爲防止疫情繼續蔓延,需要及時把屍首掩埋。在這種山林茂密的地方,挖坑也是個力氣活。衆軍飯都夠嗆能吃飽了,哪還有力氣挖坑呢,不得已上面便下令說,叫把屍首堆積起來焚燒。
危急的時候,幸而陳曙派出支人馬來,突破蠻軍的封鎖,把一部分患病的軍士,送到潭州來診治。王惟一及其他治瘴的名醫,根據這些軍士的病情,開出來好幾個有用的方子,叫陳曙等人迅速按方爲大軍醫治。可是問題又來了:藥材倒是不緊缺,關鍵是藥材籌集到,怎麽能迅速給大軍送去。
關鍵的時候,有人給趙官家出主意道:“既然南方的地形,通過陸路不好走,依臣看還是得走水路!”官家便問:“你的意思,是讓狄青盡快與蠻軍交戰,重新打通水運麽?”
那人便道:“兩家交戰需要時間,若耽擱得太久,大軍就完了!臣有一計:不如把藥材送往登州,然後從登州的海運直達廣州。等藥材到了廣州後,從廣州往北送去韶州,然後經韶州再往西運至軍中。這一路侬軍的人馬少,不會遇到太多的阻擾。倘若這條路打通了,不但能減輕陸路的運輸,咱們還又多了一條糧道!”
對這條建議,官家立刻就應允了。官家當日就下發了诏書,命鄧州的知州李翰寅,立刻着手辦這件事。
登州這邊,一聽說從東京來了中使,有要緊诏書下發的時候,李知州吓了一大跳,立刻攜合衙的衆官去迎接。等到來使念完诏書,把事情說得明白後,中使便恭喜知州道:“李知州,難得官家看重你。眼前這麽件立功的事情,知州可千萬要好好把握!”聽見這話兒,李知州手裏捧着诏書,小雞啄米也似得答應。
中使又道:“南方大軍的事情,想必知州已聽說了。官家私下說話的時候,曾說過等到大戰結束後,把官吏要撤掉一部分,然後再提拔一部分。我言盡于此,李知州心裏可得有數兒!”
等到中使走了後,李知州給衆人安排了活兒,底下人立刻就忙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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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有撥船的、有撥人的,也有些趕着預備車輛,準備迎接藥材的。驿館那也得安排上人,等東京那邊辦事的來了,随時就可以伏侍安歇。
突然有了這麽件差事,登州府衙的這些人,跟東京那邊人接觸的機會,就多了不少。借這個機會,表現一番,借來升職的機會,自然也就多了不少。這件事兒不少人都看出來了,幹脆連正經的差事都顧不上,争着搶着要幫忙。
這幾天孫主薄不在登州,正在外面公幹呢。等到他事完回來的時候,要緊的差事,已經被别人搶了個差不多,沒什麽他能幹的了。
然而孫主薄不死心,到李知州跟前這麽道:“下官聽說了一件事兒:官家剛剛下了道令,叫各路的州縣配合大軍,凡出現差錯的嚴懲不貸,有這事兒麽?”李知州道:“确實有這麽一回事。聽孫主薄的意思,難道說咱們有什麽不到的地方?你且說來與我聽!”
孫主薄道:“官家讓咱們幫忙運送大軍的藥材,這件事情不難辦:咱們船隻有的是,人也夠用。可是還有件要緊的事兒,相公可得琢磨好了:自從蒙山上那夥賊來了登州,跟那幫海盜勾結在一塊兒,他們的實力大了不少。
這趟船他們知道是官家的,一趟、兩趟的不敢劫。可萬一朝廷水路走得順了,以後常走這條線,他們難免不會來打主意。萬一得手,咱們的麻煩就大了!
對此李知州沉吟了道:“主薄的意思,是讓我跟朝廷說一說,發大軍過來征剿麽?借這個機會,把他們一網打盡了也好!”孫主薄立刻回複道:“發兵征剿需要時間,可大軍的藥材要得急,沒工夫耽擱。依下官看,咱們不如派一個妥當的人,與他們商量招安的事。”
李知州立刻回複道:“主薄也知道,下官來登州的時間不長,對周邊的情況不太熟,與海盜更是素無交涉,怎麽能聯系到他們的人?”孫主薄道:“相公莫愁,小人倒是有一個主意:海盜裏有一個吳頭領,這個吳頭領的親舅舅,就是萊陽的趙押司。這個趙押司呢,與盛孔目一向關系不錯。
相公與盛孔目說一說,叫他走一趟萊陽,把話兒說與趙押司,叫趙押司出海做中人。事情能成了當然最好,倘若不成,咱們也得讓他們知道,真敢奪了這批船,後果不是他們能夠承擔得起的!”
當下李翰寅依照這個話兒,立刻把盛孔目叫過來,把話兒全都說了一遍。然後李知州拿出封信來,親手交與盛孔目道:“這件事情幹系重大,你即刻就出發,到萊陽找着那趙押司,跟着他一塊兒上島吧!海盜若提出來條件的話,你斟酌着看。能答應的你就答應了,實在答應不了的,也别着急反對他們,派人回來報與我再說。”
當下盛孔目帶着信,一徑到萊陽縣趙押司家裏來了。不聲不響的,盛孔目突然到了家裏來,把個趙押司吓了一跳,急忙問道:“出了什麽大事情,讓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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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親自過來了?”然後便吩咐丫鬟道:“趕緊上茶!”
盛孔目道:“押司放心,沒什麽大事兒。我聽說令甥跟着病于毒鄧坤那幫人,把水上的買賣做大了!他發了大财,就你一個親舅舅,難道不孝敬孝敬麽?”趙押司立刻擺手道:“罷了,罷了!不給我惹禍就行了,哪兒還指望他‘孝敬’呢!”
孔目又道:“我問一句,令甥現在情況怎樣?最近與押司聯系了麽?”趙押司道:“二郎盛兄也知道:雖然淘氣,分寸也有!這些年雖然上了山,除了劫法場那件外,出格的事情也沒再做!
聽别人說,近幾年他們跟外國人在那做買賣,什麽高麗啊、扶桑啊,什麽夜郎還是爪哇國的,又是這個島那個島的,多了我也說不清。反正現在做起來正經的買賣,水上的慢慢也不打算幹了!盛兄過來特意問他,是新又出了什麽事麽?”
盛孔目道:“他們開始跟外國人做買賣了?也是件好事。聽這個規模,應該也能賺不少!
水上的買賣雖然賺,也擔着風險,誰能一輩子幹那個?!我今天過來,是有件要緊的事情要商議:南方的大軍缺藥材,然後趙官家發了話兒,想從登州走海運。
知州相公怕路上出事兒,想招安了他們那一夥兒,我這麽告訴相公道:‘我年紀大了,這種立功的事情,讓他們年輕人去做吧!’相公聽見了就罵我,說什麽‘國家大事,容不得推辭’,就把我給派來了!叫我拉上你一塊兒,咱們倆去島上說合呢!你覺得這事兒能成麽?”
趙押司道:“聽二郎以前話裏的意思,成一半吧!既然是知州相公的吩咐,那麽咱們就走一趟,别誤了大事!”對此盛孔目便笑了道:“咱們這兩把老骨頭,臨死之前,能給登州做件事兒,也算值了!”當下兩個人立刻出發,一徑去登州尋人去了。
海上風大,暑氣被海風吹散了不少。盛、趙兩個人帶上伴當,去岸上借了一條船,直接就朝砣矶島去了。中途遇到了幾條船,使船的好像認識他們,老遠就喊話告訴道:“送幾個熟人,上島商議事情的!”等到船隻一靠岸,船工們一刻也不停下,立刻就搖着船往回返了。
一聽說來人是吳頭領的舅舅,砣矶島島上的小喽啰,立刻像敬親爹似的,把趙押司一行人敬到廳上。沒多久吳英聽見了消息,出來見押司和盛孔目。趙押司把事情從頭到尾都說了一遍,然後詢問吳英道:“這件事情,不知道鄧寨主怎麽看?二郎幫我們去問問!”
吳英便道:“阿舅,你們過來得不巧了,我哥哥不在。他已經走了兩個月,上高麗國商量買賣去了,好像貨棧那出了點事兒。二老也莫急,不如這樣:先在島上住一夜,等明天軍師哥哥回來,我問問他吧!好不容易來一回,今夜小甥讓人辦一桌好宴席,把島上的幾個頭領叫來,先跟他們見一見。等軍師回來,商量也就容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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