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情緊急,容不得繼續耽擱時間,軍士們摸着黑便開始走了。一看見人可以過河了,可軍械辎重之類的東西,用這座繩橋卻沒法過,還是得用竹筏載過去。爲此楊斌帶着一撥人,蹲在那些竹筏的跟前,想辦法把筏子再加固些,然後把辎重搬上去渡河。
這個時候,在前面領着人過河的都頭回來,看見了楊斌便說道:“指揮,這樣的大水,竹筏根本沒法過,俺們試了好幾次,一下水就被沖散了!勉強過就是船毀人亡!”
楊斌頭也不擡道:“不帶上軍械,單人過去了有什麽用?你去拿拳頭跟蠻軍打?!别啰嗦了,你帶上兄弟們先走吧,我帶四十人跟在後面,想辦法把辎重運過去!”
正說話時,後面傳令的又來了,一疊聲催促楊斌道:“楊指揮,怎麽你們才走到這?趕緊加速跑起來吧,上面相公們都發火了!”按照先前的慣例,傳令的過來催促了,底下人敷衍一兩句,也就算了。偏偏這傳令的與楊斌認識,又有些嘴碎,口裏搬弄些是非道:“楊指揮你真的不知道,因爲你們走得慢,好多人正在罵你哩!”
楊斌頓時好奇問:“是麽?那幫傻鳥們怎麽罵我?”這人便道:“說什麽‘爲将者可以不事事精通,但是遇到困境的時候,絕對能想出來解決的辦法,而不是一味的講困難,贻誤戰機,這是無能推脫的表現!’還說什麽‘緊急的關頭,你們沒一點着急的模樣,都害怕趕路太快了濕了鞋,一步一挪得太慢,腿腳兒嬌貴’。”
話還沒有說完呢,楊斌立刻大罵道:“爲了過河,老爺死了多少的人?繩橋上過去二十個人,單掉下水去的就有八個!他們在大帳裏看地圖,就能看見老爺的臉了,就知道老爺不急了!他們會算?!
他們有能耐,一人給發個筋鬥雲呗!把底下這些人拉出去,先用弓箭射一遍,然後用刀砍了頭,能剩下活的,那才夠了人家的标準!再說三道四,老爺這指揮不幹了,先去砸碎那厮們狗頭!”
一看楊斌真急了,好幾個急忙來勸道:“楊哥,算了,算了!咱們不是爲了大帳裏那些坐着的,是爲了幾萬被困的兄弟!那些驢養的知道個屁,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
楊斌又罵:“老爺若不是爲了大軍,倒受他們這個鳥氣!他們怕死,自己去後方做個文職,功勞一點兒不少得,沒事兒還可以罵罵下面。犯了錯兒,他們自己不承認,趁早兒找個人好頂缸!别讓我活着出去了,不然非砸碎了這幫狗頭!”
因爲天氣的原因,神衛右廂的這幾支人馬,實在沒辦法按期趕到萬壽山。當初提出來讓神衛軍去支援萬壽山這主意的人,也就不得不改了口,立刻給天武軍下了令,叫天武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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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衛兩家一塊兒,共同去支援萬壽山。
雖然已緊趕慢趕了,等到天武那幾支人馬,還有神衛右廂的趕到時,已經晚了。早在一天之前的時候,侬志忠就已經消滅了拱衛的大部,奪了宋軍在東面的隘口。大軍從東面突圍的事兒,已成爲泡影。這幾支人馬趕過來,隻勉強把拱衛剩下零星的人,還有甯朔那些被圍的人,給救了出來。
眼看宋軍的情形已岌岌可危,處在這麽糟糕的境地,潭州那邊也跟着添亂,知州崔永明派了人,過來告訴陳曙道:“陳安撫,侬繼封的人馬要繼續北犯,潭州城現在岌岌可危,崔知州發話兒,叫你們派人馬再過去支援!”
陳曙看着他大罵道:“狗養的東西!西線現在到處是蠻軍,你們是怎麽進來的?!蠻軍怎麽瞎了眼,沒把你們給捉住呢?!”因陳曙好奇,衆人便就告訴道:“俺們過來走的是小路,人數也少,蠻軍可能沒注意吧!俺們來隻想問一問:潭州城危急,陳安撫到底能不能救?”
這仗已打到了這個地步,侬軍的目的,就好像秃頭上面的虱子,早已經明明白白了。偏偏地方上那些州府,就不知道。他們沒心思去理會戰事,更不關心大軍的處境,一個個都是财主相,隻顧着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就害怕有人給他們搶了!
崔知州派來求援的這些人,再三、再四的告訴說,侬繼宗、侬繼封率領數萬的人馬,都在玉峰山周圍囤兵,蠻軍多次來騷擾州府,是個想要北犯的意思。如今潭州城情勢危急,急需要陳曙撥軍去救援。
之前地方上的那些破事,陳曙還沒來得及與他們理論呢,他們倒先找上門來了!當初龍門渡危急的時候,想借用潭州的人馬了,潭州那邊卻釜底抽薪,把周圍所有的兵力,都調回去保護潭州了,根本就不想留人馬策應。
等到陳曙這邊急了,讓他們派人馬過去支援,他們那時候是怎麽做的?他們磨磨蹭蹭了半天,終于派了點人馬出來,一天走不到八裏地!問一問就推說山路艱險,中途還不時遇到蠻軍,沒辦法快。
等陳曙這邊急紅了眼,派人到路上去催促時,好容易才找到援軍的身影:一夥人正卧倒在農舍旁邊,看見人來,口中急忙告訴說,不巧遇到了大部的敵軍。這厮們口裏面所謂的“大部的敵軍”,原來是十幾個進村來搶掠的蠻子。
等到龍門渡戰敗了,陳曙的人馬也全軍覆沒,用不着他們去幫忙了,可以撤了,那厮們蹿得比兔子快,速度立刻就上去了,一天就撤退了七十裏!就在倉皇逃命的時候,他們從村裏弄來的雞蛋,還不忘了一塊帶上。
這班天殺的王八羔子,就有這麽些逃命的能耐!出了這樣的事情,這些厮們不覺得羞恥,還腆着臉繼續跑過來求救!
陳曙這邊戰事繁忙,對那些鳥事沒空閑理會。一來二去,沒有回應的次數多了,誰知道潭州那厮們突然就急了,發話兒警告陳曙說,再不發兵,轉運糧草辎重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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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兒,後方人力就不足了,叫陳曙自己看着辦。
本來陳曙兵力就緊張,再斷了糧草,這一仗不用蠻軍打,自己就完了!爲這事陳曙發怒起來,認真要上告。潭州自認爲有理由,不怕陳曙的上告。
就這麽兩邊掐架的工夫兒,侬繼宗率領一萬的人馬,突然東進,迅速破了宋軍的防禦,
在廣勇軍的背後開始下寨。這麽一來,西線這邊的宋軍,腹背受敵,形勢立刻就危急起來。
一見不好,崔知州立刻就停了争執,自動把嘴巴閉上了,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悄沒聲兒就退了。剩下陳曙一個人,眼前的局勢,他自己想辦法去解決,别人什麽都不知道。
宋軍失掉了湘江的水路,東、西兩線都作戰失利,大軍的後路也被掐斷了。前方大軍糧草的運輸,也同時被斷掉。這件事東京那頭已得到了消息,朝野上下都震動了。如今侬智高抓住戰機,又連續打了幾場勝仗,大有将宋軍人馬合圍起來殲滅的意思。
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陳曙實在是頂不住了,立即送信向上面求援。其實對陳曙這個厮,上面早看他不順眼了:将近二十萬的人馬,去打侬智高十萬的侬軍,進展一點也不快就算了,還這樣那樣的狀況不斷,這主帥到底行不行?!
就比如龍門渡那一戰,陳曙若能早一天迂回後方,攔截住侬繼宗那一行人馬,何至于自己被包圍了,還損失慘重,連出口也被蠻軍給堵了!這可倒好,陳曙自己沒算計,把事情弄到如今的地步,那厮還有滿嘴的理由!
什麽“戰事一開,再周密的安排也無法全用。在地圖上看,距離相近的兩個點,因爲地形的原因,調動起來,可能要多走幾十裏山路!麻煩不說,耗費的時間也不短。有些部署,單靠地圖上指揮的話,除了浪費軍力外,别無他用,不能全靠上面的指揮。”
什麽“上面人怕失誤不敢冒險,對于重大的決策,總是衆多人商量妥當後,都簽了名兒,然後樞密院才肯下令。可兵貴神速,就在猶豫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最好的戰機。”
什麽“開始相公們蔑視蠻軍,對敵軍的部署不屑一顧。等到戰事失利了,又極力誇大敵軍的部署,變得小心翼翼了。上面人沒有親曆戰場,對敵軍實際的情況,常判斷失誤,對我軍的指揮也就亂了。”
種種之類的谏言,陳曙一連上書了十幾條。衆人看着這些話兒,心裏面道:“眼看着大軍被圍了,陳曙這厮不敢擔責,想着把責任往上面推,嫌上面的人太約束!”
而且有小道消息說,陳曙那厮,私底下早就對樞密院不滿了:他說樞密院大多數的人,對打仗的事情一竅不通,對時政也完全不關心,所謂的指揮全都是應付。他們最爲擅長的事,是怎麽拉幫結派、怎麽想辦法往上升。他們在政鬥和與教坊女子調情上面,很有心得,也十分精通這些事。一旦遇到打仗了,就隻剩下屁都沒用的馊主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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