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船一道煙投東去了,過了不多的時間,侬智高一行就沒有了影子。等到看不見岸上的火光,距離宋軍很遠了,船上的衆人,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到這個時候,衆人才看清了這班蠻軍的服飾,才知道這厮們原來是一夥兒蠻瑤。原來爲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原先祁陽的知州盤成亮。
當初盤成亮失了祁陽南面的關隘,氣得黃琦差點要砍他。後來黃琦過江遇險,因盤成亮在湘江裏面救了黃琦,黃琦遂就寫信一封,把盤成亮薦與侬智高,打發他走,免得這厮在身邊誤事。
這頭侬智高見了黃琦的書信,見他把盤成亮誇獎的怎麽怎麽好,是個忠心耿耿的人,怎麽怎麽可以留用。看完了書信,再看盤成亮那厮的慫樣,對于黃琦這個話兒,侬智高便不是太相信。
幸而祁陽那一邊,正好也有侬智高的眼線。侬智高随口一打聽,還真打聽出底細來:盤成亮這厮本事低微,做一件沿江設障的小事情,都幹得不行,更不用說别的了。黃琦嫌他在前面礙事,這才打發他到後面來。
侬智高一聽見這個話兒,對盤成亮就不是太願用。怎奈黃守陵面皮大,侬智高不願意得罪了他家,也就隻好講究着用了。既然盤成亮這個厮,擅長造船,在水裏能有一點兒本事,侬智高便把他留下來,胡亂在江上做些事。孰料黃琦慧眼識珠,盤成亮這厮,真的今夜就救了駕,做成件大事!
因這場仗,侬智高遇襲這件事兒,立刻就傳将出去了。突然之間,宋軍已經攻陷了柳州,侬智高因爲猝不及防,在亂軍之中被殺的消息,有些消息靈通的人,就已經先後聽說了。有人不信這話兒道:“這話兒莫不是謠言吧!怎麽外面都好好的,沒看見亂?真要是侬智高被宋人殺了,邕州城那邊早就亂了!”
告訴的道:“他們害怕走漏了消息,再引起恐慌,這件事就壓着沒敢說!當初田州知州黃光祚死時,他老娘阿慕不也是一樣壓着消息,沒敢把事情外傳麽?!”
這個時候,正趕上特磨國國王侬夏誠病逝,特磨國王位兄終弟及,由王弟侬夏卿繼任爲新王。侬夏卿這厮剛剛繼位,突聽見有人來報道:“大王,剛剛咱們得到個消息:侬智高在柳州,被宋軍的奇軍給射殺了!”
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侬夏卿立刻詢問道:“有這種事?!這件消息準确麽?”回報便道:“咱們在邕州城有眼線:前日侬亮得到了前方的一封急信,侬亮拿着這封信,偷偷跟阿侬上報的時候,他們聽見阿侬哭着叫:‘我的兒’,哭了足有半天的工夫。這麽一琢磨,肯定是侬智高出了大事!
誰知晚上就有了準信:左右江一個随侬智高出征的回來說,宋軍來了一萬的奇軍,突襲柳州。他們把安平寨包圍了沒打,直接過去攻柳州城。柳州隻有兩千的侬軍,抵擋不住宋軍的攻勢,立刻就往攔馬關撤了。
誰知道宋軍有準備:他們在柳江埋伏了人馬,把岸上的船隻都攆走了,隻等着捉人!侬智高麾下兩千的人,一個沒活着,就這麽全軍覆沒了!”對此侬夏卿又問道:“既然侬智高人已經死了,那麽邕州那些人,都有沒有動靜?”
回複的道:“消息剛剛傳過來,邕州那幾個要緊的,都不在城裏,隻有侬平、侬亮這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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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阿侬那個娘們。就憑他們這幾個,能有什麽動靜呢?!”
因這個話兒,侬夏卿立刻把心腹們都叫來,衆人一塊兒商議這事兒。一個便道:“大王,侬智高一死,下一步左右江肯定易主!趁着前面人沒回來,不如咱們殺去邕州,直接把邕州城給奪過來!倘若讓黃守陵占了先,咱們就後悔莫及了!”
底下人這話兒,說的不是沒道理:趁現在左右江一帶的那些大酋,都在跟宋朝那邊厮殺,脫不開身回來,現在拿下來邕州城容易。隻要拿下來邕州城,先一步搶了侬智高勢力,特磨國實力立刻會大增,放在整個左右江,有哪個能比得上他侬夏卿?!
再猶豫下去,不單是黃守陵那邊會下手不說,前面與宋軍作戰的那些人,也可能回來!等到他們都趕過來,這時候再想去打邕州,可就難上加難了!
侬夏卿一琢磨這事兒也對,也害怕去晚了趕不上好處,好事兒讓别人搶走了,立刻就吩咐下去道:“傳我的令,立即調撥三千的人馬,今夜就開拔,直奔邕州!争取盡快把邕州給打下來!”
話還沒有說完呢,又有人出來勸阻道:“大王不可!侬智高雖然人已經死了,在左右江,侬智高一黨的聲望,仍舊不小!咱們若頭一個去打的話,會引起衆怒。就算把邕州奪過來,恐怕也會被其他人包圍,損失也不小!
當初侬智高之父侬全福被交趾國那邊俘虜的時候,侬平、侬亮那兩個,曾投到咱們特磨國安身。不如這樣:大王可以寫信一封,暗中給侬平送過去。倘若侬平肯配合咱們,同意投降,咱們不用費一兵一卒,就可以把邕州拿到手!”
依這個話兒,侬夏卿命眼線給侬平帶話道:“如今侬智高已經死了,你們已經沒了首領,已經是喪家之犬了!如今特磨要打邕州。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特意來給你帶個話兒:識相的話,你帶着人打開邕州城城門,立刻歸降,特磨王看在你率衆歸順的份上,可以封你做個宰相。若執迷不悟,膽敢率人抵抗的話,城破之日,龆龀不留!”
侬平一聽見這個消息,登時就急了:早聽見有個流言說,侬智高死了,因爲沒得到确切的消息,這件事兒侬平并不敢全信。如今侬夏卿這麽說,看來事情是真的了!
要歸順吧,當初侬智高臨走的時候,把邕州城内的一應大事,都交與他和侬亮了。一旦投降了侬夏卿,别說侬亮那厮未必會答應,侬智高之弟侬智光,還有樞密使黃守陵,也不會同意。一旦他們聽見說,他侬平投靠了侬夏卿,心裏不恨才怪呢!除非侬夏卿在邕州不走,隻要他一走,侬智光和黃守陵那兩個,肯定會過來把他給宰了!
若反抗吧:根據來人的消息,僅僅侬夏卿先鋒的人馬,就有三千,後續跟着的還有數萬!侬智高麾下的那些人,大多數都已經去了東面,跟宋軍那邊作戰去了,邕州城城内,根本就沒有多少人!
邕州如今的情形,侬智高的心腹已知道了。幸而對于侬夏卿的詢問,侬平那厮還沒有答應,不然邕州就完了!然而雖然侬平沒答應,并不代表邕州已經安全了:說不定侬平那厮再想一天,中途被侬夏卿那邊一吓,又答應了這件事兒也有可能!
正在焦急無計的時候,正趕上侬智高身邊的軍師黃玮,派人到邕州催糧食,而且那厮還告訴說,黃玮已經在路上了,用不了一天就能到。
一聽見這話兒,心腹立刻趕出城,來到黃玮的跟前道:“軍師可算是過來了!這兩天出了大事情:特磨國老王侬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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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死了,新王侬夏卿一上來,不知道聽哪個撺掇的,弄了好幾千人馬,說是要來打咱們邕州。已經給侬平帶話了,讓他準備好了投降!”
因這個話兒,黃玮吃了一驚道:“有這等事!我許久不來邕州了,現如今城内的情況如何?智光和黃守陵在邕州麽?”回複的道:“這幾日五大王去右江辦事去了,黃樞密也回了惟結峒,都不在邕州。特磨王一給侬平帶話兒,侬平、侬亮那兩千人,會站在哪一邊還不好說。城内在咱們這邊的,隻有太後手下的那一千女兵。”
黃玮盤算了一番後,便吩咐道:“現在你回去,幫我給侬平帶個話兒,就說我有些糧草上面的事兒,需要他過來與我商議。”帶話的道:“我看軍師的人不多,若侬平投靠了特磨國,一見面兒他就把軍師給扣住,那可就壞了!”
黃玮便道:“這你放心:若侬平真的投靠了侬夏卿,做了特磨國内應的話,肯定不敢出城來見我。”當下這厮依着黃玮的意思,把話兒給侬平帶到了,侬平便親自出了城,過來跟黃玮見面了。
侬夏卿的事情,黃玮裝作不知道。等侬平交代完糧草的事情後,黃玮這麽對侬平道:“糧草是次要的,我在路上聽見個消息,需要與将軍私下商議:這一路上過來,我聽見不少人都在傳,說什麽咱們的皇帝在柳州遇害,被宋軍射殺,這事兒将軍聽說了麽?”
侬平回道:“這個消息,我在邕州聽見了幾句,當它是謠言,沒讓他們繼續說。軍師是東面回來的,該知道實情:咱們的皇帝,到底情形如何了?前方的戰事如何了?您把事情說出來,我也好趕緊回去辟謠!”
黃玮便就笑了道:“将軍難道不想想?倘若聖上真沒了,用得着我回來催糧麽?!”說到這時,黃玮附耳對侬平道:“當初聖上起兵的時候,放心把邕州城交與将軍,可知把将軍當成了心腹的人。這件事情,我就實話告訴你。隻不過軍機大事,隻有你我兩個人知道就行,邕州那邊人多嘴雜,你可千萬别往外傳!”
因爲侬平保證說,叫黃玮放心,這事兒肯定會保密的時候,黃玮便放心告訴道:“其實這事兒,是當初我和聖上、還有黃師宓三個人,坐在一塊兒商議的時候,早就定好的計策。
因宋軍勢大,我軍故意誘敵深入,等到時機合适之時,立刻命人馬迂回敵後,切斷湘江的水線,斷了宋軍那頭的糧草。宋軍一旦糧草不繼,馬上就能土崩瓦解,到時候就能扭轉局勢。
前一段時間,宋軍有小隊人馬迂回過來,打幾場敗仗也是有的,聖上又何曾被害了?!若真遇害了,前方比你們知道得早,衆軍立刻都能逃回,到那個時候,邕州城到處都是亂軍,哪裏是這麽靜悄悄的!這個話兒傳出來,萬一是聖上不放心後面,故意試探,坐不住的原形畢露,馬上就要倒楣了!”
黃玮才剛的一番話兒,說得侬平面如土色,冷汗一個勁兒往地上滴答:幸而黃玮來得及時,對于侬夏卿傳的話兒,至今還沒給他們回複。不然的話,這次就兇多吉少了!
隻聽見黃玮又繼續道:“這幾日我聽說侬夏卿帶了幾千的人馬,正在往邕州的方向趕來。當初特磨國老王在世的時候,跟咱們的關系一直不錯,就算帶了人馬來,也不會有什麽事兒。隻是如今特磨換了新王,到底新王心裏有什麽盤算,咱們還真的不好猜!”
侬平立刻回複道:“軍師放心,你隻管在這裏等着吧,到底侬夏卿那邊是什麽意思,由我去邕州先打探打探,再回來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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