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見這個,衆人立刻都收起來愁容,重新換了另一幅模樣,變得歡天喜地的了。不少人拍手稱慶道:“老天爺,還真是好事兒!咱們家要時來運轉了!趕緊把消息去告訴娘子,今天一天,可把娘子給急壞了!”
正說着呢,那頭周娘子已出來了,口内說道:“不用說了,我聽見了!當家的,這一天肯定餓壞了吧?晚飯都已經備好了,先吃了飯再說!”慶堂便道:“沒有,沒有,包龍圖今天安排飯了,我們幾個一說話,就忘了時辰,沒派人回來給娘子報信兒。讓你擔了一整天,真是對不住得很,莫怪,莫怪!”
這個時候,慶堂娘子早就把繩索又收起來,重新梳好了頭發,變得破涕爲笑了。雖然笑了,口裏仍舊不滿道:“哼,一忙起來就忘了家裏,還知道你有娘子呢?!”周娘子一面嘴上唠叨着不滿,一面叫丫鬟們安排飯,叫慶堂不着急辦事情,把飯先吃了再說。
說話間底下人都已經忙活起來。衆人把好消息互相轉告不說,還有人專門跑出去一趟,去外面買了好幾串百響的鞭炮,挂在門口的石獅子上,點燃慶祝。突然的動靜,把街坊鄰居們都驚動了,惹得不少人擠過來看,打聽慶堂有什麽喜事兒。一聽見白家的老四,又得朝廷的重用了,白家又立刻變得香了。
眼看着白家又興旺起來,不知道何時,孫岐南還有另外的幾個主管,也從李億那回來了,重新在白家又任了要職。有好奇的打聽問李億的情況,他們全都閉了口,一句話不說。
這時候的白家,除了白玉堂一人以外,人人都歡喜得合不攏嘴,個個臉上似過節一般。連慶堂那臉上,也都一改多日的陰霾,臉色都煥然一新了。
爲配合上面,把藥材盡早送到大軍的手裏,慶堂這邊立刻下令,把各處的主管都召回來,衆人全都坐在一塊兒,商議出個主意來。手裏面還有事務的,也暫時把手上的事情停下,先來解決這件事兒。
如今朝廷催得緊,這件事情也确實重要,不能耽誤。藥材的定錢,龐籍已經命三司撥過來,若缺少人手,隻要白慶堂一句話,朝廷那邊也可以撥人。如今要的貨量大,要緊是怎麽通過水路,盡快把川蜀的藥材給運出來,然後再盡快送到南方。
一連好幾天,白家都在忙給官家辦貨的事情,把所有的人馬都發動起來,這還不夠,慶堂又緊急從别處又調過來人手。除了白家的人馬外,東京藥材行行裏的人,也有不少來幫襯的。就這麽着,距離真正需要的人數,還差得遠,也隻好拿一個人充當好幾個用,要緊的主管,一個個都忙得腳不沾地。
之前投奔了李億的人,見李億馬上要倒了,一看白家又要起來,也坐不住開始托人來說話,意思說他們後悔了,被李億騙了,如今想再回來了。
現如今不單是慶堂受人追捧,當初那些向着他人,要與白玉堂劃清界限,見了面故意把臉兒轉過去的,一聽說他們家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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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了,立刻又換成笑吟吟的臉兒,在街上老遠就看見了,忙不疊過來與你作揖。
他們一開口,立刻就開始解釋道:“九郎,你四哥的事兒,我們都已經聽說了!以前俺們不敢來親近,實在是聽信了小人的讒言,被他們騙了!如今好了:有開封府包龍圖出來做主,幫着白行老平反了,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不然的話,憑他們幾個沒頭腦的亂說,世上人險些就誣陷了忠良呢!”
旁邊還有附和的道:“可不是麽!可知戲台上演的全都是真的,那些謠言實在是害人,下次真的不能再信!真的是難得世上能有個青天,白家真的就平反了!”
他們裝個屁的“正義”!内中的緣由,哪個不知?因爲上次在敬堂的事上,那一班親戚弄錢不成,都心中有氣。跳的最高的成駒兩口子,閉門在家裏籌劃了新法,故意串通好一幫人,跑去了嘉禾,在老祖母跟前要挾說,要把外來的那個女人擠走,所有那些南邊的買賣,都分出來。不然的話,族中的子弟不服氣,所有張羅、跑腿兒這樣的差事,就不幹了。
老祖母半點沒被他吓住,當即她就發話說,既然是幫白家張羅事他吃虧了,那就不好再讓成駒受委屈,成全他也好。成駒和他媳婦的差事,立刻就被收回來,所有白家的買賣,都不許他兩口子插手了,每年買賣裏賺到的利錢,他們兩口子也沒的分。還有誰跟他一樣的想法,想吃裏扒外、渙散人心、敗壞自己家根基,也是一樣,他們兩口子就是前例。
經過這事兒,衆人全都知道了厲害。把老祖母手裏的産業要過來,大家分分這個話兒,也就罷了,暫時就無人提起了。都知道要錢已徹底沒了指望,這時候他們又要起臉來,把骨肉親情挂口上,又開始嘗試着交往了。
玉堂的心思都在南方,對衆人或真或假的讨好,沒什麽興緻,也懶得理。家裏面鬧鬧哄哄的太亂,吵得人煩,玉堂一個人去了街上,直接朝開封府的方向去了。等到周昕辦完了公事,得知玉堂在外面的酒樓裏等他,立刻就去了。
大老遠兒就看見空了的酒壇,周昕坐下來說話道:“有什麽不高興的事兒,說出來我給你排解排解!”玉堂把酒吃了一口,便說話道:“文成沒了,李億造假,藥材上面出了大事兒,眼下大軍正遭遇困境,怎麽排解?
我本來想,等我四哥從開封府回去,就跟他商議我去南方的事情,可又一想:隻我一個人單身過去,隻不過是大海裏添了一滴水,沒什麽大用。我四哥做的,倒是一件正經的大事兒,不好這時候打擾他。”
周昕說道:“最近的消息你聽說了麽?朝中爲數不少的人,正在上書彈劾陳曙,說什麽陳曙做安撫不稱職,叫趙官家把平蠻的主帥換掉呢。”玉堂聞聽笑了道:“不管陳曙幹得好不好,對于上面不合理的要求,是敢于反駁,肯站在軍士這一邊說話的。換一個聽話的,對上面隻會說:‘好,好,好’,不顧大軍的安危,隻顧着自己撈錢的,倒是合了上面的心意,真的能勝了?我看着難!”
對此周昕也搖頭道:“現在的官吏,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太多了。沒出事還好,一旦出了事,他們隻會把自己擇得一幹二淨!他們習慣了看文書上面的漂亮文字,憑臆想猜測前方的情形。殊不知紙上的東西,跟實際情況肯定有出入,甚至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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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然相反。
前幾天在開封府,王巡使那厮想偷個懶兒,就讓包龍圖給罵了,他這麽道:‘不要給我看這些東西,全都是做樣子糊弄上官的!你親自去一趟,不要怕路遠,把十幾個苦主帶到這兒,我親自問!”
說着說着,玉堂歎了口氣道:“成天把‘忠君報國’、‘家國大義’挂在嘴上,說的天花亂墜的那些人,真遇到事時更會算計。真正做事的,都在埋頭苦幹呢,沒工夫說那些好聽的。
有的時候,我真想到前面去看一看,到底結果會怎麽樣?可惜沒人能未蔔先知。”因這個話兒,周昕想起件事情道:“昨晚我在家擺筵席,有人想起來玩射覆。玩了六次,孫校理回回都猜中了!我跟他說:‘早聽說你跟邵康節是好友,經常切磋。有這個本事,你不去算命可惜了!’”
玉堂便問:“孫校理真有這個本事?”周昕回道:“試過幾次,我覺得還行!”玉堂遂道:“真準的話,我倒是挺想讓他給算算。”周昕立刻告訴道:“你真想問?你不願意開口的話,我可以幫忙做個中人!”
玉堂擺擺手回道:“算了吧,我看孫校理神神道道的,問他句話,從來不跟你直接說,總是拐到個奇怪的地方,然後唐僧似的叨叨個半天。他一開口,就是‘諸惡莫作,衆善奉行’的老一套,什麽有用的都沒有。”
正說着呢,正好孫校理也來吃飯,周昕老遠兒看見了人,急忙叫道:“孫校理,孫校理,這邊呢,快過來坐!”
當下周昕開口道:“白公子有一件要緊事兒,想知道結果。校理幫我們算一算!”孫校理道:“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事情隻要用心去做了,結果怎麽樣重要麽?”沒等到孫校理說下去,周昕便道:“學究快莫說了罷!我隻問你一件事,算命這種事兒你行麽?”
得到孫校理肯定的回複,周昕立刻說話道:“那就趕緊開始吧!”孫校理道:“你們打算用什麽呢?生辰八字?”因爲周昕拽一下玉堂,玉堂皺着眉頭道:“平蠻的事情該問主帥,陳曙的八字,我怎麽知道?”
就在兩個人搗搗鼓鼓的時候,孫校理又長篇大論道:“你們說,到底是人決定的八字,還是八字決定的人?”周昕回了一句道:“生辰吧。”孫校理立刻反對道:“在我看來,所謂‘生辰八字’的好壞,就是人自己決定的。算命的本質,就是找到那條軌迹,發現其中的規則。這個規則從哪裏來?還不是自己的業力定的!”
不容易等到孫校理的大篇大論結束後,周昕又趕緊詢問道:“不行測字起卦怎麽樣?小白你寫兩個字看看!”當下玉堂就着茶水,在桌子上寫了“平蠻”這兩個字。對此孫校理想了想道:“目前雖吉,但仍舊有困難和變動在醞釀之中。事成之後,主帥會被人嫉妒,恐怕要遭口舌之災,應提高警惕,謙卑待人,切忌自傲!”
說到這時,孫校理又忍不住評論道:“一個人倘若要名垂萬世,其人經曆的坎坷就愈多,這是天道。昔日太史公忍辱著書,杜子美一生颠沛流離,還有茶聖陸鴻漸,莫不是如此。”
這話兒玉堂不愛聽:文成病隕,大軍的藥材出了問題,宋軍如今進攻遇滞,彈劾主帥陳曙的劄子,已經快摞成小山了,這就“吉”了?那“不吉”又能怎麽樣?!這算的根本就不準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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