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說,你隻管把心放在肚子裏罷!水寨那邊我部署了火炮,就算蠻人敢冒險進來,到時候也會損失慘重,沒有兩天他拿不下來。而且有這兩天的時間,足夠調動周邊的人馬,咱們的援軍早已經到了。他侬智高若一心想被包圍的話,那麽就放馬過來吧!”
而且聽陳曙話裏的意思,這麽個部署,也不是陳曙一個人的決定,大多數還是聽由上面。上面就這麽吩咐了,就算不滿,你又能怎地!而且除了那幾件事情外,陳曙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南方多瘴,此瘴發于春末,斂于秋末,夏季的時節,正是瘴氣多發的時候。
衆軍必須要加快速度,趕在夏季來臨之前,迅速拿下來荊湖南路,把戰線拉回到恭城、昭州、賀州這一帶。不然的話,一旦入夏,瘴氣肆虐,形勢将會對宋軍大爲不利。
前面楊畋做安撫的時候,敗仗太多。上面又不斷有急令下來,朝廷急需要幾場勝仗來鼓舞士氣,這個時候誰敢磨蹭?
陳曙這麽對羅弈道:“子琪放心,如今大批的人馬正在南下,舉國之力都調動起來,不愁沒人!上面朝廷的意思,就是讓咱們加快速度,争取趕在年底之前,徹底把侬智高殲滅掉!眼下雖然仍有些困難,也需要上下共同克服。等後續的人馬一到位,情況就好了!”
照前幾個月的形勢看,随着陳曙率領的數路大軍,一齊南下,侬智高擋不住宋軍洶湧的攻勢,新打下的城池丢棄了不少。衆人趕在入夏之前,把戰線拉南推至灌陽、全州、興安、永甯這一帶,的确是很有可能的。
由于近來宋軍行進的速度遇滞,羅弈還有其他的幾個軍使,與陳曙的意見又不合,已經争吵過幾次了。後方轉運的那一班厮,不停往這邊發書過來,口裏這樣、那樣的訴苦。兩翼的宋軍又行進得太慢。派人過去催促時,那厮們總是有種種的花樣和借口,來拖延行軍。這麽多人,沒一處能讓陳曙省心!
這一日陳曙正調撥人馬呢,有參軍過來告訴道:“陳安撫,有上面送來的一封急信。”陳曙沒有時間去看信,頭也不擡得對他道:“念!”害怕聽那些開場白,陳曙又立刻下令道:“别念廢話,撿主要的說!”那人立刻照着信開念道:“令你部迅速調撥出三千人馬,轉去東南,填補廣州城空缺…”
話還沒有念完呢,陳曙立刻大罵道:“直娘賊,哪個傻兒子想出的主意?老爺東、西兩翼的戰線,還有些短呢,還得給他仲簡去送人!那隻守窩的老兔子,還知道要人?他敢出去厮殺麽?!給他個屁!派人給他就是浪費!”
話還沒有說完呢,又有一個來報道:“陳安撫,咱們急要的那批軍械,他們終于給送來了,比預定時間足足晚了半個月!”陳曙便罵:“是哪個負責轉運的?給我拖出去砍了!”
那人便道:“當時我也是這麽說,可是人家那巡檢絲毫不怕,還理直氣壯跟我道:‘俺們是闵轉運手下的人,跟你們陳安撫不挨邊兒。敢殺我們,我看看以後誰還敢送!’
(本章未完,請翻頁)
氣得我這麽罵他道:‘送晚了你們還有理了?全給我綁了押去東京,讓樞密院那邊處理吧!’你猜人家怎麽說?他道:‘少拿去東京吓唬我!上一次連知州手下的孫巡檢,也是被抓去東京問罪。讓陳相公說了一句話,第二天人家就出來養病了,啥事兒沒有,老爺才不會怕你們呢!’”
陳曙把筆扔在地圖上,又開罵道:“行啊,一個個官架子都比我大,我陳曙根本管不住了!拖、拖,都給我繼續往下拖!要是入夏之前打不到賀州,讓蠻人有了喘息的機會,就直接上報與趙官家,那厮們一個個全洗幹淨脖子,等着挨宰!”
陳曙這話兒,隻不過自我安慰罷了。就算上報與趙官家,趙官家也會也事情推給樞密院,叫樞密院處理。樞密院那一幫老狐狸,肯定會這麽回複道:“我們尊重陳安撫的意見。但是你陳安撫做事的時候,也不能一上來就想着追究責任,隻顧砍人。第一必須要顧全大局,不能讓内部人先起了矛盾!”
陳曙罵歸罵,調三千人馬去廣州的事兒,樞密院就這麽安排了,他們又不能被陳曙給罵死。反倒是陳曙不聽令,把上面的吩咐當耳旁風,很可能被上面給“咔嚓”了。那些老爺們發話了,還能怎地?下面這些幹活的,隻能是乖乖聽他們指揮。
辎重那邊,諸道負責轉運的轉運使,還有沿途幫忙的各個州縣,人家又不歸由陳曙管轄,跟他是平級。就算晚個一兩天,他也不能上門去打,除了派人去催一催,沒有一點兒的辦法。這麽一來,宋軍進攻的速度,隻能是減緩。
自從任了安撫以來,陳曙那脾氣愈發大了,動辄便要發一通火兒。一聽說蠻軍利用湘江的天險,在衡州一帶築壕修塹,堅固壁壘,一連設下了五道的防禦。龍衛的前軍因爲攻打衡陽受阻,傷亡不小,卻急攻不下。
眼看着軍士的傷亡越來越來大,後面的辎重卻又緊張,尤其在藥材上面的準備不足,好幾種都已經不夠了,連輕傷的軍士都損失了不少。再這麽拖下去絕對不行,陳曙因此叱罵道:“幾千人作戰,幾萬的大軍都停滞不前,是哪個讓你們隻走單線?!
叫龍衛留下一廂的人馬,攻打衡陽。其餘的人馬分爲兩撥,一撥人馬順水南下,繼續攻打永州和祁陽。另一撥人馬轉去耒水,往東去攻打郴州城。等打下郴州,與東面攻打虔州的合兵爲一處,繼續南進。”
這個時候,蘇興、鄧禹、劉賀這三個,跟随大隊的人馬,已經到了潭州了。在潭州衆人便停下來,一連休整了好幾日。衆人一路上行過來,越往南言語越不太通。尤其是過了長江以後,基本上說話都半懂不懂了。
眼下已經到了潭州,在這個地方,北方人幾乎都變成了聾子,說話光靠嘴根本就不行,有時候連說帶比劃着,費了大半天的勁,聽的人仍舊半懂不懂。必要的時候,還需要有個南方的軍士,在一旁解釋。
南方人雖然個頭普遍都不高,說話卻響亮。想不到那麽小小的一個身子,發出來的聲音卻調高音大,一個人比得上百十隻鴨子聒噪。
因爲衆人馬上要南下平蠻,潭州的百姓們看見了,都十分熱情,一群群箪食壺漿、牽羊擔酒的,出城來迎接。許多人把家中的蔬果都拿出來,還有南邊各樣的點心、糕餅,都送過來,請衆軍享
(本章未完,請翻頁)
用。
衆人去酒肆裏吃酒的時候,都不用說,店家會立刻把店裏的招牌菜都端出來,然後再打上一個折價。上着菜呢,店主人熱心,怕軍士們初來乍到的,吃不明白,還一個勁解釋菜的做法。
有幾個本來吃得好好的,聽完了店主的解釋後,突然全都停下箸,相互間眼神複雜得對視一番,然後說道:“這他娘是用尿腌的?南方人怪,怎麽什麽都敢吃?!”這一句店主人聽懂了,十分高興得告訴道:“川椒、辣油,還有十幾種香‘尿’呢!味道怎麽樣?”
在街上看見了绯衣的軍士,百姓們也不讓空着手兒,立刻把飲食都拿出來,一個勁往你手裏面塞,不要都不行。吃東西這種事兒不用人解釋,是個人都懂。
有不少沒有出息的,因爲吃得太飽了,腸胃被撐的太難受,一連好幾頓都吃不下去。稍好了一點,這些厮立刻又沒了記性,繼續把好吃的往口裏亂塞。
衆軍在潭州休整了三天,三天之後,又繼續沿着湘江南下。等到過了衡州的時候,這幾支人馬,陸續被上面部署起來,派遣到各處,分頭去攻打侬智高的蠻軍,好收複失地。
随着時間的推移,衆人從水路又換成了陸路,沿着陸路又繼續南進。正走着呢,突然上面又傳來命令,叫龍衛的人馬當路紮寨,停駐下來,暫時把道路讓出來,叫别的軍人馬先過。
衆人急忙打聽時,原來是上面計劃有變,這一次攻打永州城,重新叫捧日軍打這個主攻,蘇興、鄧禹等幾支人馬,這次需要轉頭向東,配合神衛軍打祁陽城。
本來龍衛的主攻被換下來,讓捧日那一幫上去了,這事兒就夠讓人上火的。等到後面捧日軍的一來,衆人看時,更加讓蘇興憋不住氣了:上一年中元節衆人過節,蘇興在孫羊正店吃酒的時候,腦袋上差點被人開了瓢。當日打了蘇興的那個,蘇興這輩子都不會忘了。
誰知道今天事情趕巧:夾在捧日軍隊中間的一個人,就是當日打蘇興的那個!這厮此時正騎在馬上,一臉得意,還朝着蘇興做手勢。從他比劃的姿勢看,是想把蘇興摁在地上使勁捶。
眼看着捧日的大部都過去了,這厮都走了,仍舊回過頭來繼續看,口裏還笑着對蘇興道:“挨千錘的,怎麽你們不繼續走了?乖孫子讓路給爺爺們呢?”
本來蘇興隻是瞪着眼發狠,就因爲他這一句話,立刻讓蘇興的頂門上蹿出火來。蘇興立刻跳将起來,把個挖壕鏟舉過頭頂,朝他們背後比劃道:“野驢養的,胡咧咧什麽?你過來!敢不敢下馬跟爺爺打一架?小心我拍扁了你的腦袋!”
單罵還不行,蘇興看着還要去攆。還沒來得及邁步呢,早叫旁邊一衆人看見,及時把蘇興給拽住了。衆人一個勁兒勸他道:“人都走了,算了,算了!”、“那就是幫王八蛋東西,跟他們較個什麽勁!”、“戰事要緊,什麽仇兒等到打完了再說!”
因爲有衆人在旁邊拉着,蘇興愈發跳得起勁了,怎奈這厮光嘴裏面響,把挖壕鏟揮舞地跟螳螂似的,兩條腿亂踢,身體卻沒辦法往前沖。因爲要拽他,倒累得衆人滿頭的汗。人群裏鄧禹說話道:“省一省力氣,把你那鏟子放下來,差不多行啦,人家早就走遠了!那模樣做給誰看呢?又沒人聽見!”
(本章完)
.